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震天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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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首杀敌非晚立功

    莫非晚闻言迅速整衣带甲,边走边问,“李叔叔知道了么?”心中却暗自思付,这鞑靼插汉儿部数年内被连续击败多次,久不进犯,今天怎么又打上门来。

    “父亲已经上城楼备战了,着我过来知会你一声。”李如梧也是脚步匆匆,不多时二人便登上北门城墙,只见李成梁正俯瞰城下,便一起走了过去。

    “赵叔叔!”“父亲!”

    “哦,非晚和如梧都来了。来,你们看看,今日这插汗儿部是不是有些不同。”李成梁看了下他们两人,点头致意,然后又望向城下。

    莫非晚也探身望去,只见那敌军约莫两千人,骑兵、步兵各半,确是插汗儿部的军队。只是往常这蒙古各部往往都是以奔袭为主,因为一是他们各部族的军队数目并不多,二是他们依靠铁骑作战,呼啸而来,掠夺而去,并不擅长摆阵攻城。可眼见的这支军队却骑兵、步兵混有,后面骑兵压脚,摇旗呐喊,气势十足;前面步兵扛有云梯、盾牌,推有攻城车,竟是摆出攻城的阵势,就是阵型混乱,全不成章法。阵势前面又有一百小兵,在底下高声叫骂,惹得守城的众将士气愤难平,均要出城迎敌!

    “都督,这插汉儿恶贼叫骂的实在难听,简直欺人太甚!你再看看他这破烂不堪的阵势,若给属下一千兵马冲出城去,定杀的他们片甲不留!”此时李成梁已升任辽东都督佥事,驻节广宁,协防辽阳,而辽阳城内尚有兵马五千,按道理说出城歼敌不成问题,于是副将赵完当下主动请缨。

    “非晚,你的看法呢?”李成梁并没有回答赵完,反而问向莫非晚。

    莫非晚沉吟片刻,“李叔叔,非晚认为敌来不战是怯也,应当出城迎战!”

    看到李成梁疑惑的眼神,莫非晚舒尔一笑,“李叔叔难道认为我看不出这插汉儿部是诱敌之计?如若他们真要要攻城,便会趁突然袭击,攻我军不备,哪会这般摇旗呐喊,如同生怕我们不知道他们要攻城一般。而这前军阵型又混乱无比,纵使蒙古铁骑不擅攻城,也断然不会摆出这等阵势!”

    “非晚既然看出是诱敌之计,为何还要出城迎敌呢?”李成梁颇觉有意思,不知道这侄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叔叔,出城迎敌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而是我们应当如此如此。”这莫非晚趴在李成梁耳朵边叙述一番,李成梁顿时额首称赞,喜笑颜开;心想这侄儿果然没有辜负平时的栽培,眼光老辣,思虑缜密,是个做将军的苗子。

    “父亲!你们在耳边嘀咕什么呢,高兴的谁是你儿子都分不清了!”这李如梧顿时半是生气半是玩笑的问。

    “如梧,你不要着急,晚上定让你立功扬名,杀个痛快!”莫非晚往李如梧肩膀上一锤,李如梧一听可以杀个痛快,当时又兴奋起来。

    “赵完,传我军令!暂且坚守城门,绝不出战,违令者,斩!”李成梁大手一挥,见赵完等部将面有难色,眼神一凛,“若你们嫌骂的难听,就把耳朵堵上,不然就给我把耳朵割了!”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赵完神色一震,知道军前无戏言,而此时的辽东各营兵丁已在李成梁的调教下非同往昔,有令必出,赏罚必明,当下行一军礼,转身就去安排。这边莫非晚与李如梧也拿上将令前去准备。

    时至中午,城楼下,插汉儿部大将瓜尔哈正对着副手哈萨尔大发牢骚,“你说咱们统领是不是让李成梁打破胆了,放着天上的雄鹰不做,非得去投奔土蛮部替他们当追兔子的豺狼。”

    这哈萨尔本就城头草,眼见将军发牢骚,自然顺着帮腔:“谁说不是呢!将军您说那土蛮的达贲逊库登汗能是个好伺候的主?这老家伙答应给咱们报仇,自己不派一兵一卒,却让咱们前来挑战,还说什么只需输不许赢,要能引诱李成梁后退三十里后他自有妙计全歼这辽阳守军。咱们速把亥统领屁都没放一个,就让咱们带兵来了,眼看骂了半天,李成梁还是坚守不出,这仗还没打我就觉得窝囊!”

    瓜尔哈见这副将如此贴心,句句都说道心坎里,顿时觉得舒服不少,“哎,我说你小子,这话也就在我跟前说说,不然小心统领割了你的舌头!”

    “那肯定......”哈萨尔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城楼上鼓声震天,城门顿时大开,喊杀声四起,一队人马杀出城来。

    “快!快!”瓜尔哈立即上马大喊,“快撤!快撤!”

    前军步兵顿时将武器、铠甲并一干云梯、攻城车扔下便跑,后军骑兵掩护,大步后撤。兀自跑了十里,这瓜尔哈听着后面声音不对,当即翻身勒马,“他娘的,哈萨尔,追击咱们的明军呢?”

    这哈萨尔也是光顾着跑了,此时往回一看,空荡荡的哪有半个明军的影子,也是不知所措,“这个,是不是咱们跑的太快了,那明军没追上?”

    “混账东西,你是不是嘲笑本将害怕那李成梁,所以跑的快?”瓜尔哈执起手中马鞭,望哈萨尔背上就是一抽,“赶紧派人去探!”

    穿着铠甲,哈萨尔虽不觉的有多疼痛,但这瓜尔哈他都跟了十年了,仍没有摸透他的脾气,动不动哪句话不对就是一顿鞭子。心惊胆战之余,赶紧派一骑兵小队前往探查,不一会,小队长前来复命:说那明军只是擂鼓呐喊、虚张声势,见咱们撤了,他们把咱们留下的兵器、铠甲、装备都搬入城中,就再没有出来追击,此时已是城门紧闭。

    瓜尔哈顿时大怒,这他娘的按照那土蛮大汗的什么狗屁计策,将兵器辎重丢的个溜干净,却一个明军都没有引出城来,此时回去复命,也躲不了轻则斥骂、重则脑袋搬家。当即喊住传令官,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再次折返到辽阳城下。

    瓜尔哈勒马走到城下,正欲依旧让众军士高声叫骂,那城墙上众守城军士后面却闪出一人,乃是副将赵完。赵完高声笑道:“我说瓜尔哈将军,这不年不节的,你大老远给我们送来这么多孝敬,我们却之不恭啊,只好照单全收。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还你一份!”说罢,将手中红旗一招,顿时万箭齐发,瓜尔哈硬是靠着一众兵丁保护才没有受伤,令众人后退一里下营安寨。盘查伤亡,竟折了一二百人!这瓜尔哈恼怒不已,只能在营帐里摔摔打打。正闹着,忽又听到城门上鼓声大震,喊杀震天,城门大开,一队人马不知多少杀了出来。

    瓜尔哈忙又下令舍弃营帐,大步后退。谁知,依旧和上次一样,明军只是虚张追赶,只追了五里就退了回去。瓜尔哈无奈,又止住众军,折回辽阳城下,却眼见刚刚扎下的营寨又让明军洗劫一空。顿时避开箭射范围,指着城墙大骂:“李成梁,你个贼汉人,缩头乌龟,王八蛋,有种的下来和老子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搞他娘的诡计算什么能奈!”

    瓜尔哈兀自骂了半天,可城墙除了守城的将士哈哈大笑,哪里有什么李成梁回话。瓜尔哈又着令副将哈萨尔监督,单门抽出三百精通汉语者,继续高声叫骂,单骂李成梁祖宗十八代,越难听越好。直到傍晚,这三百人已经口干舌燥,嗓子都冒烟,也没见再有一个明军出来回话。哈萨尔眼见这招根本行不通,哭丧着脸回去禀报,“将军,这明军根本不上当啊,眼下军士又累又饿,咱们粮草还都让明军抢走了,这可不是办法。”

    瓜尔哈虽是气填于胸,但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当即决定杀马作食,令众人饱餐一顿,而后便真正攻城,心想即使没有诱敌成功,烧杀抢掠一番回去也好交代。

    众蒙古军得令后将老弱病残马匹瘦的近百匹,埋锅造饭,眼见炊烟四起,这城墙上早已吃饱喝足的明军在莫非晚的带领下,又是鼓声震天,大声喊着活捉瓜尔哈,杀奔出城来。

    瓜尔哈以为又是明军诡计,心想来的正好,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正好让你们见识下咱蒙古铁骑的厉害。当下传令步兵后退,骑兵却从后袭出,杀来抢东西的明军个措手不及。顿时八百蒙古铁骑如风云幻化一般奔向辽阳城,哪知,明军却并不后退害怕,反而依旧勇猛冲锋,个个争先;为首一小将,银袍银甲,正是莫非晚,手握长枪,左右翻飞,更是势不可挡。转眼间,两军便混战起来。

    哈萨尔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去禀报,“将军,将军!这次他们是玩真的!咱们赶紧后撤诱敌吧!”

    瓜尔哈闻言也是一惊,转而又问道:“出城多少人,为将者是谁?”

    哈萨尔多年厮杀,纵使慌乱,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当即回答出城也是一千余人,冲在前面的乃是一个银袍小将,并不识得。

    瓜尔哈顿时勃然大怒,心道这李成梁欺我太甚,三番两次的戏弄于我,这次真刀真枪的厮杀,自己稳坐城中,却派了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小将前来,真是气煞我也!“哈萨尔,传令,让三军都奋勇杀敌,绝不后退,誓将出城的这一千人全歼之后那李成梁才能率大部队出城,到时候咱们再后退也不迟!”

    哈萨尔本来还想再劝,见瓜尔哈已经披甲上马,怒视自己,当即打了个哆嗦赶紧去传令。瓜尔哈手持弯刀,引着数十名亲兵杀了出去,只见两军混战,激烈无比。明军这边,本就养精蓄锐,战意正盛,此时便如猛虎出笼,气势昂扬,而莫非晚一马当先又很大激励了士气,众人看小将奋勇杀敌,所到之处,竟是倒下一片,都齐声呐喊,杀红了眼。

    而蒙古铁骑这边,若是平时,不但能以一敌十,还能前进如风卷云涌,后退也是迅速无比,这也是瓜尔哈能自持全歼这一千余出城明军还能全身而退的理由。可蒙古军已是被消耗一天,求战不得,求退不能,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已人困马乏,士气低下,只能与明军打个平手。

    瓜尔哈竟见不能迅速取胜,知道若想速战速决,便只有擒贼擒王,于是指挥左侧哈萨尔、右侧一个副将各领精骑一百,自己却带领数十亲兵,拍马三路朝那银袍小将莫非晚围去。蒙古军见主帅披坚执锐,亲出杀敌,又有这两百生力军加入,一时士气大振,竟呈现出慢慢向城边聚拢的态势。城上的赵完眼看局势,也是揪心不已,但此时没到约定时刻,他决不能贸然出城。

    而莫非晚虽然军营历练六年,但并未亲自带过兵。因此次是他定下计谋,他便主动请缨吸引并黏住瓜尔哈,故而便一马当先,奋勇厮杀。然而明军毕竟不擅骑兵作战,所乘骏马也不如蒙古马耐力,这慢慢消耗下来,竟是有后退之意,又见三侧数百骑均狂奔自己而来,而正面一队却赫然挂着大旗,当下长枪挑死一个蒙古兵随后大喊,“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此刻!随我冲啊!”

    喊罢,用力一拍所乘骏马,骏马吃痛,疾驰朝着那中间的大旗奔去,当即有数十个老兵也是闻声大喝,跟着莫非晚杀奔出去。瓜尔哈见那小将不退反进,心中大喜,擒的就是你,当下快马加鞭。两人相遇之下,都不答话,彼此已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瓜尔哈手持弯刀,或劈或砍,配合上贴身骏马招招都凌厉老辣,直逼莫非晚全身要害。莫非晚手持长枪,挽起枪花,但见银枪寒光逼人,也将周身门户防守的水泄不通,就是所骑战马时间仍短,配合并不默契,只能防守,并不能避不开瓜尔哈的弯刀进攻,心中也不禁大急。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瓜尔哈毕竟久经战场,看了不多时,就知道眼前这小将若在平地,或许能与自己斗个平手,可战场之上可就不好说了。只见他看到莫非晚长枪刺来,手持弯刀并不迎枪,反而一个顺势甩了出去,弯刀不是砍向莫非晚,而是他所乘骏马后腿;同时侧身避过长枪头,策马上前一步,待长枪杆至少半,用右臂膀一夹,同时双手握住枪杆,竟将莫非晚的长枪夺下一头。战马吃痛,顿时后仰嘶鸣,莫非晚正想施展力量争夺长枪,忽然胯下失力,猝不及防,跌下马来,长枪全被瓜尔哈夺去。

    莫非晚一个翻滚躲过战马,躺在地下还没有起来,那边瓜尔哈便倒转枪头朝他刺来,眼见长枪已至胸口,他顺手向旁边一抓,竟抓到了瓜尔哈战马的马尾。用力一扯,身躯顿时横移一尺,而瓜尔哈战马被他一拉,也是脚下不稳,这眼看必中一击竟被莫非晚堪堪躲了过去,但也是险之又险!

    瓜尔哈抽枪便欲继续进攻,忽然后方一声烟火讯号,但听得城墙上鼓声又响,喊杀震天,城门再次大开,前面一杆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李”字。哈萨尔也看到这一情景,当时就冲着瓜尔哈大喊:“将军!将军!李成梁率主力出城了!快撤!”

    瓜尔哈恨恨的看了眼莫非晚,大喊一声“快撤!”瞬间蒙古军便如潮流般退去。撤退途中,这次见明军中军大旗仍是穷追不舍,瓜尔哈与哈萨尔相视一笑,这李成梁竟然中计追击,真是苍天助我,当即更是快马加鞭。

    行不到五里,忽一声炮响,一支军队截住瓜尔哈,人数竟有三千人之多。瓜尔哈放眼望去,只见为首一人阔脸虬髯,身披紫红铠甲,威风凛凛,不是李成梁更是何人!瓜尔哈心胆俱裂,既然李成梁在此埋伏,那后面追击的又是何人,正惊疑不定。这边李成梁一声令下,三千明军喊杀震天,一起涌来。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这剧本完全不是按照出征时主帅安排的这般,蒙古众军也都慌了神,一时间,前军止住,后军蜂拥而来,自相践踏而伤亡者不计其数,顿时阵脚大乱。

    瓜尔哈最先反应过来,这后面的追兵八成是虚张声势,眼看已无法后撤三十里与土蛮大部队汇合,眼下若想活命,只有奋力杀进城去,坚守城池,或有一线希望。当下立即下令,全军翻身杀敌,杀向辽阳城!可眼下诸人已是惊慌失措,哪里听清主帅将令。瓜尔哈连杀了数名逃跑的将领,才止住军队,令哈萨尔统领步兵殿后,截住李成梁厮杀,他却引骑兵翻身杀赴辽阳城。

    这边从辽阳城倾巢出动的五百生力军由副将赵完带领,寻找到莫非晚后,汇集在一起,正追着蒙古军屁股厮杀。忽然见瓜尔哈竟全然不顾堵在前面的李成梁,反而率骑兵直奔他们这边,惊愕之余,也不禁佩服,这瓜尔哈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关键时刻,判断强弱,拿捏分寸,称得上一方大将。

    “兄弟们!敌军已经走投无路,正在做困兽之斗!众人随我杀啊!”莫非晚因战马失蹄,此时更换一匹战马后正有劲没地使,眼见那瓜尔哈竟还敢回头,当即大喝一声,又是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赵完恐他有失,也是紧随其后。这次,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莫非晚一看到瓜尔哈,便拍马截住厮杀,这时瓜尔哈已经方寸大乱,只盼着能快点冲进城去,手上功夫不比刚才。而莫非晚这边又有赵完助阵,逮着瓜尔哈一个破绽,挥枪上去,一枪将瓜尔哈脖子上刺了个血窟窿,当场毙命!

    而后,莫非晚飞身向前,抽出怀中匕首,一刀将瓜尔哈首级缴了下来,然后持在手中高声喝道:“瓜尔哈已死!尔等投降不杀,负隅顽抗者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