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笑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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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我为什么要到苗疆送死

    wed may 04 01:09:57 cst 2016

    中原南陲有座仙陵烟雨城。常年烟霞映照,飘雨霏霏。翠宇亭轩,霄楼飞阁。长江东流浩荡。山色瀑布激流。桂香桃花飘纷。森木葱茏翠远,峰岭绵延起伏依绕。

    慕烟霖生活本来过得不错。除了贫穷。除了艳遇。

    当然一个男人缺了这两样,就没法完整潇洒地过活。笑傲世间,红颜相倚,财富坐享,大宅府邸。拥有一甘被差谴的婢女丫鬟。甚至任意兴起,讨一个清致乖顺的丫鬟做老婆,或纳妾,来繁衍后代。光耀门楣。

    他时常做这样一个销魂飘仙的美梦。寄托美梦。成为他至今仍然潇洒过活的梦想和理由支撑。

    所以,他有一间镖局。

    虽然是镖局,不过是窄巷市井中的一间狭小店铺。他还尚欠着几个月的租钱。铺子檐角钉着一面锦旗,旗上写着楷字“镖”。旗布渐在风雨中显得腐烂落渣。

    关上窄长的铺门,他去了潜龙山下的温泉第一街。

    灯笼纸扎繁华。绸布颜色绚丽。

    他走进一家卖锦囊布包饰品的商店。

    脸润圆溜的华丽装束的女掌柜瞅向他,明丽眼眸绽光,道:“你怎么来了?”

    “知你昨夜受惊。特来为你稳定心神。”慕烟霖走近,端起桌上茶壶和杯子,给女掌柜筛下一盅。

    女掌柜轻抿一口,眸光嬉趣,道:“耳朵够灵呀?”

    “在仙陵讨生活,耳朵自然要得灵光。夫人见笑了。”慕烟霖恭谦道。

    “我欲知他是谁?今夜你能帮我擒抓他吗?尽快行动吧!赏银自不会亏欠。”女掌柜起身欲要关了店铺。自招了晨时的晦气和暴怒,这一日早已没了心绪打理兜卖生意。

    她家陈员外有良田百亩。早不靠这小经营贩卖讨生活。不过这陈夫人却不甘于寂寞难捺。陈员外时常奔走外城生意谋算,她便在这繁华街市做些饰品营当。其实,她借机张望来此街买精品首饰赠人的风流潇洒小哥。

    慕烟霖的英发眉眼,和健朗身姿,很令她意乱倾心。与他嬉笑勾撞,调侃。

    陈夫人是在清晨从府邸出来,发现随行马车窗栅被打烂,马车里有窃贼翻找的痕迹。这晚春时季,马车随仆人牵驾赶到温泉第一街。陈夫人的脸已被窗风吹得乌紫发痛。

    何况爱美娇贵的陈夫人?

    气怒横生。娇艳的她,竟口吐脏语,将那盗贼恨骂了一大通。宛若泼妇。

    慕烟霖轻快地将马车窗栅稍作修复。但轻功一腾伏身上了大院的檐梁之下。他之前叫陈夫人一切如常,各仆人亥时便已熄灯安睡。

    马车反向停放。原先被打破的栅窗非有翻墙方得看清。

    那盗贼一身黑衣蒙面,匍匐在对面楼瓦之上,蹲定一刻,发现陈府已无人活动。万籁寂静。

    他实在很想绕墙而上看那窗栅修钉未否?

    这是每一个做过恶事的人都应有的心理。你打坏过一件东西,很想再次去探看那东西的残破状况,或者它已被人修复。慕烟霖正是利用这一点。

    那盗贼翻跃上房角下的围墙一端,见那马车厢里悬有一物,形似五两银子的薄布锦囊。在月光衬映下分外明显。那窗栅早修复完好。盗贼的眼光总是格外犀利。

    待他翻墙而下,一拳再度将窗栅砸破,伸手揪住那钱袋。正欲一把扯出时。忽觉肩膀沉重,竟多了一只悍力的手将他按压。

    盗贼转身与那人搏斗。那人却正是慕烟霖。

    慕烟霖巧施擒拿,片刻就将那盗贼擒抓,抵按在马厩的竖梁上。

    陈夫人厢房灯火通明,披着轻薄裘裳踏出廊外。一对活泛的胸脯在月夜下晰白瑰玉。盗贼忽而强拼,与慕烟霖对击几记悍招。却被慕烟霖巧步逸行,一瞬揭了面巾。

    彼此背立。

    但陈夫人已看清,惊讶道:“是你!”

    慕烟霖徐徐转身,推理道:“你手上有油墨。你是印刷坊的人?”

    那盗贼缓缓回头。连慕烟霖也惊咤道:“张国卒。”

    他甚至不用揭开面纱,已推断出来人是“毕昇印坊”的工匠。但张国卒却曾是请他宴酒的好友。一天破获的盗贼案,凶手竟是平素好友。实在难堪?

    “要送官吗?”慕烟霖心里问自己。

    仙陵城隶属武江郡管辖。范中奄太守治律严苛。此番行径难免牢狱棒打。

    张国卒倏忽跃墙,不见踪影。

    慕烟霖也该走了。

    陈夫人却叫住了他,道:“你不上楼拿你的酬劳吗?”

    “人没有抓到。”

    “但我只想知道他是谁。这就足够了。”

    慕烟霖轻身一跃,已上楼廊。

    众仆人惊醒后,随着陈夫人一声命令:“都睡下吧!”各自回房安歇。

    “不进来吗?”陈夫人在厢房里打开铁具锦盒,招唤道。

    “夫人香闰,在下不敢擅入。”

    陈夫人媚眼莹躯,挑逗诱引。慕烟霖横移双目,笑意解说:“他衣服上留有香脂味道。与夫人马车内的味道相同。而他方才只有右手进过车内。证明昨夜翻查马车的人必是他。”

    说着将五两银子递将,道:“原银奉还夫人。”

    陈夫人媚惑靠近道:“收下吧。这里我再给你五两酬劳。你可知他动机?”

    “他爱慕夫人。”

    “我不美吗?”陈夫人将酥胸抵近慕烟霖身侧,诱引道。

    “夫人美若苞朵。在下告辞。”慕烟霖轻轻合手作揖,道。

    一瞬飘忽,他已出大街阔道。

    他决意去毕昇印坊找张国卒喝一壶酒,拨一盘子花生。却发现那里也熄灯阒寂,木门紧合。他回道再经过陈府时,忽见张国卒再度黑衣潜身,翻越楼廊,径入了陈夫人厢房。

    慕烟霖本欲再施搭救。

    却在窗边听得二人相谈欢洽,拥入床榻嬉趣苟合。缠绵私语。

    这陈夫人还真是寂寞情渴。

    毕竟陈员外原本大了她十多岁年华。体力耗竭难补。又时常车驾外出。

    张国卒盛年意气。他与陈夫人出嫁陈府之前,本就是同乡熟识的一对旧情人。慕烟霖曾听人说起过。

    又是一天清朗闲寥。

    陈夫人处得到的十两银子交去部份租金,尚余一些买酒吃饭。慕烟霖懒散仰靠着身子在座椅上。两脚勾搭搁在暗木桌岸上。

    他这间走镖的窄小铺子里,原本就只有一张大椅,一张暗木长桌。此外别无一物。

    他欲起身往外去找间酒楼解决午饭的时候,窄巷里忽然一通锣鼓,街坊避让。一顶四人大轿径抬向他铺子门口。他被两名卫兵扬刀挡住。

    轿内轻盈走下一人。在丫鬟搀扶下。

    那人衣冠华丽高贵。丫鬟刁钻伶俐。仙陵城,乃至武江郡内几乎无人不识得这位贵人。长发流瀑,桃形长脸。美艳芬芳。正是太守夫人柳雨亭。太守范中奄的唯一一名正室。

    别人或所知有限。但慕烟霖与柳雨亭却自幼识得。她们同样来自高桥小镇,是仙陵城外十多里的一座小山镇。慕烟霖与她年龄相仿。

    柳雨亭曾是高桥镇风靡一时的第一美人。

    那一年浣女节,范太守初任武江郡里,游访民间,恰遇了河边浣洗的柳雨亭。一见倾心。便有此佳缘。

    所谓浣女节,乃是高桥镇的习俗。民间女子成年有所规限,不许出闰房露脸。只有每年四月一日,齐聚依列在高桥河畔,各自浣洗。将姿色和浣洗呈现在男子面前。才有了许多提亲络绎的人。这实在是高桥镇一个繁嚣热闹的日子,和一道生动仙栩的风景。

    柳雨亭在丫鬟锦儿的搀扶中,入了晦暗的店铺,道:“故人来访,许久不见?”

    慕烟霖曾在少年情动时衷许过她。无奈家境贫微,无法托媒人说亲。翌年,她便迎入武江郡太守府,成为太守夫人。荏苒三年,他们从未再见过一面。那清美绝丽的容颜早已模糊淡忘。

    “夫人尊贵。不知有何事要小人效劳?”慕烟霖欲跪地拜倒,却被柳雨亭近前搀起,道:“你乃仙陵城十秀之一,武考秀才,日后都是朝廷征用的人才。见我,不必行跪拜之礼。”

    “多谢!”慕烟霖朗朗起身。

    柳雨亭瞟动狭目,意在向丫鬟锦儿示意。锦儿会意,谴那两名卫兵把守门外。她扣掩上木门。

    柳雨亭靠近,从口袋取出大张银票,递予慕烟霖道:“这是二十万两白银。你且先收下。”

    慕烟霖却之不恭地谨慎接过,观看。

    “替我跑一趟苗疆!”

    “原来是丧命之行,难怪如此阔绰?只是,我为什么一定去?”慕烟霖有些退怯道。

    “你没有选择。为我找玉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