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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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血巫卫幻师之秘

    昨夜石虎称帝典礼顺利落幕,所有人均松了口气,但邺宫人的欢庆才拉开帷幕。石虎行伍出身看重军功,所生儿子个个尚武善战,聚首邺宫后若要引得父皇注意必定要较量一场,较量手段便是狩猎。羯人未得势前被华夏人视为未开化蛮荒胡儿,他们以游猎生活为主,有迁徙到华夏人聚居区的多从事猎户和豢养家畜营生,狩猎便成了羯人根深蒂固的民族传统,石虎出台的将华夏人贬低得比野兽低贱的“犯兽”法令就是羯人依据传统生活模式而来,给予他们生存和娱乐来源的禽兽、家畜当然比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华夏百姓有用得多,比牲畜低贱的华夏人被杀被吃是天经地义之事。对羯人皇子们而言,庆祝父皇称帝,展示各人勇武和孝心,还有比集体狩猎更好的办法么。石虎称帝次日便带领各级嫔妃和全部皇子围猎于城西青崖寨,队伍浩浩荡荡,仅嫔妃所乘宝马香车就连成一条长达三里的彩带,天子禁军龙骧军前方开道,后方护卫,威风凛凛,气焰冲天。石虎的御辇为彪炳潇洒风流,全用动物皮毛和禽鸟羽毛装饰,以十二匹装饰紫色锦缎披帛的健马拉动,生生压过秦皇御赐阿拉耶识的九马御辇。马车上,石虎臃肿的身躯如座小山般打眼。他头戴冕冠,黑色冕服上红色真龙,红色衣领缘边,金丝玉版革带下扎着一尺二分宽朱红蔽膝,上织祥云碧波图。石虎的儿孙们骑着高头大马,清一色身着华贵绛色窄袖猎装,争先恐后奔逐于队伍最前面,扬起滚滚红尘。皇子皇孙奔走逐驰的马队中,一匹色如火焰的宝马不紧不慢跑在这群人中间,骑马者挺拔身姿随着马儿奔跑上下起伏,一头墨发打散披在肩上,前额几绺发丝向后绾起,用绛纱捆束打结,飞奔前行时,墨发飘带迎风张扬,潇洒悦目之极。其人面容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然遮不住的是亮若太阳的双眼和那唇红齿白,在纵马奔腾间隙回望、流连。石韬与英俊少年并驾齐驱,早瞥见他恋恋的视线,笑颜撺掇:“二月牢狱果然折杀我大赵军神了么,连上去看她都不敢了……”英俊少年被戳中心事,眼神瞬间黯淡,遂端正身躯一夹马腹,火红宝马如离弦之箭飞速超越所有皇子,孤单前行,激得其他皇子频频打马追赶,马蹄声如密密擂鼓,催人振奋。

    石虎在其后远观自家儿子飒爽英姿,呵呵大笑,对左右夸口道:“朕之儿子个个壮健英伟,走马骑射可令地动山摇,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朕只管含饴弄孙去啦!”

    阿拉耶识躲在东明观后院阁楼上远观石虎出行仪仗,樱唇勾起一抹嘲讽,明白地显示出鄙夷来:石虎以为拥有披上皇帝新衣便是真龙天子么,处处模仿秦始皇巡游封禅,却连玉玺也要靠嬴少苍家的传国宝来充当,光这一点就滑天下之大稽,谁正统是野鸡不言自明。石虎诚邀阿拉耶识围猎,她早对猎杀野生动物这套中土各国的皇家娱乐感到厌烦,以准备三日后的讲学为由,拒绝邀请留在东明观。明面上这样推辞,实则讲学内容及道具,她早在秦国就备下了。她主要利用这有限的三天时间做潜逃的“襄国夫人”和逃婚的“秦国皇后”的准备。她最忌惮的是嬴少苍的血巫卫,光是银月婆和车枯长老的跟踪潜行术就让人头疼,这次更增加了吉多和瓦汗两个人,委实摸不清嬴少苍的底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敢于只出动几名血巫卫保护阿拉耶识,铁定做好万全准备。四名血巫卫就敢和石虎对抗,其倚仗的到底为何?吉多、瓦汗会使用“大规模杀伤性生化武器”,未必赵国人就没有防备。从********上看,赵国和南蛮等蛮夷地区更接近,肯定招揽了巫师效命。想到这里,阿拉耶识立刻让紫蕊把四名血巫卫叫来。

    车枯等四人很快来到,阿拉耶识还没开口车枯倒先取出一张圣旨,催阿拉耶识着即动身返秦。这道圣旨阿拉耶识是知道的,写明称帝大典后立即返秦,看起来匆忙,其实嬴少苍摸透她脾气,总要通过旨意来约束她逾矩行为。阿拉耶识明告血巫卫,她在三日后举办讲堂讲解中国佛教的佛理,而且要讲三天。讲学完毕后,还要以襄国夫人名义返乡祭奠父母兄长。血巫卫大吃一惊,四人八目一碰便拿定了主意。

    阿拉耶识冷静观察几人细微的非言语行为,清楚他们打算用强逼自己回秦国。她将手中绢扇轻摇,眼中波光闪闪,带着柔和而淡然的微笑,有些寒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的事儿没办完是不会离开的。若你们想用强,赵国人第一个不答应。”

    对赵国人瓦汗颇为不屑:“赵国人敢出手阻拦保管他后院起火。”

    “什么意思?”阿拉耶识故作好奇,晶亮的眸子天真无邪。

    车枯恰恰咳了声,瓦汗惊觉失言,立刻闭紧了嘴。

    阿拉耶识仍然懵懵懂懂地追问,眼光在四人中打转,最后懊丧地大发娇嗔:“我知道陛下为我一定布下周密防范,就把我蒙在鼓里,说穿了就是怕我知道你们的底细后,与别人勾结逃婚!”

    银月婆尴尬地解释:“天巫既然知晓厉害,又何必为难我们。”

    阿拉耶识打蛇顺竿上,越发加重语气:“你们是比暗卫更加隐秘的卫士,陛下倚重你们才派来保护我。我明白告诉你们,三日后的讲学不是传授中国术法,而是引人向善的劝导,以感化石虎放下屠刀。如此,我才可放心离开石闵。回襄国祭奠父母乃是我做女儿的人伦,倘若秦国皇后忘祖不孝,怎能折服人心?解散后宫陛下已饱受臣子非议,你们难道还要给我的德行再添一笔吗!”

    她说得坚定明了、合情合理,让车枯等血巫卫哑口无言。袭人、紫蕊深知师尊心意,呵斥血巫卫不近情理,对天巫不敬,她们也有给陛下写密函的特权,等会儿就写信告状。袭人泼辣善辩,什么大胆的话都顺嘴溜出来:“陛下将师尊当眼珠子宝贝着,百依百顺,怎会因为延迟几日回去便让你们几个奴才委屈了师尊?听我一句劝,这道圣旨无非是个样子,只要你们妥妥地保护好师尊便是大功一件!”

    阿拉耶识本要说的重点被两个伶牙俐齿的弟子打断,眼看已经偏离自己试探目的,只得喝止了袭人。“袭人说的不错,襄国祭祖后我便回秦。但是襄国之行超出陛下谋算,我去燕国有墨家钜子、信王和蒋青的大军,车枯和银月婆还跟随通路,还除了那么大的岔子,你们才区区四个人,拿什么担保我的安全?”

    冷硬张狂的瓦汗马上接口:“此一时彼一时,不是我夸口,咱们六个血巫卫——”

    “瓦汗!”车枯长老暴喝一声,瓦汗像是想起什么,裹着灰麻袍的身体打个哆嗦生生把后半截话吞回去。

    原来是六个血巫卫,这里只有四个,另外两个什么来路,人在何处?心念电转,阿拉耶识绝美容颜色变,盯着车枯质问:“车枯长老,你这是何意?你们到底有几个人护我?”

    她的眼光潋滟,光彩四溢,好似要卷起七彩漩涡。车枯还是首次见到阿拉耶识这样奇异的眸光,禁不住心神恍惚,眼睛便有些发直,直到银月婆察觉异状尖叫提醒,车枯才缓过来,背心已经冒出虚汗,骇然看着阿拉耶识。阿拉耶识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众人眼皮下不自觉地使出了眼光催眠,自己也吓了一跳。趁其余人还未察觉究里,她也学着银月婆尖叫,一面从袖中掏出巫王令狠狠扔到四个血巫卫跟前,做张做势气道:“好,好,你们南蛮巫师打着巫王旗号行事,实则公报私仇,想要除掉我扶助奈丽夺回后位!”她指着地上的巫王令傲然道:“这面巫王令我不稀罕,你们拿上走吧。我本就不想做巫后,多谢成全。”

    “是我们该死,竟不知天巫有巫王令。”

    巫王令一出如巫王亲临,车枯等几位血巫卫吓得跪在地上面如土色,连称恕罪。

    阿拉耶识得理不饶人,仍然板着面孔训斥地上的人:“想必你们都听说过那些关于我的谶纬传言,石虎以石闵要挟我主持称帝典礼,就是为了以天巫名头续写高台神女的神话,制造天下最大的祥瑞,堵天下人之口。他不会轻易放我离开。这是其一,其二我与太子石宣有嫌隙,指不定他冒什么坏水设计我。还有,石虎暴政不仁,我为其效劳肯定招来乞活军的仇恨,巫皋等萨满盯着我不放,难保不会利用我大做文章,挑起两国战祸也是可能的。我去襄国祭拜是这些人动手的最好时机,你们如果保护不周害我被劫或被害,巫王饶得了你们?”

    车枯等人毕竟是头脑单纯缺少与人斗智经验的南蛮巫师,吃阿拉耶识连骂带吓已经蒙了,面面相觑。血巫卫目光交接刹那,阿拉耶识看出车枯是头目,点名敲打他:“车枯长老,你与银月婆跟过我几次,陛下对我如何你们最清楚,我和他之间没有秘密,就连你们南蛮的死灵术我都替他破解了,你们血巫卫那点秘密算什么。”阿拉耶识说完后,朝紫蕊使了个眼色,紫蕊得其授意,立即插话帮腔:“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不快快讲明你们血巫卫的计划,万一出事你们南蛮人当得起吗?”

    车枯被紫蕊最后一句话戳中要害,再不犹豫,请单独与阿拉耶识禀告。袭人紫蕊退下后,车枯对着阿拉耶识身后招呼,她回头看时惊得好一阵没有反应。她身后的书架和其旁的墙壁突然波动鼓突,几次呼吸的时间从书架和墙壁上分离出两个裹着同样灰麻袍的巫师,看不清头脸。车枯称他们为幻师,修习的是幻术和咒子,可千里外杀人,可变化万象惑人心神,令人防不胜防,是血巫卫最神秘的杀手。血巫卫的修炼万分不易,南蛮六名血巫卫尽数潜伏在巫殿保护巫王,车枯和银月婆明里活动,等闲都不需要其他四名出动。嬴少苍当上巫王后,清洗二皇子嬴庆丰的势力时,才动用过瓦汗和吉多,两名连名字都没有的幻师一直利用幻术深藏在巫殿的石壁上。此次为了迷惑外界,嬴少苍竟动用幻师,可见其对阿拉耶识的重视。

    阿拉耶识暗道侥幸,幸好老娘智商高,第六感强,否则着了你嬴少苍的道儿。她故作镇静地询问幻师,这些日子都在何处保护自己。幻师的回答几乎令阿拉耶识气绝!他们竟是日夜附在九马御辇上跟来赵国,在东明观就宿在阿拉耶识卧室外的书房里!

    阿拉耶识当场抓狂,在房内暴走,丝帕在手中几乎扯烂:“放肆,荒唐!你们竟敢潜伏在我的车房里监视,偷听偷看,我脸面何在?嬴少苍,你下作、流氓!”她噼里啪啦朝两名幻师连甩几个耳光,把巫王令举到他们面前,咬牙切齿叫他们滚回秦国!

    银月婆见大事不好,慌忙喊天巫息怒,幻师都是没有子孙根的人,再说他们只是躲在车放外面,绝看不到天巫本人。阿拉耶识一怔,房内响起幻师尖细的嗓门:“天巫息怒,我们幻师拥有南蛮巫术中最高幻术和咒子之密,为了保证我们不参合巫王争位和部族纠葛,做幻师的人都选的是孤儿,自小被去势,无欲无求才能忠心办事。因此巫王才会放心我们来保护天巫。”

    阿拉耶识重重跌坐在地上,莹白的玉手抚上胸口做喘息状,犹自怨恨道:“我知道了,以后出门你们就给我趴在御辇顶棚上。不准进我房间,给我在房门两边当门神!”

    车枯还待要多说,阿拉耶识抬起软软的手臂示意他们退下,倾国倾城的眉眼藏不住憋屈,星眸含泪,如满溢的春水,任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被涤荡了胸怀。车枯等血巫卫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嬴少苍会将巫王令交给阿拉耶识,巫王派他们的目的除了保护她,还必须将其完好无缺地带回秦国。巫王在临行前还对他们耳提面命,一旦返现天巫有叛逃迹象,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完成任务。银月婆身为女人毕竟比这些冷血男子懂怀春巫王心思,她认为一旦天巫成为巫后,巫族事务她当然有权知晓。她笃定地劝解其他人,迟些回秦国无甚大碍,重中之重是把天巫毫发无伤地带到巫王跟前。巫王只要见到天巫,天大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

    “史广汉那个老滑头说的准没错。你们太没眼力见,奈丽公主是彻底失宠了,巫王把那丫头捧在心尖尖,何苦跟她对着干。”银月婆阴阳怪气地嘲笑车枯,车枯起初不服,后来想了一通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