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乱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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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武林大会,有人在争天下第一,但那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无非是在给自己短暂的人生中加一笔谈资,九州那么多人,能有几个人有自己的荣耀一刻?所以,哪怕是烟火般短暂,也要有烟火般绚烂。

    而昆仑同东海,则是世仇了。

    场下,秀儿问爹:“爹,咱们为啥要同昆仑派打?”

    张盈天楞了一下,“打了两三百年了,你这么一问,我倒是也说不来给所以然了。”

    秀儿又问:“那最开始又是为什么开始打的呢?”

    碧波娘子掐了一把秀儿:“好好看,你大师兄要赢了呢。”

    石天龙武功扎实,有板有眼,虽是天分不足,也是将一把宝剑舞的密不透风,昆仑弟子冯萧然一个空当,被他抓住,赢下了这一回合,在一片欢呼中下场。

    这种垫场的比试,更像是表演,算是在武林中立个万。而接下来,张盈天已经上场了,他一身短打装扮,眯起眼看着对面走来的玉阳真人,拱了拱手,“请了。”

    玉阳真人冷哼一声:“后事可是有交代好了?”

    张盈天:“你死了,倒是怕你们昆仑一派要从此一蹶不振了呢。”

    “劳你费心了,看招吧。”

    玉阳真人的无为掌,江湖中赫赫有名,一开招,台下的观众就不禁点头:“张掌门怕不是对手啊。”

    张盈天不为所动,三十六式东海剑法绵延不绝,剑光闪烁,对着大高手玉阳真人也是不落下风,两人越战越快,剑影、掌影、人影,渐渐混杂在了一起,观众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好身手!

    行到百回合,玉阳真人掌就要打到张盈天的命门时,却忽然见张盈天剑光一转,“噗”一声,就将玉阳真人扎了个结实!

    这一情况可是大大出乎了所有的意料,除了东海派、瀛洲派在欢呼,全场错愕不已,昆仑派连忙上人扶起来玉阳真人,张盈天淡淡微笑,一拱手:“玉阳真人,承让了。”

    玉阳真人一擦嘴角的血:“愿赌服输。”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用缎子包好的小包袱,一抖手,丢给了张盈天,“这东西,该你们保管了,五年后,我再来讨。”

    秀儿赶紧问娘:“娘,那是啥东西嘛?”

    碧波娘子不喜反忧:“是催命的符。”

    “催命符?那是啥?符箓之术么?难不成我们也同酆都或者北邙一样有那种道法?”

    碧波娘子摇摇头:“秀儿,你的婚事,尽快办了吧,就这几天,就嫁过去,好不好?”

    秀儿噘嘴,“才不要呢。”她蹦蹦跳跳到了张盈天面前,“爹!”

    张盈天回头笑了,却这时,角落里窜出一道身影,此人面蒙黑布,一把短匕插入了张盈天的胸口,拿着小包袱就要走,玉阳真人从徒弟手中挣脱,同来人战成一团!

    那人着实讶异了一下,他且战且退,嘴里一声长啸,就又有几个同样装扮的人窜了出来,同东海派、昆仑派战在一起!

    张盈天缓缓倒下,他甚至没能交代一句遗言,就死了,脸上还是那个笑容,秀儿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拼上去:“还我爹的命来!”

    几个蒙面人并不恋战,只是秀儿逼太紧,为首那人说:“拿了这丫头,或许有用。”

    几派人士并不是这几人对手,眼看着几人要走,却看见门口处有人缓缓拔出了长剑:“杀了人,就要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丁一岳,别人怕你,我不怕你,别碍事,滚开!”黑衣人一把短匕手对着长剑丝毫不落下风,常说,这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却全然看不出谁高谁低,黑衣人掏出一枚东西,朝地下一扔,“有空再跟你打了。”一片白光下,已经没了黑衣人同秀儿的踪影。

    丁一岳快步上前,摸着张盈天的脉门,心抖地一沉,“我来晚了。”

    碧波娘子面如死灰,看着丁一岳,如梦方醒:“秀儿,我的秀儿!”

    从张盈天死后,襄城就下起了小雨,下的极密、极润,打的街上的青石板黑的发亮,酒肆的旗子在雨中无力的垂着,三三两两的人在窗旁坐着,吃着瓜子,一个白衣秀士拿着杯子轻轻闻着:“这酒不行啊,小二,换好酒来。”

    小二忙点头哈腰,“客官,这是我店里最好的酒了,这酒是窖酒,您可能喝不大习惯。。。”

    白衣秀士向旁边看了一眼,身边一个粗布的壮汉就摸出一锭官银丢了过去:“打十斤好酒,切十斤牛肉来。”

    小二眉开眼笑:“小的不开眼,这就去换了。”

    秀士轻轻把酒放在一旁,用手指蘸着酒,在桌子上画着街上的景致,壮汉一旁警惕着,有一人轻轻走过,“久等了,陆兄。”

    来的人正是丁一岳,他在白衣秀士身旁坐下,“画什么呢。”

    白衣秀士皱眉,“就差一笔就画完了,你偏偏这个时候过来?”

    丁一岳凑过头来看,那画颇有气势,又栩栩如生,“好画啊。”

    白衣秀士用手心轻轻一抚,像是赶苍蝇一般,那画就不见了!丁一岳不禁叹息:“可惜了这幅名仕之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没有一气呵cd是败笔。”

    酒、肉都齐了,白衣秀士只是看雨,喝酒,丁一岳大块地吃着肉,“你不吃啊?”他问壮汉,壮汉仍然保持着警觉,只是向丁一岳笑笑。

    丁一岳抹了抹嘴:“谢谢你的肉了。”

    见秀士不搭理他,他就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人说陆青茅架子大,果然是呢。”

    “噢。”陆青茅也不反驳。

    “我找你有事。”

    “原来是有求于我,我还以为是我有求于你呢”,陆青茅用脚一点酒坛,一坛子酒就上了桌,却全然没有声响,“喝了再说。”可丁一岳,却只看着陆青茅另一条空荡荡的裤腿。

    “就这一坛,我喝了你喝什么?”

    “咦,难不成我陆青茅有喝不起酒的一天了么?”

    丁一岳再不含糊,拿起酒坛敦敦敦就灌了下去,漏出的酒打湿了他一袭长衣,“我要找人,张秀儿。”

    陆青茅点点头,“知道了。”

    壮汉喊了小二:“再来二十斤酒。”

    丁一岳继续吃着肉,“这个仇,我是要报的,张盈天与我,恩重如山。”

    陆青茅摇摇头,“我不好奇你的事情,你也不要多同我讲,听的多了,是累赘。”他忽然问了一嘴,“你要争天下第一么?”眼里寒光一闪,杀气起了。

    “是要争的,难不成你要同打一架么,那太好了。”

    陆青茅指着街上的行人:“你说,他们每天在想什么?”

    “我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陆青茅又说回自己的事,“不要争了,争不到的。”他又踢起了一坛酒,拿着自己的杯子同坛子轻轻碰了,“咱们,怕是有十年没喝过酒了吧?”

    丁一岳这坛子酒又是干了,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十年了吧,十年前,我看着你成了天下第一。”

    陆青茅苦笑一下:“那又如何呢,如今,废人一个,我这条腿。。。我不行了,你也不要争了,都是累赘。”

    “累赘、累赘,哪来那么多的累赘,没有这些累赘,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十年前,那个晚上,我赢得了天下第一,却被人所伤,这第一,也太嘲讽了点吧。”

    “我的路,我总是要走的。”风卷残云,丁一岳吃光了十斤肉,揉揉肚皮,“舒坦,真他娘的舒坦。”

    “不争天下第一,天天都是这样舒坦。”

    丁一岳摇摇头,“不要劝我了,你知道我的。”他塞了根牙签在嘴里,“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