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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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琵琶别抱佳人归南浦 负却当年君子鸾锦书(2)



汤敬业嗤笑了一声,“贺兰小姐,好歹你也跟了我们总司令一段时间,你就真以为一个土匪出身,满肚子草包的彭喜河能在我们总司令眼皮子底下造出多大的风浪来?”他上前一步,略低了头,专注地望着贺兰的眼睛,“我告诉你,没有人能在我大哥面前耍心计,除了你之外,我大哥一碰上你,就全乱了。”

贺兰道:“汤处长高看我了。”

汤敬业微微一笑,“我在清平就想让你死,你这样的女人,活在世上一天,我大哥就没法子沉下心来做他该做的事,你是这世上唯一能牵制住他的人,非除去不可!”贺兰的脸上没有半点畏惧的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你现在就可以轻易杀了我。”

汤敬业摇摇头,声音非常苦恼,“别傻了,你死在我手里,我就得给你陪葬,这是我大哥亲口警告我的。”他认真地审视着贺兰脸上的表情,却又却轻轻地一笑,“但我想到了别的办法,能让你死的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贺兰冷冰冰地看着汤敬业,他面对着她,逆着光,脸上的阴暗仿佛是魔鬼,眼眸里泛出寒冷恶毒的微笑,“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像你这样有主见的女子,却从来没有想过为夫报仇么?”

贺兰脱口道:“什么?”

汤敬业笑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是革命党暗杀了秦承煜吧?”

贺兰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好像是炸了般“嗡”了一声,一颗心疯狂地跳动起来,一下比一下快,几乎要破胸腔而出来,她直勾勾地看着汤敬业,澄若秋水的眼眸里陡然迸射出一缕寒光来,那恐怖的牢房里阴冷如地狱,四面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惨叫,汤敬业缓缓地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一笑,“贺兰小姐,我这次来,就是特意为了告诉你一个——能让你震惊万分的真相!”

高仲祺去了浦口驻防,两天后才回到岳州,连湘林别墅都没有回,直接就到了乌棣桥监狱,那牢房的走廊两侧都是昏暗的油灯,水门汀地面上人影幢幢,只有军靴落地的脚步声在这片死寂的地方响起,守卫将铁门打开,高仲祺走进牢房里,,冷风从铁窗外吹进来,将挂起来的煤油灯吹得咯吱作响,昏暗的光线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摇曳,他的目光凝定在贺兰的脸上,道:“你在这住得还不错吧?”

贺兰回过头来看了高仲祺一眼,“就是夜里有点冷,能给床被子吗?”

“不能!”

“那算了。”

她无聊地站起来,踮起脚往牢房里唯一一扇能通到外面的铁窗那边看了一眼,也只是看到了麻苍苍的天空罢了,她回过头,却见他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般的愤怒,她却只是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这样风尘仆仆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看着她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的火苗噌噌地往上跳,“你还敢来问我!我在浦口待了两天三夜,几乎没有合过眼,回到岳州来第一件事就是……”她却直接打断了他,淡淡地道:“那就请你去休息,谁让你这儿来了?我又没请你!”

他紧盯着她,半晌道:“好,你说得好。”转身一脚踢开了牢房的铁门,铁门猛地朝一旁扇去,几乎砸到了特务处警卫队队长梁乃文的脸,梁乃文一看到高仲祺怒火冲天地走了出来,忙一路跟了上去,连声道:“总司令,您别发火,汤处长就过来了。”

高仲祺忽地煞住脚步,指着她所住的牢房方向,怒道:“给她换个牢房!哪冷关到哪去!”

梁乃文深知贺兰的身份,这会儿“啊”了一声,“最靠西倒是有一间,四壁通风,到了半夜就能把人冻僵了,男人都受不住。”高仲祺那目光雪亮如电地看过来,梁乃文赶紧把头低了下去,道:“是!”高仲祺转过身,已经带着侍从橐橐地走了。

到了半夜,梁乃文还待在乌棣桥审讯才抓到的几个革命党,就有侍从官过来请他听电话,电话是从湘林别墅打过来的,正是高仲祺的贴身副官许重智,“梁队长,你不会真把贺兰小姐冻起来了吧?”梁乃文为难地道:“这是总司令的命令……”

许重智道:“梁乃文你这不是作死么?赶紧把贺兰小姐送过来。”

梁乃文一怔,“送哪去?”

“湘林别墅!”

贺兰冻得实在太厉害了,身上没有一处是热的,到了暖暖的屋子里,更是止不住打起冷战来,连着喝了两碗热热的姜汤,才缓了过来,又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从鼻子里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她用手帕捂着嘴,难过地说:“你有药没有?我恐怕是要伤风了。”

高仲祺去按电铃,连着按了好几下,很是急躁,侍从官急忙走上来,高仲祺道:“去把药箱拿来。”那侍从官忙转身去拿药箱,贺兰坐在椅子上,小声地道:“这姜汤里放了好些冰糖,那样甜,我快渴死了。”

高仲祺道:“不放冰糖你又喝不下去。”说着又把扣着的茶杯翻过来,拎起青花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他不知为何手有一点不稳,竟淋了一点茶水在茶几上,贺兰一手揉着太阳穴,却只是端起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侍从官拿了药箱回来,道:“总司令,你要什么药?”高仲祺道:“你放那儿吧,我自己找。”侍从官便把药箱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出去,高仲祺走到桌旁,打开药箱给她找伤风药,将那一药箱的药翻得哗啦作响,刚拿起一瓶阿斯匹灵,才倒出一片药来,贺兰道:“我不吃阿斯匹灵,太苦了,我吃了不一会儿就能吐出来。”

他便把阿斯匹灵放下,又忙乱地在药箱里翻找着适合她吃的伤风药,贺兰却闲闲地伸出手指,蘸着茶几上的一点点茶水,慢慢地在茶几上划着横杠,一条又一条,又很耐心地划了一个圈,好似一个布满了铁栅栏的牢笼。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一变,猛然将那一个大药箱拂到地上去,药箱里的药哗啦一声倾倒在地板上,贺兰的手指在茶几上一顿,他已然到了眼前,伸手用力地把她按在了椅子上,怒道:“你存心耍我!”

贺兰道:“我可不敢。”

高仲祺目光灼灼,“你还有什么不敢,就连你放走了秦兆煜,犯了这样大的事儿,我都不跟你计较,……你就仗着我舍不得碰你,你就敢一而再再而三往我心口上剜刀子!”

贺兰的目光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乌黑的长睫毛轻轻地一扇,更衬得一双眸子好似两潭潋滟动人的秋水,她伸手去拿他紧紧攥在右手里的药瓶,轻声道:“别发脾气,你找对了,我就是要吃这种药,有点橘子味。”

他却只是攥着那一个药瓶不放,咄咄逼人地看着她,贺兰拿不动,竟抬起眼眸朝着他微微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你不给我吃药,等我生了病,第一个传染给你。”她说话的时候,唇角扬起一抹柔软的弧度,轻颦浅笑,亦娇亦嗔的声音,连弯起来的眼角,都透着温柔的妩媚,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火花的微芒,忽然将手往她的身下一抄,就将她抱在了起来,贺兰慌道:“你放我下来。”他已经“嘭”的一脚踢开了卧室的门,将她抱了进去。

他将贺兰放在了**,便去解她的旗袍扣子,贺兰忙挡他的手,很慌张地道:“你不要闹。”他将她抵挡的手按在了**,那弹簧床很软,他压了上来,贺兰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是沉了下去,沉到深海里去,他的眼瞳里有着雪亮的光,好似一团火在烧着,熠熠生光,他低声说:“你这次又想要什么?”

贺兰望着他,目光清亮如湖水,却没有说话,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深沉,“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说,只要我有!”

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她的面容沉浸在月光里,好似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她身上的香气氤氲在他的周围,勾魂摄魄一般地钻到他的呼吸里去,印到他的心上,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完完全全都是他的,他忽然用力地亲了下来,缠绵地堵住了她的嘴唇,近似于贪婪地享受着她身上的温暖与柔软,贺兰在他怀里闷声不吭地挣起来,就好似不适应他这样的动作与行为一般的反抗,她果然已经不习惯他了,那么她习惯了什么……他心里忽然掠过一种火辣辣的嫉恨,像是着了魔一般,双臂收的死紧,恨得发了狂,不容逃避地与她缠在一起,蛮横沉重地占据了她的身体。

她难过的发出了一点声音,月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不肯看他一眼,乌黑的眼睫毛簇拥成了妩媚动人的线条,卧室里已经通了热水管子,她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动作粗重肆意……所有的前尘旧事,就好像是在那一瞬间,被重新颠倒过来,即便他比谁都清楚,她是有图谋而来,他再也没有了可以钳制她的人或事,她的一无所有将让她永远无所畏惧,也让他永远无可奈何,总有一天,他要为这一刻付出沉重的代价。

陈阮陵再次来到湘林别墅去的时候,别墅里的枫树已经红艳如火,正值深秋,却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天空一碧万顷,偶尔有一两丝如白絮般的白云从天际飘过,别墅的门口,两名哨兵持枪对立,许重智已经迎了出来,笑着道:“陈先生到了,快请进来,总司令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你呢。”

陈阮陵笑一笑,道:“我来了好几趟,这次倒是难得不吃闭门羹了。”

许重智便笑道:“陈先生说哪里的话,总司令这几日为前线战事忙得焦头烂额,这不稍有闲暇,就特意等着陈先生呢嘛。”陈阮陵也没多说,随着许重智上了左侧楼梯,直接去了高仲祺的办公室,一推门就见高仲祺身穿便装坐在沙发上,陈阮陵先笑道:“知道总司令事儿忙,不好意思,我又来叨饶了。”

高仲祺便站了起来,微笑道:“小许,你先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和陈先生谈话。”许重智便谨慎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又将门带上,陈阮陵已经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地道:“总司令,咱们都是明白人,不用弯弯绕绕,我们扶桑要俞安铁路的修建权,这也是事先谈好的,怎么如今总司令一再的拖延,这般不信守承诺?”

高仲祺从珐琅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来,夹在手指间,淡淡地道:“我也想问一问,钟伯轩部如今就在安金,你们却只是围而不剿,是什么意思?若是你们认为一个钟伯轩就能钳制得了我,那么这俞安铁路的修建权,俄国人倒也来与我谈了几次。”

陈阮陵那目光一闪,投到了高仲祺脸上来,高仲祺面色淡漠的将烟咬在嘴里,随手擦了一个取灯儿,正要点烟,就见那办公室的门呼啦一下被人推开,陈阮陵倒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这样闯高仲祺的办公室,惊愕地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湖绿色织金牡丹旗袍的女子站在门口,耳垂下的一对翡翠坠子不停地来回晃着,那浅颦微嗔之间,眸子里波光流转,竟然更有一番极致的妩媚明艳,好似一幅上了暖色的仕女图,那样的楚楚动人,连陈阮陵自己都怔住了。

她却连看都没有看陈阮陵一眼,很是目中无人,一双澄若盈盈秋水的眼睛里透出薄薄的嗔怒来,目光只在高仲祺的脸上定了一定,转身将门不轻不重地一摔,竟就走了。

高仲祺却放下手里的香烟,站起来便跟着走了出去,陈阮陵坐在办公室内,只听得门外传来高仲祺压低了声音,“你不要急,我办完了这点事儿马上就跟你去。”那个女人却依然不依不饶地嗔怒道:“说好了这个时间陪我去洋行买首饰的,你要是忙,我不劳烦你的大驾就是了。”

陈阮陵犹在怔仲之中,又有脚步声传来,高仲祺又走了回来,坐在沙发上,依旧拿起刚才的那一根香烟,看了一看,又放了回去,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陈阮陵何等聪明,这会儿便笑道:“若是总司令有事,那么我改日再来。”

高仲祺便顺势道:“今日确实是有些事情,抱歉得很,让陈先生白跑这一趟了。”他掀了掀电铃,没多久许重智就上楼来,正好有一个电话接进来,高仲祺转过身去接电话,陈阮陵随着许重智下了左侧楼梯,才走到大厅里,陈阮陵便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

贺兰站在二楼的楼梯栏杆处,那里正好放着一个景泰蓝方樽,里面插着几枝盛开的芙蓉,她拈了一枝,在手里滴溜溜地转着玩,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她转过头来朝下看,便与陈阮陵目光相接,陈阮陵礼貌地点头致意,贺兰却连一个笑容都没有,一双明眸冷冽如水一般,随手将手中的芙蓉花枝往方樽里一掷,竟就转身走了。

高仲祺放下电话,就赶紧往卧室的方向去,谁料一推门,才发现那门是反锁的,他敲了敲门,低声道:“贺兰。”那屋子里也没人答话,高仲祺又敲了敲门,屋子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他又轻声道:“你把门打开好不好?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秘书长从秘书室里出来,已经站在那里等了许久时间,这会儿不得已道:“总司令,绥靖公署送来一批文件……”秘书长的话未说完,高仲祺却回过头来,墨一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怒意,秘书长吓得一怔,赶紧退回自己的办公室去。

他在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外等了许久,也说了许多话,她也不来开门,最后他不得已,还是让侍从官找来了钥匙,将门打开,他走进去就见卧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的心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莫名的一阵慌张,但回头却看到落地窗大开着,透明的轻纱随着秋风乱晃,她躺在露台上的白色藤椅上,他走过去,她已经睡着了,秋天的风篷篷地吹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睫毛被风吹的一阵乱颤,像是被风吹乱的花蕊。

他弯下腰来,将她抱在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上,发出浅而均匀的呼吸声,乖的像一个孩子,他把她抱到**放下,又拿被子给她盖好,她翻了个身,缩在被子里,唇角轻轻地向上扬了一扬,这样细微的动作,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竟是一笑,伸手过来呵她的痒,道:“好啊,居然给我装睡。”

她最受不得痒,窝在被子里左躲右闪,笑得喘不过气来,急道:“不要闹了,你再闹,我就走了。”他竟就住了手,她伏在枕头上喘了半天气,这才缓了过来,却又道:“你出去,这回我真要睡了。”

高仲祺笑道:“你刚才吵着要去洋行,怎么这会儿反倒提都不提了?”

贺兰毫不在意地道:“洋行有什么可去的,我又不差那么几件首饰,我还没睡午觉呢。”高仲祺见她又把眼睛闭上了,便笑道:“那好吧,正好我也没睡午觉,咱们一起。”他就要上床来,贺兰忙就推了他一把,细细的眼眉微扬,眸子里波光流转,亦嗔亦怪地道:“你快走开,跟你在一块,我又没得睡。”

他却靠上来,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两侧,低头凝视着她,眸子里射出来的光直到她的眼底深处去,淡淡的烟草气拂在了她的脸上,他望了她片刻,温和地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得告诉我。”

贺兰道:“什么事儿?”

他微微一笑,眸光熠熠,“你这次的目的,是想要做褒姒妲己,还是西施杨贵妃?”

贺兰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微微仰着脸,唇畔红润饱满,轻轻地伸出手来摸了摸他坚毅的下巴,半晌嫣然一笑,妩媚动人,“你猜?”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轻声道:“只要你不走,你想干什么都行。”

贺兰展颜一笑,连唇角的梨窝里都盛满了盈盈的笑意,他醉了一般地看着她的面容,胸口掠过一阵激荡的情绪,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用力地按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贺兰,我的心是实的。”

她望着他笑,眼眸里闪烁宝石般的晶莹光亮,“说什么傻话,难道还有谁的心是空的不成?”他专注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默然无声,她的美,她身上的香气,她的身体,都实实在在的在他怀里,只有心不在。

天气正好,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头上,楼花铁栅栏上缠绕着翠绿的牵牛花,别墅地面是仿白石铺地,大门的另一面墙上铺着黄绿相间的长青藤,开着几朵小花,花的颜色是鲜艳的虾子红,在风中缓缓摇曳。

许重智忙了一个上午,刚在办公室里喝了一口茶,那桌上的电话铃声便哗哗地响了起来,许重智接起电话,率先笑道:“汤处长。”汤敬业不悦地道:“怎么总司令办公室里的电话打不通?”许重智一面解着领子上的戎装扣子透气一面道:“汤处长,你就是有天大的事儿,这会儿也不要去说,我敢保证说一件驳一件,总司令正想找人发火呢。”

“怎么?”

许重智道:“这还用问,还能有什么人能把总司令搅和成这样,贺兰小姐今天早上什么话也没有说,竟就一个人出门了,到现在没回来,总司令心情很不好,你要是胆子大,你就去与总司令说事儿,能把你骂个狗血喷头。”门外闪进来一个侍从官,朝着许重智道:“许副官,总司令叫你上去。”

许重智就朝着电话里叹了一口气,道:“听见没有,我这就要上去挨骂了。”他挂了电话,又赶紧把解开的扣子重新都系上,确定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高仲祺挑出毛病了,便赶紧上了楼,刚要推办公室的门就见秘书长一脸惶色走出来,许重智就势走了进去,一进办公室果然就是一种压抑的冷意扑面而来,高仲祺坐在沙发上,眉头锁的死紧,手里夹着一支烟,而香烟碟子里,已经满是烟灰和烟头。

许重智道:“总司令,找到人了,侍卫打电话回来说,贺兰小姐正在明阳路的咖啡馆里喝咖啡。”高仲祺的眼眸里立即闪过一丝亮意,目光紧紧地凝定在许重智的脸上,“只有她一个人?”

许重智道:“是,只有贺兰小姐一个人,总司令要过去吗?我这就叫人备车。”

高仲祺怔了怔,将手中燃着的烟扔到了碟子里,那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半晌道:“我不能去找她,她看见我,……恐怕要不高兴。”她向来都是不受控制,不容他人摆布的,这一点他清楚得很。

许重智忙道:“我已经叫侍卫跟上去了。”

高仲祺猛然站起来,眉头忽然皱紧,一脚踹在了茶几上放的玻璃面上,那玻璃面本是活动的,哗啦一声掉下来,摔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了好几大块,许重智退后一步,高仲祺雷霆大怒,“你让侍卫跟着她干什么?!若是让她看见……让她看见……”许重智脸上已经显出了惶然不知所措的神气,慌道:“我这就让侍卫撤回来。”他转身就要出去安排,谁知才一开门,却又听到高仲祺大声道:“回来。”

许重智慌地回过身来站好,高仲祺却没有说话,只是呼吸粗重,胸口上下起伏,半晌慢慢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从长窗射进来的几束日光都投注在茶几脚上,他的面容沉浸在晦暗的光线里,声音略有些沙哑,“叫那些侍卫远远的跟着,别让她看见。”

下午两点左右,贺兰坐在明阳路的咖啡馆里,慢慢地吃下了一份蛋糕。

蛋糕上面是红润的樱桃,她用叉子叉起樱桃,送进嘴里,甜味弥漫在舌苔之间,后来她出了咖啡馆,顺着街道慢慢地朝前走,路过一家玉器行的时候,她看到了在玉器行的门面柜上摆着一盆玉石芙蓉盆景,玉质柔润,石纹雅致,玉石雕刻的朵朵芙蓉花色泽鲜艳,栩栩如生,她站在那里看了半天。

店主便殷勤地走上来道:“小姐好眼光,这是上等和田玉雕刻的,正宗月白色,你瞧这花瓣上的一点颜色,这也有说法,叫‘秋梨子’……”店老板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贺兰伸手摸了摸那盆玉石芙蓉,果然是触手温润,她默默地看着,那眼里也显露出喜爱的颜色来,道:“我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