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晟禋哥哥……对不起……
笑姬坐在渝姬的床边，不停地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怀中的小狐狸烈煜听话地卧在渝姬身边，不时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舔渝姬紧闭的眼睛，满心盼望自己的主人可以快一点从那无边的黑色梦魇中走出来。可怜的主人，自从晕过去之后就常常一边流泪一边哭喊。
??它最喜欢主人的眼睛了，琉璃色的眼睛像是彩虹的碎片，快点醒来吧主人，像以前一样抱着我玩吧！
??曾以为，南宫瞰死了，自己一生的恨意也就得到了解脱，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渝姬不停地梦到南宫瞰死去的样子，他的眼神是那么像母亲，那是宠溺的眼神，也是愧疚的眼神。她错了么？真的不是他吗？渝姬突然发现自己对那个应该称作父亲的人一点也不了解。娘，教教我，帮帮我……渝儿不懂！为什么他是笑着死去的？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恨我？为什么他是那么爱你却不肯与你长相守？渝儿不懂……不懂啊……
??南宫晟禋时不时地在听雪轩外徘徊，他不敢进去，害怕看见那个无助的人影。他看开了，真的看开了，这将近一年的江湖历练已经让他变得更加坚强。所以他可以接受自己深爱过的人突然间变成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许这段青涩初恋的失败是他成长所必须的养料吧。他不怪渝姬，正如父亲死前所说的那般，她……太苦了。尽管想通了，他害怕渝姬见到他就会想起那些惨烈的回忆，想起母亲对她的伤害，所以他只能以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对于渝姬的关心。
??在笑姬的细心照料下，渝姬总算醒过来。她赌气似的不愿喝药也不愿进食。发火的笑姬狠狠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爆栗，双手叉腰宛如当街泼妇，“死鱼，听清楚了！这次你花掉了我将近一半的银子！给我赶快好起来，然后赚钱还给我！我老了还要等你来养我，听到没有？”
??“是，师父。”渝姬终于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出，顺着太阳穴、耳洼，滑到耳唇上，坠在了耳垂上，终于颤抖一下，发出最后一瞬光泽，映着苍白的空气，重重的砸在玉枕上。师父，我居然忘记了，尽管母亲不在了，我还有您……
??渝姬吃力地坐起身，喝掉了笑姬拿来的药，眉头全部皱到一起，“师父，为什么你配的药总是比别人苦？糖……”
??笑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蜜饯递给她，也唯有在这时才能看出她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她摇头晃脑的说：“良药苦口嘛，你自己的药每次都会放调味的药，这样会减低药效的知不知道啊。真是，别说你的医术是我教的，丢人啊。”
??“本来就不是你教的！”渝姬嘟起嘴，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般嗲声嗲气。
??“渝儿，师父会冷……”笑姬打了个冷颤道。
??“不过说起医术……绛蓝要我带话给你，他说他不恨了，很久以前就不
恨了。他让你去看看他，他有些想你了。”渝姬眼珠一转，涎皮道，“难道他是我师丈？绛蓝可是个美人啊，连我都自愧不如哦。”
??“去去去！不要讲得像是个色鬼一样！”笑姬挥了挥衣袖，“他……真的这样说？那个男人……终于解脱了。”
??“师父，你不向我解释什么吗？比如绛蓝，比如铃乃夫人……”
??“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的，渝儿。不愿说他们并不是对你的不信任……”笑姬又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们是夜神若樱朋友，不是笑姬的，你明白么？如同你的过去一样，我不愿提起那段痛苦的往事了，不想再痛一次。所以，不要再问了，好么？”
??“我很抱歉，师父。”
??“不怪你，孩子。每个人心里都有黑暗，只是我们的黑暗颜色更加深而已，睡会儿吧。”笑姬为她盖好被子道，像是个慈爱的母亲。
??渝姬轻轻点了点头，再次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双目微张，门开了一条缝，而床边的小狐狸烈煜已不知去向。渝姬看见清冷的月光漏了一段照在屋内，明亮的没有一丝杂质。不知从哪得来的力气，渝姬一口气坐起身，披上厚重的披风走出门外。天空干净得成了深邃的钴蓝色，连星星也没有，月光的清辉洒在尚有残雪的青石地板上显得分外皎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五脏六腑都充盈着月亮的光芒。
??“谁？！”渝姬手腕一转，将藏在袖中的金针甩了出去。
??梅花树下的那个人影动了一动，走了出来，淡淡的说：“是我，南宫晟禋。”
??“是你……”渝姬不自觉地想回到屋里，却被他拦住了。
??“你那么不愿见我么？”
??“不……我只是怕你不想见我。”渝姬对他仍是有一份歉意。
??“渝姬，你是我妹妹，为什么我不想见你？”南宫晟禋大步上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温暖她冰冷的手掌，“我不怪你，真的一点也不怪你。相反，我请你原谅我母亲，原谅她残忍地剥夺了你那么多的快乐。”
??“你……真的不怪我？真的原谅我？”渝姬的泪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晶莹的琉璃珠，“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我停不了了，收不住手了。我只有让它发展下去，只有这样……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渝姬是善良的，她是个好孩子……”南宫晟禋心疼的抱住自己的妹妹，温和的拍着她的后背，“我原谅你，我不怪你……所以你也不要自责，原谅我的母亲吧，好么？”
??渝姬重重的点点头，窝在他怀中贪恋他的温暖，“晟禋哥哥……你是这世上第三个对我好的人，渝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害你……永远不会……”
??“不哭了
，我妹妹漂亮的眼睛要肿起来了……这个，该还给你了。”南宫晟禋将右腕的白色发带解下递给她，“哥哥会保护你一辈子……”
??“晟禋哥哥，我为你跳一支舞吧。”渝姬带着泪水的眼睛充满着释然之后的笑意。
??“可你的身体还……以后吧。”
??“不要，哥哥你等着我。”渝姬蹦蹦跳跳地回到屋内，好一会儿才走出来。
??她将手中的血凤鸣递给他，“哥哥为我吹曲子吧，就是那支我常吹的《长相守》。”
??“好。”南宫晟禋淡淡的笑了，将血凤鸣放在唇边。
??渝姬解下披风，像是一只白鹤一样站在雪地里，骄傲清高得连周围的红梅都黯然失色。乐声骤起，起手、旋转、飞跃、转身，一串动作一气呵成，姿态流畅而优美，身躯就像一支盘绕而上的紫藤花蔓妖娆柔软。大跨越，游身，下腰，折转，宽大的衣袍下摆如花一样散开，那仿佛就是一个莲花座，她立刻就会乘着它飞到天上去。这是一种连民间的普通女伶都会的名为的舞，非常普通，然而在伴着南宫晟禋的箫声时，她却能跳出与众不同的美妙感觉来，摇曳生姿。
??檀口微张，声音如同一泻而下的月光，清冷悠远，“清歌宛落芙蕖浦，无穷无尽相思苦。总愿今日为相思，不解明日相思属。前夜有月能相识，今宵有缘可相知。一夜****一世情，有种种心事徐徐吐。千金难买相如赋，梦断柳烟江南路。半色芳簪花非花，暗香难咏应不负。浊酒熏熏蒙清醒，狂笔未歇做锦书。天做黄昏婉转色，茝芷荇菜参差舞。说情未悬泪先噙，说人未到泪氤氲。莫要强为诗词律，化蝶双双飞缠绵。美人美人衣庄严，冷淡蘸风墨不染。有渲神采非俗态，小屏春****青睐。只愿化做红豆红，相思不断是情钟。病因相思发愈重，罗衾薄寒惜花丛。要写****几度无，君不见、此泪随波濯小足……”
??一曲终罢，渝姬显得兴奋而略带疲色。细软如蚕丝的白色发丝随意地扎成一束垂在脑后，但因起舞而微乱，几许细发散落，贴在他染上些腮红的颊和颈间。明亮的琉璃色眼睛里，如那夜空中的满月，清澈而皎洁。
??“哥哥，我可有生疏？”
??“你跳的好极了，不早了，该睡了。”南宫晟禋将披风重新披在她身上，“我送你进屋。”
??渝姬顺从的躺回**，拉着南宫晟禋的手问：“晟禋哥哥，你现在……是把我当做妹妹来喜欢，还是当做恋人来喜欢？”
??南宫晟禋怔了一怔，默默地回握她的手，“妹妹多一些吧……毕竟，我需要时间。睡吧，渝姬。”
??“那……可不可以等我睡着再走？”
??“好，哥哥会陪你，睡吧。”
??渝姬紧紧的抓着南宫晟禋的手，终于拥有了一个无梦的夜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