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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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易碎

成妈妈向殷素素禀报章府的动静,她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听着,轻笑。

周函誉将章雅仪挤下去的消息传到章府几位主子的耳朵里后,章雅仪顿时就摔碎了她最为喜爱的瓷器,要冲出去想撕了周函誉的脸,被章温玉章侯氏夫妻拦住。

章侯氏倒想出了个法子,找人传周函誉的流言,败坏她的名声,但章温玉不同意,他难得强硬的阻止这个提议,这让殷素素不禁为之侧目,有些诧异。

写意嫌弃鄙夷,道涵听了后也忍不住皱眉,“夫人真是……如果周小姐的名声坏了,她一辈子也就完了,这法子也太毒了些吧。”

听见写意道涵对这个法子的指责和鄙夷,殷素素垂下眸子饮了口茶润润唇舌,微微翘了下嘴角,气定神闲,不动声色。

对于章侯氏的做法她一点都不惊讶,当初她对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章家大小姐都敢扔出去让人破了贞洁,更何况传些风声败坏别人家的女儿呢!

有的时候章侯氏很愚昧并且大胆,她固然轻视了事情的后果和会付出的代价,但也已经给旁人带来了惨痛的经历,这是她付出再多代价也挽不回的。这样的人才最为可怕。

她更为惊讶的是章温玉的做法,想当初章侯氏对他亲生女儿做的事,他可也是知情人呐!

成妈妈道:“老爷的性子虽然软弱,怕这怕那,可也正因为这样,他的警惕性更强。周小姐的父亲,那位周大人到底能不能出来还不确定,万一出来了呢?再来,毁掉周小姐一个人的闺誉,周家其他房的小姐也会被牵连,受到影响,难保周家不会动怒,为周小姐出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纸包不住火,章家被揪了出来……章家现在已经不堪重负,伤痕累累了。”

“我倒是小看了父亲。”殷素素高挑眉峰,嗤笑道,“那继续盯着吧,煽风点火,加油添柴,再怎么样,也得让章侯氏掀起一些小风浪来。”

虽然她当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让章侯氏坏了周函誉的名声,既然事情不成功,章温玉突然雄起,拦下了此事,那便作罢,左右她也不是只准备了这一招。章侯氏既可以做急先锋,也可以当后手留着发暗箭。

道涵问道:“那三奶奶你什么时候告诉大人?”

殷素素叹气,“不能再等了,任家那边,老太太和大太太急不可耐的等着消息呢,拖久了也不好。”眼波一转,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听说那位函誉姑娘曾是老太太和大太太为大人挑的正妻人选,他们还见过面。”

“可不是呢!”写意忙道,“听青原说就是大人让周千户来章府提亲的前一日见的。”

这话写意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再说是加深印象,顺便让殷素素更加确认,前一天刚见了面,晚上立马找周千户让他第二天去提亲,看来那次相亲结果很不美好。

周函誉是任大太太的亲侄女儿,任家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三个人中,大太太是任西楼最讨厌的,殷素素有点小小的纳闷,任大太太何必如此执着呢?她如果真的和妹妹感情好,心疼侄女儿,就应该明白自己和任西楼的隔阂,设想到周函誉被强行塞给任西楼后的凄惨人生。

还是说,她对周函誉十分有信心,坚信任西楼和她相处久了,一定会发现她身上的某些特质,认知并且喜爱上?

道涵浅笑道:“奴婢以为,三奶奶说的都不是。大太太能看见的,只有和大人亲上加亲后,给长房和周家带来的前途和权利。”

写意想了想,这个还真有些道理,撅起嘴,一脸不屑。

李玉璞又端着每日一盅的燕窝来了。

写意和成妈妈出去各忙各的,道涵落后一步。等前面两人不见人影,踩在门槛上的她突然回头,眼神有些凝重,对着殷素素突然说道:“三奶奶,其实夫人提出那个法子,也是你想让她做的吧?”

当时她和写意义气填膺的指责

章侯氏这种恶毒的手段时,她余光瞟到殷素素平静得有些反常的脸色,心里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后来她又返回前面的情景仔细想了想,殷素素想让章侯氏使出霹雳雷霆手段,尽快的让周函誉有把柄方便她抓,短短一天之内,章家能有什么法子,最快最简捷的,也是最狠的,任何人差不多都能立即想到的,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当时她就有些懵了,殷素素就是这样的手段下的受害者,在她心中,三奶奶一直是个遭遇十分令人同情,如今已经渐渐坚强,变得更加强大,对她们很好,性格也挺善良的人。她没想到,现在殷素素竟然也能面不改色的想出这个法子,并且借力打力。

眼前,殷素素十分从容淡定的默认她的问题,“是啊,不过真可惜,被父亲阻止了。”

道涵脸色有些苍白,问道:“三奶奶,你知道这对那位周姑娘,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吗?”

“唔,不知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刚被查出未婚先孕有了身子,就遇见大人了。”殷素素笑的比较轻松,“不过在当时,我没逃跑之前,我设想过我的后果,上宗祠,审问,沉塘,或者强行被打掉孩子后,进尼姑庵修行,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再开口,已有些艰难,道涵吞咽了唾沫,说道:“……那小姐你为什么还会这样对周姑娘。”

殷素素敛去笑,直直盯着道涵看:“道涵,其实你明白的。或者,让她顺顺利利的进门;或者,使手段让她进不了门。不管哪一方方面,不管做什么,当遇上用手段的时候,自然是没什么好手段的。阳谋,不是后宅的女人可以玩的。今天你越矩了。”

“奴婢知罪。”道涵认错认得快且坦荡荡,不过她还是不甘心的继续问道,“那夫人没有依着三奶奶的心意做,三奶奶,你还会再……”

“这个我就不需要回答你了,道涵,你可以出去了。”殷素素淡淡说道,“玉璞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了。”

得到道涵的通传,李玉璞端着燕窝粥迈着碎花小步进去。

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殷素素放下手中的账本,含着浅浅的笑意看向她,神态与以往一般模样,李玉璞那一颗自昨夜被母亲训过后,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稳稳的落了下来,“三奶奶。”

殷素素“嗯”了声,端起燕窝粥慢慢往嘴里送,等吃了一半,觉得再吃不下了,才放下,看向李玉璞奇怪问道:“不过半天没见,怎么觉得你消瘦了许多?”

闻言,李玉璞立马摸摸自己的脸,不知如何作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这不是消瘦,而是疲倦后的形容倦惫,整整一夜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没有睡好,第二天脸色有些黄,精神更是不佳。

故答道:“许是近来有些忙吧。”

殷素素关心道:“你身子不好,即使想做事,也要记得循序渐进,不可太过操劳。”

李玉璞万分感动,甚为感激,仔细倾听,一一答是。

过问了几句李玉璞现在的状况,殷素素转头一起,话提到了昨夜之事,“昨夜你回去后,想明白了吗?真的确定了,不想嫁人?”

李玉璞想起李赵家的,有些踌躇,犹豫不决,殷素素一看便明白了,于是笑道:“你回去继续慢慢想吧,这好姻缘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如果恰巧碰上了,估计到时你自然也有了决定。”

她松了口气,“玉璞谢三奶奶。”顿了片刻,声音小了许多,懦懦的问起任西楼,“西楼哥哥……他,真的生气了吗?”

殷素素眼神一闪,手不自觉的摸上旁边桌案她很少入口的茶,端起来小啜,低着头若有所思,见状,李玉璞心里很是不安,不停的扳着手指,都搓出红痕来,以为任西楼真的十分生气。

殷素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大大方方的笑道:“哪能呢!他不过气你一阵罢了,你放心,没事儿的。

李玉璞失落非常,魂不守舍的,只以为殷素素在安慰自己,她纠结的搓着衣角说道:“三奶奶,可是我……我是真的不想嫁人呀!”殷素素柔声劝慰,道是时机未到,李玉璞怅然叹气,眼巴巴的望着殷素素,期待的请求道,“三奶奶,你帮我在西楼哥哥面前说说好话吧!我不想他生我的气,我,我害怕。”

见她如此,殷素素心神一动,“即使害怕大人生气,你也还是不想嫁人?”

她坚定无比的摇头:“不想。”

殷素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以前见李玉璞提及婚事一脸羞涩的模样,以为她还是和寻常大多数的少女是一样的,没想到在她心里,年幼时的伤害还是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百般滋味交错之下,她点头道:“我尽力而为。”

李玉璞欣喜的笑开来。

下午任西楼又回得较早,用过晚膳后便直奔书房,殷素素连忙叫住他,他一脸纳闷的回头。以前李赵家的事,因为李玉璞晚上去他书房走了一遭后他改变了主意,殷素素警惕性提得很好,只要他晚上去书房办事了,他在里面,她就坐在外面候着,送汤添衣各种借口都来了一遍。

但自从殷素素改了性子,立志要做个贤妻良母,再不吵架发脾气事小,尤其在他办公的时候,格外安静本分,再不前来打扰或阻拦了。

殷素素安静恬然的说道:“赴了外祖家的宴会后,我跟着祖母大伯母去了任家。”说道这里,她明显的停顿了下,弯着嘴角,带着有好事发生的喜悦,“人已经挑选出来了,若大人也中意,觉得不错,过不了多久,府里便可以办喜事迎新人了。”

她仰头看着任西楼,十足十的真心实意的欢喜,“府里感觉很久都没热闹过了,借这个机会让大家都好好欢喜一番。大人你高兴吗?”

人这么快就挑出来让任西楼的确有些讶异,他以为祖母对他的这件事会非常重视呢!不说过五关斩六将,起码也得三挑四选再三斟酌吧,而且还得让殷素素也挑不出毛病,不由对那人挑起了几分好奇,“哦?是谁?”

“周家的小姐,大伯母亲妹妹的女儿,函誉姑娘。”

“怎么会是她?”任西楼顿时眉头皱的紧紧的,脚后跟一转,回头向屋子里走去,“你进来好好和我说怎么回事。”

比起殷素素以为的他太讨厌任大太太,任西楼诧异的是,在任老太太手里的画像,过了眼的姑娘,他的书案上也有相同的一份资料。他可以确定没有看漏,那里面的人选没有周函誉。

殷素素被他牵着手大步往里走,跟不上他的节奏,步伐有些踉跄,任西楼也没管那么多,或者说他压根懒得管。她也不吭声,只尽量迈大自己的步子加快速度,勉强跟上他的节拍,任西楼不会等人,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来适应别人,只能别人去适应他。

殷素素垂下眼睑,咬唇,看吧,任西楼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段时间,殷素素以另一种姿态去接近他,这才真正认识了他,认识了任西楼的真面目。你以为他对你好,他重视你,他用对待别人不同的方式对待你,包容你的一切,你就大错特错。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

不过是她是他的夫人,别人是他的玩物,对手,或者阶下囚。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在不同的范围里,他只是用了不同的手段来展现表露他内心的冷漠无情。

任西楼对超出他探知范围之外,脱离他掌控的事感到愤怒,尤其这里面还涉及到他讨厌的人。明明都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怎么还是不死心呢?任西楼想吹胡子瞪眼来表现他的极其愤怒,可惜他没有胡子,只得尽量将额前垂落的长长的碎发吹起来。

殷素素跟在后面进来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奇怪的画面。

所谓无语凝噎,就是如此。——殷素素被他弄得无语,然后给噎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