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指间沙
寂如雪与莫无眠从后花园来到前院，尉迟风已经到了正厅，正坐在主位上，随行的侍人皆守在门外，两人要进去的时候，莫无眠被拦了下来，寂如雪便独自一人进了正厅，刚在椅子上坐下，便听见尉迟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后天，你们便跟随莫国使臣去莫国吧。”
寂如雪一言不发，莫无眠从上首的位置上走下来，站在寂如雪面前扭头看着外面门前种着的梅树，“我会学会忍耐，你说过的两年我会等待的，我会等你到两次梅花盛开之后，若是那时候你还未回来，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去寻你的。”
待回过头来，只见寂如雪的手正伸到他的面前，她的掌心中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匣子里放着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或许不用两年，待到这片雪花完全融化的时候，我便会回来，若是它两年也不曾化完，到时候我也会回来。”
“你走吧，我怕再看着你会改变主意。后天我不回去送你了，一路顺风，要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尉迟风便伸手接下寂如雪掌心的木匣子，疾步向门口走去，看着那抹挺拔的生硬匆匆离去，不知为何，寂如雪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来，让她情不自禁地唤了他的名字，“风，尉迟风。”
尉迟风停下脚步却不肯转身，即便两人距离几丈远，寂如雪却敏锐的察觉到尉迟风的身体僵硬得厉害。
“我会回来的，只要你相信，我便一定会回来的。”
“我相信你，如雪。”
那抹身影终是绕过屏风，匆匆消失在寂如雪的视野中，即便料事如神若她也不曾预料到这匆匆一别，再见却是在那等境地之下。那时的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而她仍是那个她，胸膛中的那颗心却是如同船帆一般在知不觉间调转了方向。
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希望它抹去的东西，却
因为日复一日的痛楚越发刻骨铭心，而希望能留住的东西，却如同指间沙，握得再紧却终究是在不知不觉间流走。
莫国使臣归国的那天，万里无云，微风徐徐，是数月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寂如雪一身青衣，做男装打扮，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比之真正的男儿亦是出彩三分。马车拖慢行程，骑马赶路是寂如雪提出的，早去早归，尉迟风自是没有组织的理由，只道入得莫国境内便不可如此失礼数了，便放了行。
一行人快马加鞭往莫国赶，莫岳与众护卫自是不曾见过寂如雪南而装扮，不免时不时地瞧上几眼，除此之外一路上可谓是办点事儿都未发生，直到出了魏国边城，到达诸国最中央有千山神女守护的地界，一向以太平安宁著称的此地，竟让他们一行人遇上了劫匪。
最让莫岳等人，乃至莫无眠、寂如雪不敢相信的是，那群劫匪栖息的地方竟是千山脚下，匪徒来势汹汹，足有四五百人，他们一行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团团包围住了。此时，最气愤的莫过于寂如雪了，不过是短短数月不在千山这里变成了这般模样，看来她要重新寻找一个守山之人了。
“姑娘，这……”
寂如雪转过头去瞧着莫无眠使了个眼色，“后退，这场争斗我们不能插手。”
双方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鲜血四溅，莫无眠心中不禁有些不忍，呐呐地道，“姑娘……能不能、能不能帮帮他们？”
寂如雪漠然地瞧了几眼，垂了眼帘，“人类为了生存而发生的争斗永不会止息，无论我们帮哪一方都是在涂炭生灵，没什么分别的。更何况，这样的场面或许你以后还会见到，但是身为上位者，站在高台上默默地看着也就是了，毋需亲自下场。”
“是无眠思虑不周，让姑娘为难了。还请姑娘见谅，姑娘身为千山神女可以平等看
待天下生灵，而无眠只是一介小小凡人，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匪盗所杀，令他们的亲人饱尝丧亲之痛。我做不到，姑娘，我真的做不到……”
看着与莫国护卫肩并肩厮杀的莫无眠，寂如雪蓦地想起，那日在千山之上，她说要助他登基，他却执意去暖化千年寒冰，即便是奄奄一息，他却仍是死死地捂着千年寒冰。那时的他让她明白，凡人固执起来那份执着是更甚于仙人的。
寂如雪不禁暗暗自问，究竟何时自己竟是把他当做自己看待了，他可是凡人啊，是莫国的三皇子，自己为何会那般自然而然的把他放在同自己一样的立场上分析问题，毫不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莫岳此次来魏国带了近一千名护卫，虽皆是精良之师，但由于匪盗来时汹汹，猝不及防之下已伤了小半，再兼之其他护卫慌忙应对，自是不及匪盗准备充足。几个回合下来，千名护卫折了半数，剩下的亦是多数受伤，莫无眠与莫岳体力逐渐耗尽，败势乍现。匪盗终是突破了护卫的保卫圈冲向寂如雪，她不禁捏紧了袖中的手指，清喝一声，“莫军集体后退！”
莫岳虽不知寂如雪要做些什么，只是如此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了，便听从了寂如雪的话，下令后退。寂如雪一跃而起立于马背之上，两条长达数丈的白绫从双袖中飞出击在千山石壁上，登时石花飞溅土崩石落，离石壁较近的匪盗一时躲避不及，登时伤残了大半。寂如雪坐回马背上，大喝一声“撤”，一马当先疾驰而去。
众护卫与莫岳、莫无眠紧随其后，待匪盗反应过来，调整好散乱的队伍，寂如雪等人早已逃出了数里，一群伤病残将若想去追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到嘴边的肥羊溜走，那心中的愤恨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入夜时分，一行人赶到了林家庄，寻了一处空地，便安营扎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