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贫贱夫妻

（1）

许扬找工作找的很不顺利。

据说21世纪最缺的是人才，但是毫无疑问，大多数人都在成才的路上颠沛流离着，惊慌张望，无可奈何。

许扬是学建筑工程的，也有不错的工作经历，本来，他想找一家设计院还做原来的设计工作。原以为，房产这么热，设计院和开发公司都是热火朝天的工作。他以为应该是不难找到的。但是，求职者同样也很多，发出的简历，鲜有回复。

许扬在学校的时候，属于那种学习成绩名列前茅，非常优秀的学生。他最开始的工作也非常的顺利，工作不到半年，一个设计案还拿到了奖，虽然署名不是他。但是，现在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人家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你的才华连表现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要求211，985学校的毕业生。”

“我们设计院要求研究生以上学历……”

招聘会上，许扬第一次发现，有很多时候，你连简历都递不出去。有意向要他的，多是一些开发公司，需要外派到工地的，或者，在北京的，也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活。手里有一个有意向要他的，是一个小公司，做给排水。

这一天，宋文珊下班也晚了，回到家，黑灯瞎火，许扬就和衣靠在**睡觉。

“回来了？”

听到有人进门，许扬抬了抬眼，问了一句。

宋文珊打开灯，看着许扬不悦的眼神，就知道他找工作不顺利。

“哎呦，还没吃饭吧。走啦，我们一起吃饭不。”

“不想吃。”

许扬歪过头。

“怎么啦？就算是暂时有一点不顺利也没有关系啦。饭还是要吃的……这是我们天大的事儿啊……快点快点儿起来啦，我饿死啦……”

宋文珊摇晃着许扬的手。

“要你养我了。”

“我是小成本大收获。你可得记得啊，我可要你养我一辈子呢……”

许扬叹了口气，拢着宋文珊的肩，紧紧握了一下。许扬是个骄傲的人，他虽然话不多，宋文珊也是感觉得到他心内的激荡的。

“对啦，我跟你讲，今天我们和一个韩国人在餐厅里吵架了……”

看着许扬太闷，宋文珊就絮絮叨叨的给许扬讲起了一天中发生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们小区里韩国人很多。餐厅里很多韩国人。中午吃饭的时候呢，我们对桌有一个韩国人，用韩语跟服务员说话，服务员不理他，然后他用汉语说……他会汉语的，说你们挣我们韩国人的钱，怎么不学韩语？”

“好过分啊。”

“是啊，太过分了。用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就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然后，我隔着桌子冲他喊，你来我们中国为什么不说汉语啊……然后，好多中国人都瞪他。直到他灰溜溜的走了……”

宋文珊说的神采飞扬。

“你果然是越来越干练了呢……”

许扬淡淡的笑着，有些兴致索然。

没有人回应，宋文珊说的也寡然无味。现实的压力这么大，又怎么办呢……

（2）

宋文珊和许扬牵手走回租住的地方时，房东正在楼道口和几个租户争

吵着。

“怎么又涨房租啊？这两个月前才涨了五十，这又涨七十……我们工资一年才涨五十的！”

一个中年妇女嚷着。

宋文珊是认识她的。她丈夫在工地，她在一家保洁公司工作，还有一个女儿在酒店当服务员，一家三口供着一个儿子读大学，也是非常辛苦非常节约的。

“你们不是不知道，现在王京村拆迁，还有附近的几个村子拆迁，要租房的人多。价格呢，水涨船高，人家都涨了，只有我这儿不涨也不是那么个事儿吧……”

“人家王京租房子，一年一个价，哪儿有你这么涨价的？”

女子愤然说道。

“人家一个月租金好几千呢，人家还三个月一交呢……我这现在也就三百，一月一交，就得一月一说了！”

房东丝毫没有退步的余地。

“就这么着了，我话儿通知到了，你们要是住的话呢，交房租的时候就按照这个价钱交。要是觉得贵呢，那就提前找好地方……”

房东看了宋文珊一眼：“你们是后天交房租吧。还有，你多住了一个人，要交一个人的水费呢……这个月不要了，下个月交吧。”

宋文珊哼了一声，没说话。

“许扬，你说我们在这个城市怎么生活啊？”

斗室中，宋文珊靠在许扬的怀里，心中异常的烦躁，郁闷。

许扬轻轻拍了拍宋文珊的肩：

“当时是你说要自己独立的，这么快就撑不下去了？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仿佛是这句话鼓励了宋文珊，她吸了一口气：

“谁说我撑不下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一点点来啊……我们明天就发工资了，算算还有差不多三千呢。够我们俩撑一个月没问题的。”

“傻丫头，我只不过丢了银行卡，过两周补办上就可以了。不用这么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的养我……”

许扬被宋文珊掰着手指头算的样子逗笑了。

“才不是啊，你的钱留着买房子，留着娶我……”

许扬郑重的点头。

第一次谈到买房，结婚，许扬觉得现实生活更接近了一步。现实的生活往往不够浪漫，不是他来找她，聚在一起，就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的。工作，买房，结婚，不是感情能解决的，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最大的考验。

谁说的，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

可是，往往感情在这些问题上碰壁，无处可逃……

（3）

许扬找到了新工作，待遇不错，发展空间也是有的，只不过，要常常出差。

在考虑要不要做这份工作的时候，宋文珊和许扬讨论了好久。分居两地是难过的事情，但是，眼下，许扬的焦灼和现实的压力却不得不让人妥协。

好在还年轻；好在感情深厚；好在，不是很远，可以互相探望；好在待遇不错……

在罗列了好多的因素之后，许扬去公司报道。

很多的时候发生很多的事情，都是计算不来的。有时候，最有自信的东西，最有把握的事情，常常会给予致命一击。他们觉得“分手”

半年都没有分开的恋人，不会因为距离而感情变淡；他们相信可以走到永远……

收拾着许扬的东西，宋文珊神思有些恍惚，淡淡的忧伤和抑郁。许扬从身后抱住他，轻轻的吻她的耳垂：

“别不高兴啊。我努力工作，多挣点钱，早点把你娶回家……其实，你知道的，像我们这行，没有工地的经验，就是在总部升职也很慢的。现在基层干两年，回来做设计，就万事大吉了……”

“哦……”

“还有呢，工地上有一天五十的补助，一个月多一千五，还管吃管住，钱都给你剩下。好不好……”

“哦……”

宋文珊冷冷的回答。

“你不能这样啊……”许扬扭过她的肩：“我明天就要去河北工地了，你得高兴点，让我记得你的笑啊……”许扬捏住宋文珊的下颌：“给爷笑一个……”

“讨厌……”

宋文珊被许扬折腾的哭笑不得，晃着身子，想挣脱他；许扬却更紧紧的抱住了宋文珊，低下头，热烈的亲吻着心爱的女人。

（4）

“夜幕降临，钟声悠悠，时光易逝，唯我独留。”

靠在**的枕头上，听着周围的小孩子的哭声，大人大声的说着方言，宋文珊打开电脑放着恩雅的歌，竟然读起了诗。

墨香飘来，宋文珊把头埋进了书里。

等待是愉快的，尤其是，想着，远方有一个人，可以挂念。

只是，生活往往并不是很诗意。

“今天忙吗？”宋文珊拨通了电话，关切的问。

“我很忙，很累啊……”

“哦……工作还适应吧……”

宋文珊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耐心。

“适应，适应。就是很忙，亲爱的，我要加班了……还有活没干完……”

“我……”

宋文珊叹着气，不知道怎么回答。

“回头有时间聊吧……你要好好的啊……亲爱的，我挂了……”

宋文珊叹气，听着电话那边，传来滴滴的声音。

所谓物极必反吧。

宋文珊重回了一个人的世界。

许扬似乎工作很忙，每天打电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五分钟挂断，完全没有离别千里有无数的话想汇报的情绪。想想，以前的寒暑假，彼此都是关在家里看电视无聊的闲着，怎么还有那么多话呢。聊电影聊电视聊见到了哪个老同学，实在无聊，他们还比赛着条某某秘史之类的电视剧与史不符的地方，那种热钱和“科研”精神，是在学校没有的。可是，现在，他们却很少说什么……

宋文珊觉得很抑郁。

明明很想说话，可是，听到对方倦怠的声音，毫无情绪的话，再有想法，也通通归于无。

明明，是想问问他工作的近况，想知道他的欢喜和辛苦……

明明，是想和他说说自己的工作，想告诉他，自己遇到了哪些有趣的人，哪些有趣的事情，想同他分享生活和工作的……

“好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宋文珊重新拿起书来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