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起,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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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嘿嘿……嘿嘿……

    上清五年,立冬,天还没冷透,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装。今天锦都的街道旁站满了人群,一双双激动的眼睛,紧盯着城门口,四周’嗡嗡’的议论声。临街的酒馆儿茶楼也满满的全是人,连店里的小二儿也迎来了他人生中少数忙的晕菜的时光……

    城门缓缓而开,迎面而来的是一辆辆盛满货品的马车,以及马车旁五官深邃的突厥人。在几车货品后面,是一车的莺莺燕燕,并没有放下马车上的竹帘,可以看见里面衣着轻薄的异域美人。她们并没有因为寒冷而紧缩在一起,反而热情的和周围的人打招呼,距离她们近一些的民众,都能看见她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立着一颗颗小鸡皮。

    人们见了无太多反应,年年岁岁如此,有甚好看?

    他们的目光向后,甚至有人开始催促这些突厥人,走快些……

    在香车后,三丈的距离,一队身骑高头大马的军人,为首那个黑衣银甲,未带头盔,黑亮亮的方脸,一双浓眉如剑一般飞扬,下面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鼻大而挺,嘴唇厚实,下唇中间一条深深的褶皱,宛若将下唇一劈两半……

    “听说了吗?这次是邢宝将军回朝受封,与三王爷不同,他可是从一个小兵做起的将军啊!”

    “戎马一生,又有多少人能爬到他这个位置?他又是踏着多少人的尸骨,才走到今天的?”

    “那又如何?自古成王败寇,那些年北蛮子被我们打的不敢吭声,可只要有机会,他们必然会挥刀南下,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有个凶悍的在边境压着,他们必然不敢出头!”

    “也是这个道理!”这人突然压低嗓音,“你听说了吗?三王爷病重,国寺神医已经连续诊了两月,现在才堪堪能下地行走……”

    “嘘!你不要命了!这事儿也是我们能说的?”

    “也是、也是……”

    “哎~~邢将军过去了?”

    “哎呀!还没看清楚呢!”

    ……

    邢宝听到后面有催马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吴旺城……

    “邢将军,一会儿御宴后,带兄弟们到这锦都的妓馆里见识、见识呗!”

    周围人太多,他板着一张脸,看着是个威武的将军,可说出的话、语调却极其不正经……

    “要去,你自己去!”邢宝晒的黝黑的脸上无甚波澜,耳后的嫩皮上却泛起了一片红潮。

    妓馆,只有那人在的时候,他才去……

    “别啊!”吴旺城急的要拽他的缰绳,被他一马鞭挡开了,“兄弟们一辈子能进锦都几次?也许这次过后,再没有机会了。他们文人不也经常在妓馆流连吗?我们也学学人家附庸风雅,不是挺好的吗?”

    “那你带他们去,反正,你对妓馆也熟!”妓馆里的女子猛如虎,没有那人保驾护航,他可不敢去!

    “我对北梁的妓馆是熟,这锦都的妓馆门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吴旺城牵了牵缰绳,靠他更近了些,低声说:“你不是和三王爷挺熟的嘛!他会锦都两三年了吧!他肯定熟啊!让他带我们去……”

    邢宝挑了挑眉毛,斜着眼睛看他……

    “嘿嘿、嘿嘿……”吴旺城傻笑的骚骚头,“听说,锦都北里可是个消金窟,我们这点儿赏钱到那,还不够喝一杯水酒的……嘿嘿、嘿嘿……”

    “所以,三王爷带着你们去,就不用你们拿钱了,是吧?”邢宝用马鞭点了点他的鼻尖儿,这家伙,打仗脑子活,别的地方,脑子更活……

    “嘿嘿、嘿嘿……”吴旺城抓着他的马鞭,做小女儿撒娇的摇晃状,“不是’你们’,是’我们’!你和三王爷同袍同泽,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你去请,这事能成!我们去请,三王爷知道我们谁是谁啊?”

    邢宝一脸嫌弃的扯回马鞭,瞪了他一眼,顺便指了指周围……

    吴旺城立刻坐直了身子,让马匹慢下来,就在快要退到邢宝身后的时候,还没忘小声的说:小的谢将军成全啊!

    邢宝无奈的摇摇头,前方就是皇城了,他们入金殿受封,多少人一生求不来的机缘,马上就要到他们手中了。

    十年戎马生涯,即便是睡觉,耳边都是北梁的风、北梁城外的厮杀声……

    他极少做梦,偶尔做的梦,都是相关于那人的。当初一别,如今已经六年,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若不见到那人,问个清楚,他如何能甘心?

    ……

    “不练了、不练了!!!”花艺婷一脸烦躁的扔了手中的剑,“这也不行、那也不对,你除了用竹棍打我,你还会什么?天天敲那些个破鼓点儿,有什么用?”

    “今天邢宝将军入锦都封赏……”素衣将竹棍放在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剑……

    这是舞蹈用的剑,比真剑不知轻了多少?连这舞起来都觉得费劲儿,花艺婷不仅没了当初那股子洒脱,更少了生命中的韧劲。看起来,她确实有些多管闲事了。

    “别跟我说没用的!你行,你上啊!”

    她不服!

    自她习舞,没有一个教习说她不好,自从素衣说给她排新舞,就各种看她不顺眼。

    她倒要看看,说的这么热闹,她能跳成什么样?

    素衣见她美人一怒,如同天边的火烧云一般,扑扑楞楞向她撞来。无奈一叹,既然已经开始,不如就尽善尽美吧!

    她伸手解开幂篱,露出面上的眉纹蛾,手持剑,横于胸前……多年不跳,估计腰杆子都快跟战旗一般硬朗了吧!

    花艺婷见她真打算跳,不由得撇嘴,哪个舞姬不是打小练功,天天出晨功?

    她可好!

    每天打套拳,还是最低端的那种……

    素衣身披红色薄纱舞袍,对襟上绣着蝶戏牡丹,动作大开大合、行云流水……

    花艺婷的嘴巴越张越大,这,这,这也……

    她明明全身包裹的极为严实,在这恨不得把胸前两个球都露出来的妓馆,她连个锁骨都没露出来。就套了个舞服,怎能如此……

    妖媚惑人?

    不不不……

    这形容不准确!

    这只舞蹈柔中带刚,她并不如时下舞姬,面上时时带笑,可她偶然中露出的笑容,清爽如春风,如晨时花开带露,是娇、是媚、是爽朗、是能甜到人心缝儿里去一般……

    那眼若幽夜月下清溪,静谧待君尝,那腰如天上流云般,可厚重有力、可任风舒卷……

    一舞毕,素衣收势而立,将手中的剑递给她,“若酉时,你还未练好,今夜你便不用上台了。”

    酉时?

    花艺婷抬头看天,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她狠的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赶紧练起来……

    她有预感,若今晚成了,那么,她将会成为北里第一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