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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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清水润言生

    “五弟。”

    凤尾竹边传来一声轻唤,三人一愣,朝路边望去,一个青色长衫的男子缓缓走来,身着朴素十分清秀,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季宜北见他缓步行来,满不在乎的理了理衣衫,右手捂着脸颊,遮住了半边下巴,说道:“大哥啊!母亲偶感风寒,大哥不在院子里好好呆着,陪陪小娘好好侍疾学学嫡庶尊卑,跑这儿来做什么?”

    倾城悄悄抬眼看去,原来这就是季家庶出的大少爷,季言生。

    季言生倒没在意季宜北阴阳怪气的说了什么,向着对峙的三人走了过来。

    倾城与菊簪一个衣衫凌乱一个怒气冲冲,他好似没有看见一般,面对季宜北而立,缓声说道:“父亲刚刚在须华堂寻你,说是你前日交的账目差的数额太多,问你如何盘的。”

    听到这,季宜北眉头一皱,低头思索几秒,不屑的对着季言生哼了一声,又斜眼看了一眼倾城与菊簪,转头离开。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菊簪回身帮她理了理衣袖。

    “倾城姑娘?”

    倾城回首微微屈膝,行了行礼:“大少爷。”

    菊簪也随她行了礼,便欲拥着她回沉香馆。

    “等一下。”季言生右手拿着倾城刚刚落地的梅花簪,递了过来。

    簪子刚刚甩落在地,一支小花枝已经微微变形。倾城看了看菊簪,菊簪伸手接过簪子,盈盈一拜,转身与我一同离开。

    “谢谢姑娘前几日在家宴上为我母亲解围!”

    倾城停住脚步,拢住挡了视线的发丝,回首点了点头,便和菊簪迅速赶回了沉香馆。

    “这是怎么了?”兰佩见二人这样回来吓了一跳,迅速关了门将倾城扶上了二层卧榻。

    寿康居中,季徐氏正襟危坐于榻间,面色凝重,床边跪坐了一个小丫头,絮絮说道:“奴婢看的时候也吓到了,好在也没出什么大事,现在姑娘已经回沉香馆了...”

    季徐氏微微沉吟片刻,问道:“那个混账东西呢。”

    “恩…小,小少爷,刚刚和庆安出门了,脸上有伤没敢回去,朝药堂方向去了。”

    沉香馆中,主仆三人正商量着此事暂且当哑巴亏咽下,季家家风严谨,以免伤了季老爷与连夫人的脸面,正气愤的换衣,准备继续去请安时,寿康居已遣人来免了今日的请安。

    到了晚间,怀砚布晚食时,传来了季徐氏责罚季宜北的消息。

    说是小少爷把城外庄子的账银亏空了近一半,身边的庆安被打的血肉模糊,坐都没法儿坐了。他自己也被打了五个板子,现在禁足在院子里。

    自此,倾城是处处小心,不该走的路一步不多走。

    倾城明白,此事外祖母虽然表面向着她,为她处罚了金贵的季宜北,可终究,还是默认了这场婚事。

    即使季宜北行事放荡,即使倾城因此事而心生不悦。

    天气渐热,院里的人都甚少出来走动了,倾城的请安还是没断过,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略过了莲池边的事,一切恢复如初。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自那以后,倾城在寿康居的晨昏定省,常常能碰上季言生。

    两人时常隔着廊子说上几句话,论上几句诗,道几句家常。

    偶尔,也会因杨小娘身体不适难以入睡,向她讨要几个药香囊,

    之后的一天晌午,他遣身边的柏安来送了一本他自己誊抄的诗集,至此,也没有其他更近接触,倾城也不敢与他走得太近。

    但觉得这个大少爷,倒真如清婉姐姐一般,斯文温和,进退有礼,颇具书卷之气,很好相处没有隔阂。

    倾城与菊簪兰佩都时而感叹,同样是季家孩子,两人性格倒是大不相同的。

    菊簪翻着那本诗集时,总说:“如果当时和姑娘定亲的是大少爷就好了。”

    不过,三人也不过是床头低语,道这季家也是怪,四个哥哥姐姐均未成亲,倒是先给最小的弟弟订下亲事。

    菊簪与兰佩常说,季宜北品行不端,反正这庚帖也未下,若倾城向季徐氏提出不同意与季宜北的婚约,她是否会同意呢。

    的确,若非要嫁到季家,季言生一定是那个不算太坏的选择,可季徐氏的答案肯定是不会的。

    不知何时,府里开始了越来越多的闲言碎语。

    起初倾城也未在意,直到柏安再次鬼鬼祟祟的来沉香馆送信,说是大少爷担心姑娘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还捎来了一枚玉佩。倾城才明白,自己,还是与他走的太近了。

    倾城将诗集与玉佩一并还给了柏安,让兰佩将其送了出去。

    第二日,季徐氏将倾城叫到了身边,明里暗里都是试探之意。

    倾城均颔首答道:“外祖母既已帮我订下了亲事,我是不会与旁人暗通款曲的。”

    季徐氏沉吟片刻,将她搂在了怀里,说道:“我都是为你好啊,倾城。”

    几天后,府里又忙碌了起来,怀砚说,连夫人的嫂嫂和小侄女来了,在小花园中开设了晚宴。

    倾城不善饮酒,在宴中也只是与清婉一同品了些糕点。

    酒过三巡,季徐氏对着连夫人笑道:“你哥哥的这几个孩子,各个是人中龙凤呢!听闻,上个月二女儿已经出嫁了。”

    连夫人满脸骄傲,大笑道:“您说思儿啊,她嫁去顾家已快两个月了!我嫂子身体不好,现下啊,就担心汐儿呢!”

    季徐氏笑着起身,走向一个黄衫女孩儿身边,那女孩样貌虽普通,衣着钗环却是十分的考究精致。

    她牵起那女孩儿的手,哈哈笑道:“汐儿有何担心的,这孩子我喜欢,做我家媳妇儿,日日在我身边才好呢!”

    连夫人和她嫂嫂,还有丫头婆子们,均是一阵笑声。连汐面色红润,轻轻低下了头。

    连家来人的第三日,忽然传来了季言生与连汐要成婚的消息,说是连家主母病重,需尽快结婚冲喜。

    去往寿康居的回廊处,再次遇见了季言生。

    倾城远远停住,季言生缓步靠近,看了看她身后的兰佩,示意兰佩离开。有了上次的事情,兰佩看了看倾城并没有移动。

    倾城见他如此,沉吟片刻,说到:“你在前面等我,别走太远。”

    季言生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轻声说道:“倾城,那日在莲池边,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哼着小曲编着发丝,别提有多美。自此我就忘不掉了,只想日日与你见面,大夫人不许我日日往寿康居去,我为了见你日日前去,只为了能多看看你,与你多说说话。我知道你不喜欢宜北,这婚事你也是不愿意的,你愿意做我的如夫人吗?我可以去求父亲去求祖母,你愿意吗?”

    倾城愣了半晌,没有料到他此番外前来,竟是劝导自己做他的妾,不由一阵怒气。

    这个季言生,母子三人均被连夫人压的死死的!如今的婚事更是连夫人对他将来的控制!他不反抗,不顾及自己亲生母亲杨小娘,在连家姑侄俩的屋檐下,将来会多难过!

    竟然还舔着脸让自己给他做妾,倾城突然后悔起了自己曾经竟然想过,季言生是那个不算太坏的选择?真是太可笑了!

    倾城压下怒意,低声回答:“言生哥哥,这门婚事是外祖母订下的...”

    “难道你愿意嫁给宜北,你嫌我是庶出?”季言生急切打断了她的话。

    听他如此说,倾城急声答道:“言生哥哥!我是不喜欢他,可这门亲事是外祖母与我父亲订下的。你这么快就要取连三姑娘难道还不清楚其中原委吗?我愿不愿意嫁他不是我能左右的,我是不喜他,可,也不代表我中意你。”

    季言生脸色一黑,正欲抓起倾城的手,倾城将手甩开,随即面无表情的错身离开。

    回到沉香馆后,倾城想起从在福利院的日子。

    身在此处,如何决定自己的未来呢?这个外祖母虽然待她极好,平常衣食住行对她甚是关心,可每每与婚事挂钩,就极其敏感起来,看来她确实铁了心要将此事落定。

    可这门亲事自己如此不喜欢,又能怎么去扭转呢?

    自己如今也才十二岁,当年就算被妈妈丢在了福利院,十二岁也只是个孩童,到了这里,竟然也要为这些婚嫁之事伤心害怕。

    也许这一生,就要在季家这个深宅大院中度过了。

    过了几日,季家便急急的操办了这场婚事。

    虽是庶出,但身为季家长子,取的又是连家的小女儿,这场婚事,还是办的很热闹的,连夫人也是日日红光满面。

    婚事忙得府中众人团团转,倾城在沉香馆里也被乐曲绕晕了头,乐师们更加频繁的课程,连菊簪兰佩有出过院子了,什么物什,都是怀硕与飞扬飞絮出去拿取,连陵安也甚少进小花园了。

    这天正练着,怀砚来传话,说这几日城中进了很多士兵,从明日起,府中众人除了采买的需向徐僮管家与徐妈妈请示后出门,其余的都各自呆在自己院中。

    倾城想起之前在莲池边摔坏了梅花银簪,将簪子送出去修缮了,正准备托怀砚取回来时。怀砚说,太夫人知晓他们这几日闷坏了,让她自己带着人出去取,顺便转转,可以带些自己喜欢的糕点回来。

    倾城高兴极了,来庐江的几个月还从未出门逛过。一听到可以出门逛逛,菊簪倒是比她还高兴,飞扬更是嚷着要带路。

    换了衣服,配上围帽,陵安与飞扬驾着马车,叫上兰佩与怀硕,一行六人便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