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风醉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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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一曲湘江两处闲愁

秀儿转身一看,这不是那个扬州四公子之一的叫什么来着,一时间倒是忘记了,赶忙打着哈哈抱拳施礼。

“掌柜的,好好招呼!”回头对着秀儿微微一笑,“今日为兄有要事要办,就不陪公子了,改日定当请公子饮上几杯!”又对赶来的掌柜的说道:“这是一百两银子,今日公子的费用,算在这里。”说罢急匆匆告辞走出门去。

掌柜的拿着银子,讨好地说:“那既然是公子光临鄙店,那就请移步到二楼您说的房间的隔壁如何?”

秀儿一听,正中下怀,故作开明地说:“罢了罢了,就隔壁吧!”

于是伙计领着两人往楼上走去。

此时,正好一个伙计端着一盘菜肴跟在后面,秀儿赶忙让道,让伙计先走。然后她慢腾腾地跟在这名伙计的身后,

果不其然,这菜是送往卢挚那个雅间的。透过打开有关上的门缝,看到屋内的人,她一下子傻了,这三个人怎么聚在了一起?卢挚为什么要请他们两个? “公子。”灵儿推了推秀儿,示意伙计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秀儿一愣神,赶紧走了过去,在隔壁房间里坐了下来,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三个人都说了些什么!但不可否认,肯定与自己有关。

随便点了几个菜,打发伙计下去,她跳起来耳朵贴在墙壁上,希望能听到只言片语,可是这墙壁的隔音效果还真是好,什么也听不到。她又沮丧地坐到了椅子上,浑身上下像是长了刺一样,男人之间争风吃醋的现象在落霞居他见过,那真是针尖对麦芒,夹枪带棒的。这三个男人能平平安安地呆着,她可不相信。

秀儿坐立不安地呆在聚贤阁,菜已经上齐了,伙计站在一旁,等着看秀儿还有什么吩咐。秀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发他下去,不叫他绝不能上来打扰。

看着满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灵儿不觉食指大动,可看看秀儿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苦瓜相,不觉开导道:“小姐,我说你呀,就别犯愁了。大人做事您又不是没见过,多有余地啊!不会打起来的。”

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秀儿面前的碟子里,“再说了,您不是在这儿吗?咱们今天来得还真是及时,只要听见那边有动静,咱立刻出去阻止,绝不能让悲剧发生!”

“所以,你就安安静静在这儿坐着,喝喝水,吃吃菜,想想心思。”

秀儿一想,说的也对,自己在这里干着急也不起什么作用。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打起来再说。

也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耳朵倒是竖得直直的,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渐渐的,一两个时辰过去了,那边一片平静,这也太奇怪了。秀儿又感到不安了,真想跑过去看看。她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一道缝隙,看看外面廊子里没人,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准备贴着门听听什么动静。

刚走出两步,就听里面有椅子挪动的声音,像是站了起来,秀儿一个转身窜回房间,耳朵贴着门听着。

“其实,疏斋早已对关兄倾慕不已,只是一直没有交集而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真是堂堂正正的男儿!疏斋最是钦佩磊落之人。来日定当叨扰,只是这以后疏斋不在的日子,还请关兄费心了。”

“放心,放心!疏斋的诗作让汉卿爱不释手,今日也是相见恨晚,你的事就是为兄的事!定当竭力完成!”

“君溆小弟,包涵包涵!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们的心是一样的!就算是知音吧!”

听着三人渐渐远去,秀儿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愣是没反应过来,这三个人之见没有一点儿火药味,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感。纳闷了半天,才想起,要在卢挚回去之前赶回青葵园。忙忙地让灵儿赶快掏银子结账,转身一溜风地往回赶。

青葵园,青云社。急匆匆招了一辆马车赶回的秀儿手忙脚乱

地换好衣服,又将脸上化的妆洗干净,装出一副正在苦练的样子。 灵儿也悄悄地换上女儿装后,坐在一旁装作看得入神的神态,还不时的拍手鼓掌叫好。

刘君溆走进排练厅的时候,所看到的正是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场面。他有些古怪地看了看秀儿,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秀儿停下手上的动作,今天他可有些奇怪。怎么会变化这么大?他回来了,那卢挚是不是也回来了呢?看看他怎么说?秀儿冲着灵儿招了招手,二人就一前一后回拢月阁。

刚刚走出青云社的大门,抬头正看到卢挚向她们走来,灵儿暗自庆幸,回来得可真是及时。

“秀儿。”

“大人,回来了!”秀儿迎了上去。

卢挚手圈着秀儿的肩膀,戏谑着问:“怎么?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还大人大人的叫着,真有这么生分吗?叫我疏斋!”

秀儿瞪着眼睛,希望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可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喃喃地叫着:“疏斋。”

卢挚心里一软,将娇小的秀儿揉进自己的怀里,心里暗自叹息着,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是这温柔乡自己还想再沉溺些日子。皇命难违,又不能带她上路,将她留在这里,这么多的竞争者虎视眈眈地和她朝夕相处,还真是不放心。

今天自己开诚布公地以秀儿夫君的名义请那两位吃饭,摸清了两个人对秀儿的心思,汉卿那儿他是放心了,可这儿近处还有一个英俊小生,让人防不胜防啊!等到自己再回来的时候,秀儿还是这个秀儿吗?

担心秀儿起疑,他笑着松开手臂,拉着秀儿往回走,“练功一定累了吧,要不要我抱着你回拢月阁?”说着作势就要抱。

秀儿一个惊叫,挣开他的手就往前跑去,可没跑出两步就被抓了回来,只感到双脚腾空离地,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让我下去,快放我下去!这大白天的,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多不好!”秀儿红着脸挣扎着。

“就让我抱着吧!剩下的时间里我想每时每刻都抱着你。”卢挚动情的声音在秀儿耳边低喃着,呼出的气息吹在秀儿柔软的耳垂上,酥麻酥麻的让秀儿浑身无力,心里也是一颤,紧紧回抱着他,发烫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安安静静地像一只听话的猫一样。

二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回拢月阁,彼此感受这对方的心跳。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响:剩下的时间都是你的!都是你的!不管别人有什么样的目光,此时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看不倦的容颜。

一夜缱绻,一夜无眠,一夜挣扎,一夜坚持!

秀儿不去想行为的原因,卢挚不去想躲避的结果。二人只是相拥而卧。

时间一更一更地渐渐溜走,若手中的流沙越来越少,黎明的分别在即,在这一刻,秀儿害怕黎明的到来。害怕卢挚离开后的日子里自己独自面对沉沉的黑夜。原来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简单的陪伴就是平淡的幸福!

当阳光撕碎东方的第一朵云彩,当朝霞渐渐红了东方,秀儿和卢挚同乘一匹马赶往江边,二人相顾无言。彼此眼中的不舍纠缠着心思,更痛了两个人儿。

江水悠悠荡荡,似是秀儿此时心中满怀的柔情,更似是他眼中柔软地能够融化一切金银钢铁的深潭,江面上过尽千帆,百舸争流。而他就要随着那渐渐远去的帆影去向江的另一端,隔着三千湘江水,顺流而下的是自己每日源源不断的思念。

风猎猎,扬起衣袂翻飞,他站在渡口,背后无边无际的大江激流奔涌。香案空置,琴摆其上,一身白衣胜雪,随风翩飞的衣衫丝带环绕出万千柔情。空灵的声音在悠悠的江面上袅袅升起: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泪水共着歌声而落。他轻轻地走了过去,蹲下,疼惜地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痕,久久摩挲着如玉的面容,不忍放手,不舍放手。小小的手覆了上来,顿时十指相扣,彼此凝视着,天地为之动容!

真真是一曲湘江泪,两处闲愁生。

“灵儿,扶小姐上马车,会园子里去。”卢挚撤回手,吩咐灵儿。

“不,我要看着你走,我不想留给你我的背影!”秀儿倔强地不肯离去。

“傻丫头,我能忍心让你看着我的船只越来越远吗?那种心被丢弃的感觉,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让你知道。”卢挚的鼻子酸酸的。“即使是痛苦,那也是你给我的,我都愿意承受,并乐意承受!没有离别的痛苦,哪有相聚相守的珍贵与甜蜜。”秀儿喃喃低语,眸光中满是坚持。

挥手作别,卢挚立于船尾,看着江边的秀儿的身影越来越小,心里的黑洞却越来越大。原来一个人可以具有如此巨大的力量,他苦笑着走向船头。打起精神,京城,将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战争!

秀儿看着船渐渐远去,最终水天一色,不见故人的影子。心里被酸涩填的满满的,她用手使劲擦了擦眼睛,甩了甩头。不就是一个分别吗?以后还有很多相聚的日子,等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像师傅那样巡回演出,那么就可以去京城了。

想到这里,眼前一下子又明朗了起来。回到青葵园的生活又恢复了常态。卢文在卢挚的再三要求下还是留了下来,并且再三告诫他,只要是威胁到秀儿的任何势力,任何人。绝不姑息,有什么后果他在京城担着。得到特权的卢文俨然成了秀儿不折不扣的保镖,秀儿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秀儿刚开始不习惯,这么一个大个子时时刻刻戳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着,这怎么行?

后来经过多方交涉,卢文同意,秀儿去学习功课的时候,他不跟着,但外出时间他不能离开半步。

秀儿渐渐地开始学会无视他,灵儿也感到多一个人有多不方便,所以一有空就讽刺和挖苦一起袭击,常常让这个敦厚的男人面红耳赤。实在闷得不能再忍受了,就甩出一句:“我惹不起躲得起!”远远地站在一边,眼睛还盯着她们是方向。

这时候,主仆二人就会哈哈大笑。再后来,灵儿只要一开口,卢文就条件反射地捂上耳朵就跑。百试不爽,次次有效!不过慢慢的,面无表情的卢文会突然出现在灵儿背后,手里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小动物猛然在灵儿面前晃悠着,会吓得灵儿抱头逃窜。而这时候,卢文则是一副奸计得逞,小人得志的自得样!看着两人斗得不亦乐乎,秀儿晒着太阳,眯着眼睛,这种日子也不错!

而最多的时候,是在刘君溆的监督下练功,随着日子的更深,秀儿身体的柔软度,开合动作,唱腔兵器,都渐渐开始纯熟。

转眼将近两个月过去了。春天也悄然来临。被春色盎然的阳光撩拨得无法静心苦练的秀儿央求师叔多次后,被允许可以踏青一次,不过唯一的条件就是他要陪着。

只要能够出去,什么条件都能答应的秀儿毫不介意这次出行能够多一个人。

出发之前让灵儿通知了宦柔,说明在明月山下汇合。于是在刘君溆、卢文两个保镖的护卫下,秀儿带着灵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明月山进发。一路无话,到了明月山下,秀儿意外地发现在宦柔的身边,站着汉卿。心里一阵诧异,但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

“秀儿,是不是很意外我也在这儿?”汉卿先发制人,一语道破秀儿的心思。

秀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偷偷掐了一把宦柔,低声问道:“什么时候你和先生的关系这样好了?”又转身对着汉卿嘿嘿一笑:“这一路有先生在,定然是有数不清的情趣横生。请。”

几人寒暄介绍已毕,开始沿着曲折的山路往明月山上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