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一品毒医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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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初承宠

    锦州,冬。

    作为凇州大陆最强大的诸侯国,昭国的都城自是宏杰瑰丽,绣闼雕甍。四面崇山环绕,千峰竞翠,俯仰之间景致百变,又增添枯旷意趣。

    这个冬季,锦州城里,最鼎盛的话题,就是国相向国君进献的那贵重“礼物”,以及那“礼物”的惊鸿一舞。

    当时在献礼的浮玉台上,古斯族七公主为国相的名曲“东之月”所配舞蹈,天风浩荡中只见鹤翼垂天,长波映月,终化为万里行云寂寥却气势磅礴地流过。一时时空淡去,万物淡去,千载往事都化为隙中一瞬。曲末,声林虚籁,舞末,沦池灭波。

    那一舞,仿无可仿,传无可传,最终只会是千古绝唱。

    昭国国君霄广,当即收下国相的贵礼,又赏了数不清的金银锦帛。

    清夜。

    夜来被内侍带到霄广所居的永安殿。

    烛光微淡,龙涎香味流衍,风拂动纱帐,美人的冰肌玉骨偶尔从烛光间隙一耀,满室旖旎。

    霄广还未出现,夜来赤身躺在锦衾中,眸色清淡。

    自她向霄镜陌表明,自己仍愿去国君身边之后,从古斯族过来的一路,时经数月,她与霄镜陌几乎没说上一句话。

    既然是要献给国君的“礼物”,霄镜陌自然不好再与她同帐同枕。她被安顿到别的住处,每日三餐也由人送进去。霄镜陌几乎不出现。

    霄镜陌不出现,她亦不会主动去求见。

    路程走了一半之后,霄镜陌干脆吩咐前来迎接的堂弟,官居亚卿的霄懿之,先带她回锦州,以此将她彻底隔开。

    霄镜陌大概彻底对她失望了。

    然而,霄镜陌是否失望,与她何干?

    二人分别的当口,霄镜陌淡淡地问了一句:“是否真已决定?”

    夜来亦漠然点头,不想多说一个字。

    然而,脑中浮现的,又是霄镜陌在那荒野与陌生女子偷欢的场景。

    那场景就像一条毒蛇,日日绞缠着她的心口,纠结不去,令她又窒息又气闷。

    但她也不知这气闷从何谈起。

    霄镜陌跟陌生女子颠鸾倒凤,与她何干?

    夜来在气闷之余,又忍不住想,那陌生女子究竟是谁?

    女子眉心那一颗朱砂痣,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还有一件事,令夜来很不舒服——有几次,那场景出现在她梦里,然而,与霄镜陌欢愉的女子,竟然变成她自己!

    那真是最深沉的噩梦!

    夜来只盼此生都不要再见霄镜陌这个人。

    好在,霄镜陌并未回锦州,而是去了军队所在的南境,处理一系列公务。

    乱七八糟地想着,突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夜来心头一紧,又有些烦躁。

    脚步声靠近,很快,软帐被掀开,露出中年男子威严清峻的脸。

    那张脸,明显笼罩在抑制不住的情欲当中,眸中燃着火焰。

    自然是国君霄广。

    夜来刚颤颤地唤了一声“君上”,就见霄广伸出右手,轻轻盖住她的唇,缓缓摇头。

    霄广低声说:“别说话,宝贝,什么也别说。”

    亢奋地宽衣解带,身体一压,重重覆盖住夜来。

    永安殿炸开一声惨叫,拉长了声调,盘旋不息,几乎震得屋檐瓦楞都脱落。

    内侍连滚带爬地冲进去,惊慌地问:“君上怎么了?君上怎么了?”

    纱帐内,霄广只穿贴身衣物,死死扼着自己的喉头,蜷缩在床角。面庞青紫肿胀,唇鼻扭曲,目眦欲裂。

    其实不止面庞,霄广的整个身体都青肿起来,胀大不止一倍,就像被搁置许久而浮肿的尸体,甚至也跟尸体一样,散发出难以描述的恶臭。诡异之状,让那内侍眼前一花,差点晕死过去。

    霄广一边艰难地喘息,一边指着夜来,嘶声低吼:“你,你,你对孤做了什么,你......”

    夜来死死裹着锦衾,瑟瑟发抖地缩在另一角,已然吓得失语。

    内侍惊恐片刻,陡然尖叫起来:“来人!快来人!找医师!找医师!”

    一个时辰后。

    霄广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眸中满是愠怒。

    那场突如其来的暴疾,雷声大雨点小,医师稍稍用药施针,霄广浑身的青肿便消了下去,胸闷气促也随之消失。

    问及原因,医师只说是碰触了不该碰触的东西。

    什么是“不该碰触的东西”?

    医师苦笑摇头解释:“有些人碰不得柳絮,有些人碰不得某些花,有些人碰不得某些吃食,不好说,不好说。”

    霄广除了气闷,还是气闷。

    从小到大,他从未遇到过“不该碰触的东西”。

    那么,难道是碰触了那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算什么事!

    医师退下,霄广问床边服侍的内侍:“那女子怎样了?身上可有异常?”

    内侍小心翼翼地回话:“回君上,那女子浑身上下都被检查过,连头发梢都没放过。确实,没什么问题。”

    霄广的眉心锁得更紧。

    这时,坐在床沿的一名华服宫装女子,秀眉微蹙,问:“今晚侍奉君上的,可是国相带回的那古斯族七公主?”

    内侍点头:“正是。”

    宫装女子又问:“莫非,君上碰不得那七公主?一碰就会伤到自己?那七公主,本身就是医师说的,‘不该碰触的东西’?”

    内侍无法回答。

    宫装女子沉吟道:“那族七公主,听说身世很是曲折,小时候被流寇抓走,当成奴隶转卖。据说中途还经历了一些.....非常难堪的事。”

    内侍弓背弯腰,一言不发。霄广的面色更难看。

    自然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宫装女子说的“非常难堪的事”,究竟指什么。

    宫装女子接着说:“并且,那七公主刚回古斯族不久,就触犯了古斯族的神社。这在古斯族看来,是十足的不祥。七公主从此被古斯族的王视为不洁物。君上想想,若非如此,那古斯族的王,怎舍得将亲女儿当奴隶进贡?”

    宫装女子看向霄广,犹豫着问:“也不知,国相将这样一份礼物送给君上,是何用意。”

    烛光抖动,大理石地面阴影扩散,凭添冷冽。

    霄广眸中也阴影密布,良久,疲倦地一闭眼,挥手对内侍吩咐:“让那女子好生呆在自己的居处。没有孤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