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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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林鸢

    离开了皇宫之后,我虽不是天下之母,但相较于以往,我却是自由了不少。

    以前一直想做的,却一直没有时间做的,我现在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去一一实现。

    好在长虹还在我身边,虽然他被我下了药,全身动弹不得,没办法站起来杀了我。但日日有他相伴,我住在这山里,日子也不算是那么无趣。

    离开了皇宫之后,我与他在山林里搭了一个屋子。屋子做好的那天修文来了,他面容苍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知道是苏小江的事情让他伤神,也不好问他,只静静地泡了一杯茶招待他。

    说了半天话,他拿出了一枚羊脂白玉,他说这是林凤的东西,林凤临死前,希望能把这枚玉佩还给孤月长虹。

    我闻后,长久不语,只是盯着那枚玉佩,恨不得能把它看穿一样。

    又是林凤!

    孤月谨也只是帮苏小江送东西来的,轻轻地将玉佩放在桌子上,他叹息一声,继而融入了山里的雾气中。

    我,林凤,长虹,修文相识在年少,也曾有过放肆的岁月……如今怎么就变成这个模样了呢?

    修文苦恋不得,林凤断了手臂,我亦是……和长虹到了相恨相杀的地步。

    怎么就变成这个现在的这个局面了呢?

    我不断地,一遍遍地问着自己,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了呢?

    大抵是从长虹夺位之事开始。

    那时长虹才坐上皇位,他害怕,怕孤月谨抢了他的位子。到了后来,长虹于深夜里抱着我痛哭,说他没有法子,他的皇位是染尽鲜血换来的,他不能让别人来做这个皇帝,所以他要打断修文的腿,把他关在梅园里,软禁着他,不许他出来一步。

    也许是林凤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她大红嫁衣,与孤月长虹交换玉佩,眸子含情脉脉,太过美好,刺得我眼睛疼。

    我眼睁睁地看着长虹与我们陷下深渊之中,再也爬不上来。

    从回忆里脱身,我站了起来,最终还是拿起了那枚玉佩。玉佩轻薄,但我握着,却如同握着千斤重的东西一般。

    长虹还醒着,躺在床上怒视着我,我将那枚玉佩摊在他眼前,说道:“这枚玉佩……你还记得吗?”

    那是林凤与他成亲的时候,按照习俗,他们互换的信物。

    林凤死了,自然要把玉佩还回来。

    长虹一愣,似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充满愤怒的眼睛此时也有了丝丝柔情,含笑看着我手中的玉佩。

    我背后发麻,手指不自觉捏紧。气极,当着长虹的面,我爆喝一声,将那枚玉佩砸在地上,玉佩应声而碎,破裂成大大小小的无数块,散在地上,再也不见之前晶莹细腻的样子。

    长虹想朝我吼叫,但奈何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张着嘴,无声的朝我哈气,眼里布满了血丝,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模样。

    我看着地上的玉佩碎渣,大口喘气,捂着胸口,心里却感到无与伦比的畅快。

    “恨我吧?想我死吧?是不是?”我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他,冷笑一声,欺身上前,捏住了他的下巴,道:“孤月长虹,你喜欢的,我都会送到你的手上来,唯独林凤不行。”

    我眼里闪过一丝暗光,低声道:“即使我解开了你身上的软骨散,你又能做些什么呢?江山易主,线下这端朝已经是孤月谨的天下了,你不也早就厌恶了宫里的日子了么?何不在这里与我安稳度过余生?”

    他眼里的怒火更重,用尽全身力气,想扇我一巴掌,却在半路上被我轻轻松松地截住了。

    挑眉看他,我眸色越来越暗,猛地起身,朝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与林凤不同,我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没有那些小女生的小心思,也就豁达许多。恨一个人,就恨不得立马将他杀之为快。喜欢一个人,更是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他。

    所以讨不来长虹的欢心,与他最亲近的时候,大约是我背着他杀出战场之时。他伤口上流出来的血进入到我的眼睛里,疼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怒吼着杀掉了一个又一个的人,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与我算是生死之交,却生不出夫妻情分来。

    何其悲哀。

    他喜欢林凤,林凤已经死了。

    他想坐稳皇位,江山已经易主。

    一切尘埃落地,我们都还在不甘些什么呢?

    罢了,就这么困着他一辈子,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这山林中,闲云野鹤,自在逍遥,也挺好。

    我与长虹活了很多年,看着人间的修文为了找苏小江跑南跑北,伤心伤肺。直到我们死的时候,苏小江也都没有回来,孤月谨还在找她。

    他们巫族寿命长,以后他能不能找着苏小江,我与长虹怕是不得知了。

    长虹一直在与我置气,但我也渐渐习惯他与我赌气的样子。要是他哪天突然和我好好说话,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我困了他三天之后,在他的怒视之下,我解了他身上的软骨散。

    他得知江山易主,还彻底便宜了孤月谨,恨不得抽刀杀了我,但奈何他不是我的对手,几招下来,已我反扭胳膊压制在地上,气红了一张脸,朝我叫嚣道:“林鸢!你还快给朕松手?!”

    我冷笑一声,讥讽道::“你身为一个男人,却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孤月长虹,你就算是皇帝,算什么皇帝?”

    当初夺取皇位的时候,便是我率领着御林军,在血雨腥风中护送他登上了皇位。他登基之后,成天也只顾着批阅奏折,荒废了他的一身武力。到现在,即使我让他三招,他拳头不硬,挥拳无风,一双手软绵绵没有力气,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被我这么说,气红了一张脸,不甘心嚷嚷道:“我曾经能把你打趴下过!林鸢,你可别忘了!”

    我怪笑一声,奚落道:“是啊,确实是曾经,但现在的你……连接我一招都难。”

    孤月长虹那个委屈劲啊——林鸢算是女人吗?!啊?有哪个女人能背着他跑步的?还一边背着他一边杀敌……孤月长虹想到他刚开始夺位时的事:林鸢一手托着背上的他,一手持刀砍杀着敌军,杀出重重包围。

    事后,他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林鸢却身中数十刀,肚皮被砍破,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但即使这样,这个女人还是没有死,发高烧昏迷了三天。整整三天,滴水未进。三天后,这个女人睁开了眼睛,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求征兵,好让她填补上战死的御林军。

    林鸢比男人还要强悍,孤月长虹依赖着她,却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女人看待过。

    她今日这么一说,孤月长虹想到自己当了皇帝之后荒废了武艺,以致现在就连林鸢都打不过了,不免心下悲凉。又联系到林凤的死,想着自己彻底活成了一个笑话,在地上做挺尸状,又是被我一顿嘲讽。

    孤月长虹从地下坐了起来,没好气地看着我,但眼里却隐约带着笑意,没有往日里的怒火。

    他说:“哎,林鸢,你成天不奚落我几句你心里难受是吧?”

    我很是不屑地看了地上犯赖的孤月长虹一眼——我可没那么悠闲,有那个空闲功夫去奚落他?修文前几天去了梅园,说梅园要整顿一下,叫我去为他看看,出出主意。我正在收拾行李呢,没想到孤月长虹就这么跑了进来,不断地作死,挑战着我的底线。

    见我不理他,孤月长虹立马气红了脸,冲到我面前大声质问我道:“是不是要去见孤月谨?!他可是偷了朕皇位的人!你怎么可以去见他!实在是荒唐!”

    我装聋作哑,一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的样子,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是激怒了他。他深吸几口气,伸手想揪住我的衣服,我却反手制住了他,一个转身再次将他按倒在地上。

    动作流利,直直地就把长虹按在了地上,可见这个男人现在弱到什么程度了。

    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我松开了手,站了起来,淡淡道:“我要去梅园。”

    “去梅园作甚?!是不是去见那个偷朕皇位的人?!林鸢,你实在是糊涂啊!”孤月长虹还是不依不饶,红着一双眼睛,可笑地放声叫骂,就跟一个小孩似的。

    我抿了抿嘴,不想再理会这个没有脑子的幼稚男人。却没想到他来了兴致,起身纠缠着我,不断对我说修文的坏话,叫我不要和孤月谨走的太近,我看他实在是可笑幼稚,不禁质疑起以往的自己来——当初我与林凤反目,为的就是这个一个幼稚的男人?

    当初年少不懂事,没见过世面,觉得孤月长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了,想来当时的眼睛被猪油糊住了,才这么没有眼力见来……实在是可笑。

    摇摇头,嗤笑一声。这可惹怒了长虹,立马朝我嚷嚷道:“你在笑些什么?!可是在笑话朕?!”

    我叹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道:“臣妾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谁敢?”他眼神飘忽,很是无厘头地抛下这么一句,说完之后,他有些慌乱,不敢看我的眼睛,见我半天没有反应,眼里闪过一丝怒气,咬牙跺脚,拂袖而去。

    世上敢对他大不敬的也就只有林鸢一人。

    林鸢……对孤月长虹来说,到底是特殊的。

    我愣神是因为想起了当年在战场上的事——长虹受伤,烧得脑子都不清楚,嘴里胡乱说着话,说的最多的却是带着哭腔的那句:“林鸢,救我!”

    那句话听得我心酸。

    擦掉了眼睛里的血水,我重新拿起了剑,视死如归。

    想来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想想,当时就应该看出孤月长虹的小孩子心性的。

    我看着长虹赌气离开的身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孤月长虹——”

    他顿住,没有好气地问我:“何事?”

    我放下了手里的剑,笑道:“没事,就是想喊喊你的名字。”

    闲云野鹤,偷得半世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