梧桐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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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一听说谈判成功,唐元马上附和道:“恭喜吴老板,您的决定真是英明果断。”并谄媚地重新递上一支雪茄。

说实话,这样的职场生活,张南活得是身心疲惫。得应酬,那就意味着无休止的饭局。别以为去饭局,可以吃顿好的。其实,在桌上只能象征性地动几下筷子,回家还得再煮碗面吃。刚才还是酒店里的觥筹交错,转眼却是张大宝端来一碗刚做好的面,一个人静悄悄地吃着,他不由得苦笑。还得奉承,奉承上司,他是你升职的垫脚石;奉承客户,他决定了你有多少奖金。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多久?

学生时代曾有过的梦想,被现实磨灭得失去了光泽。每天被酒精浸泡,被二手烟慢慢杀害,被马屁熏得浑身发臭。躺在**,张南辗转反侧,曾经的梦想却又是什么?在夕阳下,捧着泰戈尔的诗集,倚着老梧桐细细品读。和心爱的人四处流浪,让世界每个角落都留下两人的足迹。累了,有爱人在一旁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自己假装睡着,偷偷地欣赏着她的弧线。她的轮廓由模糊逐渐清晰,最后竟然是——雨欣。

这话一点也没有错,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现实就是会不由自主地让你掉一身肉,只留下一架骨头,还要继续压榨,知道榨成精髓,让你彻底地世故圆滑。

张南不愿走别人都走过的路,他一定能找回原来的梦。是的,从明天起,做回自己。像海子那样,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在美丽的幻想中,他渐渐沉睡。

坐在经理办公室,张南又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昨晚的决心,不得不被搁浅。

咚咚!有人敲响了房门。

“请进。”他微启双唇,淡淡地应者。在他还是学生会主席的时候,就是这种神情。

一位中年人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他抬起头,原来是常思林。

“张经理,你好。我是吴老板的助手,前两天见过面…”常思林小心翼翼地说。

张南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说:“我记得你,常思林,对吧?”他很吃惊,张经理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正想问问,张南开口道:“吴老板派你来有事吗?”

“是的,这

是我公司拟定的合同,请张经理过目…吴老板还说,有些细节问题,晚上面谈。下午六点,想和你去吃个饭…”常思林谄媚地说。

又是饭局,张南心里一阵恶心,但依旧笑着,点头答应。商业是个泥淖,一不小心陷进去,只有小心翼翼地,才有可能拔出身来。

五星级酒店的金碧辉煌,应该不亚于当年皇宫里的闪闪珠光。壁上数不清的小射灯,投出来的光,让人感觉很不真切。天花板垂下的一大串水晶吊灯,更有种童话的感觉。迎宾小姐迷人的笑脸自始至终追随着来宾。那些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吗?还是天生就长成那样,两边嘴角向上倾斜三十七度。

吴老板还没到,张南坐在座位上。翻看着合同,里边的一字一句,甚至是一个标点符号,都要吃到脑子里去。逗号,千万不能看成是句号,否则,很可能就因为这样,引发一场官司。

“老板,您请。”传来服务员清脆,甜美的声音。门被轻轻拧开,接着,吴老板腆着肚子走进来其后依次是唐元,常思林。

“真对不住,张经理,让你久等了。”吴老板满脸堆笑着说。唐元摆好椅子,等吴老板坐好,他和常思林才坐下。张南客气地说:“约定的时间是六点,瞧,才5点55分,看来我们都来早啦。”吴老板哈哈大笑,拍拍张南的肩膀,满意地说:“张经理果真名不虚传,说得真好…今儿个,咱不谈生意,先喝酒吃菜。”听后,他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来讨论细节的吗?怎么先吃起饭了?

“今儿,咱哥儿两好好聊聊。工作上的事,先搁一边儿。”吴老板呷一口酒,咂咂嘴说。举起酒,张南条件反射般去碰杯。饭局上,只听得见吴老板爽朗的笑声,夹菜声,碰杯声,再者就是,溜须拍马的鞭炮声,振得张南耳朵难受。

夜黑了,张南觉得自己每根血管里都充斥着酒精,全身疲软无力。被唐元搀扶着,跟着吴老板摇摇晃晃地来到ktv。他的确没了精力,一躺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借着酒力,吴老板此时兴奋不已,跌跌撞撞地来到张南身边,一屁股坐下。打着嗝儿说:“小张…快起…来!陪大哥唱唱歌,快…快起来!”摇摇张南

,他一动也没动。吴老板生气地走回去,自个儿唱起来。唐元急忙陪着吴老板,高歌。常思林离开ktv,买来醒酒药。给两人服下后,稍微清醒了些。

吴老板重新在张南旁边坐下,认真地说:“今后有困难,尽管找我,大哥我一定全力以赴。”张南笑容满面地应者,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小张,我去趟洗手间。”吴老板说,并用眼神示意常思林。顺便让唐元跟着他去。

包间里只有两人,常思林挨着张南坐下。猛吸一口烟,不紧不慢地说:“张经理,我们吴老板希望你将合同略加修改。新添一项,测试不合格的发动机归我方处理。不影响你的工作,也不影响贵公司的利益,你看,可以吗?”张南心里骂道:全是群老奸巨猾的东西。检测时,你们公司派5人,我方只派3人。即便是合格,也可以说成不合格。况且,怎么不事先加上去,明摆着要暗箱*作。这样,加码公司的损失至少上千万。

看着张南明显阴沉的面容,常思林猜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大信封,鼓鼓的。笑脸盈盈地说:“请你收下,是吴老板的意思。”张南将头转向一边。“这是十万元,吴老板的见面礼。事成后。另付十万。”常思林紧接着鼓动道。

听见这些惊人的数字,张南有些冲动。他想收下,毕竟活到这么大,还没有挣过这么多钱。然而理智又告诉他,不能收。钱财,会慢慢积聚;但正义,一旦丢弃过,就永远有瑕疵,这种瑕疵,是刻在心上的烙印,会痛苦一辈子。他假装要呕吐,去趟卫生间。刚出房门,就离开ktv,急忙打车回去。

一路上,被酒精充斥的大脑出现了一系列画面:躺在软软的**,熟熟的睡着。然而,床却越来越硬,枕头也越来越硬。他不满地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睡的是钱,枕的是钱,甚至盖的也是钱。这么多钱,钱!他被惊醒了。发现自己正躺在车上,司机转过头,温和地说:“到了。“张南艰难地翻身起来,打开车门,递上车钱。这时,司机温和的声音又传来:”小伙子,下次少喝点。身体要紧。“他一路打着嗝,跌跌撞撞地回去。推开门,发现张大宝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