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八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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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山 弃徒莫道凉外传九

    一刀,死守峡谷的莫道凉,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堆积到了峡谷顶的尸堆。

    那里,有一个半裸着臂膀的劲装男子,手中有一根变形的铁棍。

    铁棍下是六千黑甲军士尸体。

    莫道凉知道他死了,因为他,王不空,玄甲军陷阵营统领,把头低了下来。

    他的脖子上卡着一把刀,刀砍入六寸。

    莫道凉一个趔趄,倒在一具尸体上。

    翻滚躲开的他,看着那刀落下来,将一名玄甲军校尉的尸体一分为二。

    莫道凉回过头,眼前是六万甲士,眼前还是那个持刀的将军。

    今天是孤军城外,昨日是峡谷内。

    有事刀戟相撞,莫道凉飞身中,抽出一戟横刺。

    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或者说,他的大戟练不到家,戟发最厉害的是铁血玄甲军当中的萧不流。

    他好像也死了。

    死在薛直将军身前。

    玄甲军,最该用刀盾的。

    刀是陌刀,盾是铁盾。

    所以玄甲军三万人,人人皆是精兵。

    有人说玄甲军是天下步战之首,有人说天策军是天下骑战之首。

    那年的战役,分不清玄甲还是天策,分得清的只有同袍和敌人。

    孤军城内只剩下一杆大戟一副铠甲,再无刀盾,人死,刀盾也毁了。

    战鼓不休。

    黑甲军已经不再执着杀莫道凉,分出兵力冲向孤军城。

    他们要拔下大旗,毁掉战鼓。

    但是又有一人来了,身穿莲叶黑甲,手持陌刀,身背大盾。

    “接着!”

    陌刀一掷,莫道凉听得刀吟声,手中大戟猛然一甩,砸开那人,脚步一踏,手中大戟一掷,接住分来陌刀,一脚踢在大戟上,大戟横穿空中,钉在了远处的孤军城城墙之上。

    双手握刀,莫道凉心中炙热。

    落地,墩身,反手拉刀。

    数名甲士,被一刀分二。

    “再接!”

    呜呜风声,如猛兽低吟,莫道凉纵身跃起,左手接盾,盾有半人高。藏身盾后,砸入人群之中。

    “吾乃铁血玄甲军陷阵营副将方狂刀!尔等还不快快受死!”

    同样一声死战。

    脚步一踏,身入惊雷,直接冲入涌向孤军城的黑甲军阵。

    “咚!”

    人盾砸入地中,方狂刀撤盾,手中陌刀力斩,连人带盾一同斩开。

    今天,我等了这么多年,就只是为了今天。

    我只是一个孤儿,行乞在街头,是薛直将军看我可怜准许我进入少年营,从那天开始我才吃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热饭。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自己的衣裳,有了自己的床。

    或许那时候的我以为那已经是天堂了,可是最后,薛直将军死了。统领们都死了。

    军师风夜北在城破那一日将薛直将军的儿子薛坚交给我,让我带出城去,从此远走高飞。

    我是一个罪人,连薛直将军最后一丝血脉都没有保护好,让他死在了我的怀里面,坚子死前还让对我说:“我爹爹呢?”,我不能告诉他,不能告诉他将军早死了。

    今天,我也该死了。

    “啊!”方狂刀一声兽吼,真气灌入铁盾,顿时铁盾高三丈,宽一丈。

    右手身后提刀的他居然将军阵中的黑甲士推的跌倒。

    三十丈,一鼓作气,他活生生的在黑甲军战阵中推开了三十丈的路。

    “死!”

    黑甲军中跃起一人,双脚猛然踢在方狂刀的铁盾上。

    铁盾消散。

    陌刀对朴刀。

    “死!”

    方狂刀脚步交错,身子轻旋,手中陌刀一转,闪过朴刀刀锋,顺着那人出刀时的缝隙斩下两臂,盾锋更加略过他的头颅。

    “好!”

    莫道凉看见方狂刀的那一杀。

    扬天叫好。

    “好好好,狂刀想不到你还活着,哈哈!”

    方狂刀在玄甲军中被称为血刀,因为他的刀盾术出神入化,若不然不过二十岁又怎能成为陷阵营的第一副将!

    方狂刀主角带起一丝笑意,他的笑让莫道凉铭记,因为很骄狂。

    所以下一刻,手中的盾飞了起来,力道极大,带起一颗颗头颅。

    这一招是玄甲军中的飞盾!

    刀光雪亮,闪过眼中,剩下的只有呲呲的血声。

    脚步一转,刀身回抽,一刀捅向身后,一名持剑的黑甲军人应声倒去。

    “你们这些骷髅,还想在军中安排杀手偷袭吗?”

    方狂刀眼神冷漠,看着四周的黑甲士。

    盾回,单手接盾,手中的陌刀滴答滴答的血蔓延开。

    玄甲军只有三万,但,人人可为雄,方狂刀更是雄中雄。

    敢以一人步战冲阵的只有玄甲军!

    威武!

    玄甲威武哉!

    刀盾手缓缓往后退,长枪兵布阵,骑兵阵外回绕。

    “哼哈,哼哈!”

    脚步声中的尘土飞扬,方狂刀知道,黑甲军的重甲士阵号称天下第一大阵,无人胆敢冲阵。

    方狂刀嗤笑一声,手中陌刀点点地面。

    重甲士终于露出真容。

    毫不意外的全身重甲,只露出一双眼睛。

    刀,更是重刀。

    “王不空统领杀你们三千重甲士,不知道你们现在能抽出多少呢?五百?一千?两千?”

    方狂刀,把盾负在身后护住后背。

    然后,猛然冲刺。

    跃起,落地!

    轰然声中,周围五个重甲士被方狂刀落地余波活活震死。

    这一招叫做憾地。

    “骑兵急进,一个时辰内接手黑石城。”

    骑兵不再回绕,而是尽数奔向二十里外的黑石城。

    之后凤羽千雅、绿裔等人也赶到了孤军城外,随后的是那支三千人的老弱残兵。

    方狂刀收刀,向后退跃,他杀了九百黑甲士,而他同样付出了代价。

    那支军队,还有军旗。

    这里能够指挥军队的只有自己。

    只有我方狂刀,莫道凉没有资格。

    “卑职参见将军!”

    “去吧,死在这里。”

    是啊,去吧,死在这里。

    但······

    方狂刀看着这群精锐的士兵,用还没消散依旧植根在生命中的本能去战斗。

    他就在那里看着。

    “列阵!”

    刀盾手在前,长枪兵立枪搭载铁盾之上。

    弓箭手搭箭弯弓。

    孤零零的一个阵,孤零零的箭。

    剑柄上还刻有天策、玄甲的字号。

    “一百步!放箭!”

    他们在迎接着第一次冲击。

    “呼哈!”

    “刺!”

    方狂刀在冷静的看着。

    莫道凉疯狂的往回杀着、大喊着、呼啸着。

    谁知方狂刀陌刀一抬指着莫道凉吼道:“莫道凉,你胆敢违抗军令!我以陷阵营第一副将身份命你占据中阵拖延敌军!”

    陌刀落下。

    方狂刀嚣狂的眼神也低了下去。

    其实我和他都知道,无论今天我们谁来到这里,他们都会跑到这里来送死。但是无论如何,玄甲军和天策军的战鼓必须响起来,必须在黑甲军前响起来。

    这里有着我们百万的军魂,如何我们还活着却让黑甲军踏过这片土地,如果黑甲军来到这里的时候战鼓没有响起而我们还活着,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失去的他们。

    如何面对当初的兄弟。

    无论如何,我是要死的,他们也是要死的。

    孤军城的战鼓在我们每一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是要响起来的,这是我们不变的誓言,我记得我在正式入陷阵营成为一名新兵的时候曾在苍云铁血大旗下发过誓。人在铁血大旗在,人在战鼓御敌必响。

    所以,今日,我们死。

    你,莫道凉得活!

    因为你还没有在铁血苍云旗下发过誓,因为,必须留一个种子。

    方狂刀扫过那些仅剩的士卒,深深吸了口气。

    “呼!”

    铁盾飞了出去。

    李千悔看着只剩下杀伐的城下,看着陷在阵中的莫道凉,身后的嗣音出鞘,落在了城头山。

    我从来没想过他当年在孤军城当了一名玄甲军,也没有想过当年的他在这里双手沾满了鲜血,也没有想过他当年在这里受过多少伤。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今天会这样一个人冲阵,就只是为了一个黑石城就只是为了一个孤军城?

    我或许现在想不明白,但是玄甲军的战鼓不能停。原来这些丘八不是丘八。

    原本仙山上所说的不是真的,而如此为什么师伯们一定要我们来这里?而为什么他们说要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去,却不肯好好看这里一眼?

    当年他们说莫道凉带着两百多名的师弟和江湖侠士背叛师门、欺师灭祖?为什么师门偏偏要将他逼入了死人地?

    他们说是清理门户。

    今天我忽然不这样觉得,或许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错。

    就像这三千士卒一样,也没有错,但却在黑石城下忍受着侮辱。到底是什么给他们带来了力量,或许我也知道了,或许我也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了。有些人不追究,是因为他们之间错了,而还在告诉着自己是对的。

    有些人不追究了,是因为他们自己是对的。

    有些人,把命留在了这里。

    烈烈朔风,铮铮铁骨。

    灼灼烈日,森森刀剑。

    煌煌军阵,威威义胆。

    看我军中男儿热血撒,看我军中男儿胆气在!

    “你们去吧,杀了这么多人,他们也该累了,这次别再给他们留根了。要留就留莫道凉,黑甲军没了对头,这世上又该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