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原罪
日暮时分，果然又响起了熟悉的埙声。东方玉儿此时是华琤的模样，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她要伪装成还没有解开情蛊的华琤。钟毓协就在身后看着她，眼底尽是怜爱。
倚霞坡还是一如既往地美，蕲春还没有出现，但是亦不知何时会出现，总之什么都得模仿到位。东方玉儿学着华琤的样子坐着，不一会儿，蕲春果然来了。轻轻拍打玉儿的左肩三下，低声念，“天上下雨地上晴”。
果然不错，这句话应该是类似于咒语作用的东西，那三下的拍打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
玉儿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在人皮面具上展现出来的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玉儿忍得很辛苦，钟毓协也一样，他看到蕲春的右手搭在玉儿左肩上的时候，眼前就涌现两个字，剁手！他不知道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血腥暴力，把玉儿视作不可别人触碰侵犯的事物了，这种惊骇的占有欲让自己都下了一跳，就像是丛林里突然长满了荆棘，很刺眼，很想根除，带有一种嫉妒的原始罪孽。
蕲春像昨日一样走完他要做的事情的步骤，不紧不慢，按部就班。玉儿心中想，他肯定觉得华琤还没有解开蛊毒，否则动作不会这样自然流畅。藏在玉儿腰间的肉肉早就想出来一显本领了，刚才那朵蕲春拿出的七色花里就有蛊虫，所以肉肉在那时异动得特别厉害。
猜的没错，蕲春的情蛊果然是一天下一次的，恐怕是情蛊保留的蛊性会让听到埙声的华琤被控制心智，而其他人没事。
“华琤，昨日看到你被带走，我很难过。”蕲春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在与华琤吐露心事。
“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是我真的太爱你了，我好怕我得不到你。想到你以后可能与别人共度一生，我就想杀人！所以只好……”蕲春无力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是错的，但是，当香故敖说可以利用情蛊娶到华琤的时候，他还是心动了。他变得那样疯狂，一方面觉得自己很肮脏，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可以那么肮脏，只要是为了华琤。
玉儿继续忍住，她实在很想爆发，微微低头看看腰间拱
来拱去的肉肉，它的神情好像在说，快换我上场啊！玉儿在来之前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否则钟毓协也不允许她胡闹。事先用肉肉的一小滴血作引子服下，情蛊根本无法奈何她。
“小的时候，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你会对我笑，跟我聊天。我真的觉得那日子是我过得最好的，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对别人也是这样的，这就意味着我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我就相当于普通的路人，我好怕有一天你会像遗弃不要的东西那般厌弃我，尽管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成为你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更何况东方玉儿愤世嫉俗。“所以你就下情蛊！”没有疑问，东方玉儿撕下了面具。
钟毓协暗忖心尖儿上的人忍耐力不强，说是要教训别人，结果自己先拆穿身份，针锋相对恐怕要出事，赶忙从灌木里钻出来。“关心则乱”这句话说的是没错的，钟毓协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出现会给蕲春造成更大的压力。
果然，看到猛然间出现的两人，蕲春什么都明白了，首先是情蛊的事情肯定曝光，其次是这两人一开始就是想算计自己开着。最重要的就是华琤，经过这事，华琤必定是不会理睬自己，恨透了自己了。既然都是这样的结果了，蕲春也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站起来催动蛊虫。
苗寨几乎人人都会用蛊，何况是蕲春这个还学过香故敖一招半式的人。单个的情蛊，肉肉还能招架。遇到这么多邪恶的蛊虫，肉肉的反抗似乎有些吃力，只它一个小小的身子对抗，有点落下风。
蕲春看出了这种劣势，暗喜。
“蕲春！”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是华琤的声音。
蕲春微愣，是华琤吗？
从远处飞奔而来的华琤站定，只静静盯着蕲春，“收手吧。”
看到华琤的面容，蕲春是欣喜的，而且华琤还是在对自己说话，只看着自己的眼睛，竟让他生出一种她的眼睛里从来就只有他蕲春一个人的错觉。蕲春觉得爱华琤已经爱到自己走火入魔的地步了。恍神之际
，蕲春催动的蛊虫竟然反咬了蕲春一口。按理说，蛊虫是不会转过头来攻击主人，只是这蛊虫不是好的那种。
被蛊虫咬了一口的蕲春回过神来，华琤现在必定恨透自己了，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索性也就破罐破摔无所谓了。蕲春告诫自己不为所动，继续攻击。
“蕲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他们只是为了要帮我，你伤害他们我会难过。”
“如果是他们在伤害我呢，你会难过吗！”蕲春反问一句，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会的，你是我儿时的玩伴。小的时候我们会一起谈心的，你忘了吗？”
蕲春迟疑了，是的，小时候，美好的小时候。回望华琤清澈的眼神，忽觉得这样的华琤才是真实，之前那个受情蛊控制，在倚霞坡安静地听自己指令的华琤就像个木偶，自己一直爱着的究竟是木偶还是真人？
蕲春收手了，也许华琤就是他的劫吧，明明他已经打定主意冒天下之大不违了，却终究抵不过她一个殷切的眼神。
蛊虫没有了蕲春的催动，变得很狂躁，到处乱窜，在场的人都是它的攻击对象。暗道不好，蕲春将蛊虫置于自己手上。它们硬生生地咬开一道血痕，钻进去消失了。
华琤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蕲春没有达到可以操控蛊虫自如的地步，刚才必是冒着决一死战的心情，如今只能以自身为媒，让蛊虫进入自己身体，才能保全大家。
蛊虫进入蕲春身体以后，蕲春的脸色绿了一下，而后发白，蕲春的面容马上没有之前那样鲜活了。连东方玉儿都能看出来这是出大事儿了，更别说华琤。
“肉肉！”华琤叫着肉肉，想它把蛊虫召出来。
“不必。”蕲春摆摆手，“是我错了，这是我的惩罚。”蕲春握紧拳头，隐忍着。钟毓协看得出来，有一股鲜血冲到他的喉咙口了，所以他尽量忍着，声音低沉。
蕲春抬头看着华琤，那种感觉像是要把她的身影刻在脑海里的样子，深深地，深深地……
蕲春转身离开，再没有说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