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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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见

    fri oct 02 09:16:07 cst 2015

    从出生时,龙宝的身体就是冰冷的。长大后他才发现,他的世界里只有黑白。

    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那个时候虽然穷,却快乐。直到五岁时,母亲去世,他才感觉到,快乐离他而去。

    从此,他像个幽灵,与世隔绝。他看得到别人,听得到别人,但是没有人看到他,听到他。没有人在意他。

    十五岁的时候,他在街边捡到一个男孩,那男孩十岁,当时遍体鳞伤,满身泥污。没有人会注意他,包括龙宝。让龙宝注意到他的原因,是男孩的眼睛,纯净,黑亮,如同初生的婴儿。

    “你叫什么名字?”

    “展鹏飞!”男孩一直在笑,像只小狐狸。哪怕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他依旧在笑。

    龙宝带着鹏飞回家,从此两个人相依为命。

    鹏飞总是在笑,好像他从来就没有过伤心和痛苦。他的眼睛也总是纯净,黑亮,如同初生的婴儿,不沾染一丝世俗的尘埃。

    龙宝总是说他这是没心没肺。展鹏飞却笑着说,怎么什么话到你的嘴里都变了味儿?

    展鹏飞的生活里,从来不缺女人,他和那些女人的纠葛,却总是让龙宝头疼,因为每次鹏飞换了一个女朋友,那个女孩就会到龙宝这里来哭闹几天,而鹏飞换女朋友的速度,还不是一般的快,这让他不胜其烦。

    但是,每到情人节这一天,鹏飞从来都不会出去和别的女孩约会,他总是会跑到龙宝的面前,扔过去一束白玫瑰,笑嘻嘻的说:“我失恋了!看来这个情人节只能我们俩将就着过了!”

    龙宝总会一脚将他踹走。月儿曾经说,“你们俩怎么看关系都不正常!让我看着都会嫉妒!”

    而龙宝只是笑着摇头。他知道,鹏飞不是他要找的人。他要找的人,是可以给他带来温暖和色彩的人。鹏飞,只能给他温暖,他的眼中,却依然是一片黑白……

    火车的呜鸣声打断了龙宝的回忆。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朦朦胧胧的,一片灰白。龙宝喝了一大口酒,眉头微微皱了皱。他不喜欢酒的味道,辛辣,苦涩。但是酒却可以让他感到身体里一丝温暖。哪怕那丝温暖微乎其微。

    龙宝用手指摩擦着手中古色的酒壶,这酒壶是白鹏送给他的。白鹏是他的好兄弟,他有很多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可是在他那一次的一意孤行下,死的死,散的散。他还记得白鹏临死前,满嘴的血沫,颤抖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他妈怎么就跟了你这样的人……”

    龙宝如遭雷击!他突然害怕起来。怕面对,怕得到,怕失去……于是他开始逃避,选择离开。原本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的记忆会被尘埃封存。然而,事与愿违。

    龙宝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笑了,琥珀色的眸子里,流露着淡淡的忧伤和孤寂。照片是鹏飞婚礼时拍的。那时候鹏飞不过二十岁,突然有一天,鹏飞跑到龙宝面前说:“哥!琪琪怀孕了!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肯打掉!哥!你帮我……”

    “滚!”

    然后,在龙宝的逼迫下,鹏飞和琪琪举办了婚礼。那天大家都喝的很多,酒桌上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是依稀记得大家都哭了,鹏飞更是抱怨自己的人生完了!

    龙宝很是后悔当初逼着鹏飞结婚的事儿,因为小龙出生后不到半年,琪琪就一声不吭的走了。鹏飞对这件事似乎并不在意。他依旧过着以前朝三暮四的生活。就连小龙他都不管,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全职奶爸!于是龙宝就担起了照顾父子俩的责任。每次鹏飞看到龙宝穿着围裙,像个家庭主妇的样子,就会笑着说:“哎!哥,看你这样,要不咱俩干脆将就将就,一起搭伙过得了!”

    鹏飞对于自己从来都没有当父亲的觉悟,只在小龙刚初生的时候,鹏飞表现得很高兴,他看着刚出生的小龙,皱着眉头对龙宝说:“哥!这孩子皱皱巴巴的那么难看,一点都没有我这样帅气的影子!我不会是喜当爹吧!”

    龙宝啪的在他的后脑拍了一下,笑骂:“滚犊子!估计你刚生下来还不如他好看那!”

    鹏飞给孩子想了很多名字,他说名字一定要他这个当爹的取。可是当他说出那些名字的时候,龙宝只剩下满脑子的凌乱了:这货压根就没有想要给这孩子取个好名字!

    展富贵、展平安、展览、展现、展销、展品……这货就是在字典里把组词都拿了出来。

    最后,在龙宝快崩溃的时候,鹏飞说出了一个名字:展威龙。

    小龙是个机灵的孩子,像鹏飞,也有着一双纯净的眼睛。

    一别一年多了,小龙也有快六岁了吧!龙宝想起小龙,不禁笑了起来。

    车厢里的人很少,所以很清静。只是偶尔有人会大声的吆喝两声。

    “先生!要不要占卜一下?”一个女孩坐在了龙宝的对面,刘海遮住了眉头,却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睛。

    龙宝点了点头,接过了女孩手中的纸牌。纸牌很怪,背面是繁杂的线组成的图腾,正面却是一片空白。龙宝把纸牌洗了洗,眼神询问着女孩该怎么做。

    “心里想着你要占卜的事情,抽出六张牌扣在桌子上就好了,要按照六个角摆放!”

    龙宝点了点头,随意的抽出六张牌,然后看着女孩儿。

    女孩儿露出淡淡的微笑,将她最上的那张拍翻开。空白的纸面上像是晕开了墨。渐渐的出现了图像:一只红色的鸟,身上插满了荆棘,血顺着荆棘流着。鸟儿的眼睛里沁满了泪水,夕阳下,那只鸟在歌唱……龙宝似乎听到了歌声,那歌声凄美婉转,让全世界的声音都黯然失色。

    纸牌的一角上,出现了几行小字,,龙宝忙仔细去看:终其一生为哪般?身死魂消终不悔!生来自有凌云意,可叹执着志气短……

    龙宝皱了皱眉,字面上的意思他懂得。可是到底对他是什么意思那?所谓当局者迷……

    龙宝抬头看着女孩儿,想要问问。女孩打住了他“那是你一生的命运!”

    龙宝有些不以为意,讥笑了一声“难道我的命运就这样被定了!我就不信……”

    女孩儿摇了摇头。“没有,命运是随时在变的,这只是你天定的命运,不要忘了,还有下面的发展那!”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牌。

    龙宝又翻开一张纸牌,和第一张一样,只是画面不同罢了: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他赤着脚,脚下是一片沼泽。那人一手拿着一把刀,一手拿着心脏,心脏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胸口,晕着一片殷红。

    同样的,角落里出现了几行字:本是天地尊,自甘堕落入轮回。从此孽火心中绕,爱恨情仇终害己。

    龙宝皱起了眉头,这句话也看得明白,却是更不知道他的含义了……

    “那是因……”

    龙宝又翻开了一张,上面画着一处荒原,只有一个人,看着一颗枯萎的树,树上挂满了尸体……

    终生孤独命,近者无善终。

    “这是果……”女孩儿手指着另一张牌,“那是最终的结局!”又指向另一张“那是命运的转机。那一张是开启命运的钥匙,只要命运开启,你的结局就无法更改了!”

    龙宝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那张钥匙,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会让自己走向那样悲惨的结局!

    墨色晕开:一个人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另一个人手里拿着刀,跪在那个人的身边,满眼的泪水……突然,龙宝看到画面动了,是雪,凄凄皑皑的下着,掩盖了大地,却掩不住满地的殷红,仿佛绽放的红花,妖艳刺目……

    龙宝心中似是堵住了什么,很是难受。他抬眼去看那几行字:本是为爱而生,终是为爱而亡!看尽人情冷暖,毁尽天下苍生!

    “为爱生……为爱亡……”龙宝喃喃的念叨,心脏猛的抽搐,心中的淤堵似是喷发而出,眼中酸涩,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哭过,怎么一下子哭了?”龙宝擦着眼泪,他感觉心很痛。

    女孩儿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九生九世,你依然执迷不悟吗?不觉间,一滴泪流了下来。

    她想起她刚刚出生的时候,茫然无知,坐在河边害怕的哭着,一只大手轻抚着她的头,让她感觉温暖,不再害怕。

    “你是谁?”女孩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像璀璨的星。

    “我是你的哥哥!”男孩笑了,仿佛温暖却不炙烈的阳光,驱散了女孩的孤独。

    “那……我是谁”女孩也笑了,天真,纯粹的笑了。就像身边那簇洁白的雏菊。

    “你是我的妹妹!未来……”男孩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怜爱。

    “未来……未来”女孩儿喃喃的念着,从此,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未来。

    她喜欢哥哥,喜欢在他沉默的时候戏弄他,喜欢在树林里静静的听着他吹笛子。喜欢生气时对他无理取闹。而哥哥,总是会微笑的看着她。哪怕未来知道了自己有很多兄弟姐妹,她依然喜欢哥哥,她更喜欢哥哥的名字――渊源。

    未来快乐的生活在哥哥的身边,无忧无虑……直到那一天,她看到哥哥满身的鲜血,依旧那样微笑的看着她,像傍晚的残阳。哥哥的声音依然低沉,温柔,却有些干涩。“未来……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哥哥要走了……”

    未来哭着问他要去哪里,她也要和哥哥一起去!那只大手依旧温柔如初。

    “哥哥要去寻找温暖,寻找色彩。哥哥一直生活在冰冷的黑与白之间!哥哥太累了!”说着,琥珀色的眼睛渐渐的失去了光彩。他依旧微笑着化作点点星芒,在风中随着残花枯叶一起消散……

    未来无助的哭喊,拼命地去抓漫天的星芒,最终徒劳无功……

    龙宝终于止住了眼泪,他盯着剩下的牌看了许久,最终伸出手去翻那张代表希望的牌。“噗”纸牌突然燃烧起来,龙宝连忙收回了手,而那个叫未来的女孩,也从回忆中被惊醒。纸牌转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怎么会这样?这预示着什么?龙宝皱着眉头,抬眼看到未来的惊恐。“这……”

    “轰隆隆……”一阵震聋乏馈炸雷,惊的未来一声尖叫,抱着头缩在卧铺上瑟瑟发抖。嘴中喃喃的念叨着:“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喂!你没事儿吧!”龙宝轻声问着,车厢里有不少的目光看着这里。

    过了许久,未来才慢慢坐了起来,她沉默着收起剩下的纸牌,离开了。

    龙宝感到莫名,他满脑子都是那四张纸牌上的话。他看得明白,却又不明白。矛盾的让他烦躁。他拿出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突然想起纸牌上的话:终生孤独命,近者无善终……

    白鹏死了,杜飞也死了。他们都是因我而死。往事不停的在脑子里回忆,像是破碎的玻璃,沾满了殷红的血!杜飞身影在碎玻璃中支离破碎。白鹏的双眼满是悔恨的向着他窥探!嘈杂的声音在脑海中萦绕,痛骂他的软弱无能,痛骂他的一意孤行!痛骂他的无情无义……那些破碎的记忆和嘈杂的痛斥像是无数柄匕首,反复的刺着他的大脑和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嘭!”手中的酒壶被捏的粉碎,龙宝猛然惊醒,他有一种无力感,这是面对已知的命运却无从下手的无力感,但是他不会低头,哪怕是粉身碎骨。

    龙宝想到了未来,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儿最后在害怕什么?自己的命运背后又隐藏着什么?龙宝知道,那个女孩儿知道一切,只有找到那个女孩,他才能解开命运的枷锁。于是,龙宝开始在列车上寻找未来……

    未来站在漆黑的旷野上,看着列车在自己眼前开过,轻叹了一声。转身漫无目的的在旷野上游荡。她心里很矛盾,她想要帮助龙宝,但是她又害怕帮助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说明了,她的一举一动父亲都在看着。那是对她的警告,如果她再次触碰到父亲的底线,那么,她相信父亲一定会让她万劫不复的!她不怕万劫不复,她怕无用功……

    未来停下了脚步,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笑的灿烂,月牙儿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皎洁的光芒。

    未来有些惊讶,这是她的另外一个哥哥,叫时无间。她不喜欢他,从开始就觉得他总是个阴险狡诈的家伙,他笑的越是灿烂,笑容里的刀子就越是锋利。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不言不语……

    “你怎么出来了!”未来打破了沉默,清冷的秋风让她不禁颤抖了一下。“你出来了!是不是大……”

    “放心!他们出不来的。是父亲派我来的……”时无间的笑容更浓,未来感觉更冷了。

    父亲!未来心里抽搐了一下。难道父亲是要他抓我回去的吗?想着,未来手中悄悄出现了一打纸牌……

    时无间歪着头,目光在未来的手上扫过,眼中充满了讥讽。“放心!父亲只是叫我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清楚。今天只是一个警告,如果再有下一次,他不建议让你万劫不复!”说着,时无间的眼睛里闪现出冰冷的笑意,这让未来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时无间消失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旷野中,秋风萧瑟,吹的枯草莎莎的响。未来许久才缓过神来。看着空旷的旷野轻声的叹息……

    “哎!”龙宝没有再找到那个女孩,他躺在卧铺上,感到有些疲惫。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路变得茫然,不知道该怎么走了。隔壁响起了一阵吉他声,接着,又和着一阵口琴的声音。低沉的声音轻轻唱着: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用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方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当太阳西沉的时候

    我还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突然下起雨

    我依然,等着你的归期……

    是啊,曾经都是彼此拥有,曾经都是那么快乐。无忧无虑。如今离开了,是否还有人在那里等着我,思念我?

    龙宝拿起手里,思量了很久,还是放下了。他还是没有勇气给他们打电话。也许,他们现在过得很幸福,是了,没有我,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龙宝闭上了眼睛,皱着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了。只是眼角,闪现了一滴光芒……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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