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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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上)

我的信并没有等来郑之凌的任何回音,一切都很沉寂,仿佛我根本就不曾写过那封信。他是一个作家,抑或是写手,一定会经常在电脑前工作,既使不会时刻都挂在网上,也至少隔一段时间便会上网看看,而我也看到他的博客有所更新,这就说明他仍在上网。只是,他却没有给我只字片言,一副完全不想搭理我的样子。

我彻底绝望了。

绝望使我不再对他抱有幻想,心中也不再有矛盾。从此以后,我只要单纯地自我疗伤便可,再也不会有其它让我徘徊不定的心绪。

一个下雪的星期五,距离我离开乌鲁木齐飞往杭州还有三天,殷子凡要做东请我吃饭,并让我叫上所有我想叫的人,一起玩个尽兴。我只请了叶洵和陈剑书,殷子凡将于今天晚上在“银桑树”海鲜酒楼的一个包厢里宴请我们。

下班时,由于殷子凡不在公司,我便自己坐大巴来到大西门,沿着中山路向“银桑树”走去。轻盈的雪花在我身边飘落,落在我的帽子上,落在我厚厚的长风衣上,偶尔也会闯过帽沿的阻挡落在我的脸上。中山路上人来人往,过往的人们有的匆匆忙忙地走着,有的却悠悠然地逛着商场,只有我的步伐既不快也不慢,机械化地朝银桑树大都会走去。

路过中山路与红旗路交汇的丁字路口时,一辆黑色尼桑在人行道上倒车,我便驻足让路,眼光滑过尼桑的车牌,这不经意的一撇,让我心里怔了一下。那车调了个头,向我站立的方向开过来,立刻,我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车中的人,那是早已沉寂在我心里的秦欣海!而且,不止他一个,在他右边座位上,还有一个正值芳龄的漂亮女孩。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感叹天地的渺小。我不想让秦欣海看见我,就压了压帽沿,意欲遮住我脸,并迅速从车旁走过。

然而他已经看见我了,就在我擦过车身中部的时候,听见了来自车中的一声呼唤:“依依!”

我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想避开已经不可能。

“依依!”车停了不来,车门也随即打开,秦欣海跨出车来,拦在我的面前,“这么巧!你现在在哪里工作?过得好吗?”

“在一家时装公司,还不错!”我浅浅地笑了一下,望了望车中的玉人,问道,“你呢,是不是体会到了‘天涯处处有芳草’的浪漫?”

“还好,还好,”他说,“我要结婚了。”

“真的!恭喜你啊!”

“谢谢。”

“那,你忙!”我打算走了。

“等一下,依依!”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有些犹豫。

“有什么事吗?”

“如果,”他有些支唔地说,“如果我做了什么可

耻的、对不起你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我不解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我曾经使你丢掉过一份工作,不知道对你会不会有打击,我那时完全昏了头,也可以说是丧失了理智,但我那么做完全是出于对你的爱,我不希望你如此辛苦地在夜总会里忙碌,更希望你会因为生活所迫,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那时相信,只要你回来了,哪怕暂时是为了钱,我也能慢慢地让你真正地爱上我!我太自私了!”

“什么?”听了他的话,我呆了一阵子,然后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投诉我多收钱的人竟是他!

我几乎两眼发黑,不敢相信那件事情的起因竟是这样!秦欣海,他一定是去金冠夜总应酬时偶然见到我,然后就胡编乱造地跑到孙总那儿去投诉我,害我被开除!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为了使我失业,使我无法生存,使我信心受挫,盼着我回到他的身边去乞求他的施舍?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秦欣海一脸内疚地站在我面前,雪花不停地落在他的脸上,在他脸上化成一颗颗小水珠。

“你这样跟我说话,不怕车里的她多心吗?”我按住怒火,用平静的语调说。

“我不该那么做,我很抱歉,希望你不会因此受到伤害。你原谅我吗?”他答非所问,依然说着那件事。

“你就没问过自己的良心吗?”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一向敬重你,从不欺骗你,就算我曾经迷迷糊糊地跟你谈过恋爱,可我并没有骗过你,因为那时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等到我了解自己时,我难道没有立即向你坦白吗?可你却这样对我!你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我吗?你想过我被人当成见钱眼开的小偷时有多难堪吗?你……”

奏欣海悔恨、自责的目光映入我的眼中,让我蓦然间停止了对他的责问和怒斥。

他凭着一时的激愤与冲动,做了错事,后悔了,正在期待我的晾解。我也同样做过错事,也后悔了,并期待着郑之凌的晾解。我的怒斥对他来说,难道不是像郑之凌的沉默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一样吗?假如我希望得到晾解,那就该先去原谅别人。

“算了,都过去了。”我的声音温和了下来。

“都是我不好!”

“没什么,我只是这么说说,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夜总会,从那里出来,可以找更好的工作。那些事,并没影响我什么。”我又说。

“你不怪我了?”

我点点头:“谁都会犯错的,我也一样。”

这时,车中的女孩也下了车,她穿着一件“衣尚淑”的羊毛大衣,站到秦欣海身边,对我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说:“你就是罗依吧

?你真的很美哎,就像欣海以前跟我说过的一样。”

她的话让我不知所措。

“噢,这是我的未婚妻小楚,我们订在元旦结婚!”秦欣海连忙为我介绍,又说,“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我真的很想去,但我大后天要去杭州,在那里长驻。”

“哦,那真遗憾!”他说,“你在那家服装公司做什么工作?”

“老本行,服装设计。”我说,看了看小楚,对她笑道,“你这件风衣就是我设计的。”

“真的?”她高兴地喊道,“我一眼就看上这件衣服了,真的很漂亮啊!你真能干!”

“还凑和吧。”我说,“服装厂要搬到杭州去,所以我也要去,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我在这儿先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谢谢!”他说,脸上扬起了笑意,“你去哪里,我送你一段。”

“不用了,我几分钟就能走到。”

“那么,我们保持联系,好吗?”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接过来放进包里:“好的,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还有点事,几个朋友正在餐厅等我,我得走了。”

他们俩都朝我微笑了一下,然后,秦欣海说:“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见。”

“有机会再见!”

我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先后钻进车里,驾车而去。扶了扶帽沿,我继续走去,雪花依然未停,越来越多地聚在地上,渐渐将地面变成白色。

路边,一个拉二胡的失明老人坐在墙角里向行人乞讨,雪落在他苍白的胡子和破棉袄上,让他更显瘦老。郑之凌最同情这些社会底层的弱者,从他的小说和博客里,我能看到很多他的悲悯与愤慨,乞丐、孤儿、卖*的农村女孩、挖煤的农民工、老无所依的人等等,都令他无限同情,他为这些人写故事,为他们呼唤全社会的晾解和帮助。他是一个多好的人啊!

我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老人面前破旧纸箱,里面堆了一些分币和角币,行人批批走过,老人皆无视觉,只依旧*着他的二胡,似凄清悲凉地调子拉着《敢问路在何方》。我在他的纸箱里放下十块钱,悄悄地走开了。

繁华的街市,繁忙的人群,密密的雪花,在我眼里仿佛空空如也,我的思维中再次填满了郑之凌的身影。

来到“银桑树”,叶洵、陈剑书和殷子凡已经在包厢里等我了,我换掉忧郁的表情,用笑脸迎向他们。这个晚上,殷子凡用丰美的佳肴款待我们,大家喝着美酒,说着笑着,气氛相当好。吃过饭,殷子凡有别的客人要招待,我们三个便来到“银桑树”的慢摇吧里尽情狂舞,直到尽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