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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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萨满邪术

    得到宝贵的羽衣材料,阿拉耶识心情振奋,连瞌睡也少了几分,话也多起来。今晚嬴归尘又要杀人,阿拉耶识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不待她开口相问,嬴归尘据实相告:墨侠捣毁萨满圣湖,他和飞龙卫又在木兰围场大开杀戒,已和萨满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他得知密报,萨满欲借此次墨家长老议会复仇,宣化有很多萨满乔装墨徒混进来,润友茶楼周围设有埋伏。萨满们想暗杀墨家长老,他便把开会的地点改在宛平的封地上。

    “所以你才半夜拉我出城?”阿拉耶识心惊肉跳,本来懒散的坐姿立刻绷紧,警惕地竖起耳朵倾听车外动静,只有清脆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枯燥响动。

    “不错。你我二人是萨满眼中钉,方才马车已经绕着宣化城外走了一圈,单等他们来行刺。”嬴归尘修长的手指把小窗户推开一条缝,一边打量外面一边回答。

    啊……阿拉耶识立刻炸毛了,感情她被当诱饵了!似是早知道她会发作一般,嬴归尘头也不回继续往下说:“非是我有意置你于险地,其实你早就被很多人盯上了。天巫府内有内卫头领蒋青镇守,外有秦皇暗巫卫和中尉府暗桩保护,在宣化谁也伤不了你,可出了宣化就难说了。”嬴归尘回过头静静看着阿拉耶识,果见她从初时惊恐震怒中冷静下来,不由暗赞她灵慧过人。

    “你既然敢只身带着我诱敌,应该早有准备。别忘了,你的卖身契才刚生效呢。”阿拉耶识仰头傲然道。

    大约“卖身契”三字刺耳,嬴归尘青黄的面皮微抽了抽,耐心对她解释道:“儒墨长老们无侠墨的出众的武艺傍身,我派了王昇等营主和墨家精锐做他们护卫,然萨满可操纵邪术害人,我采用此法诱敌可减轻营主们的担子。”

    “邪术?”在被吊起来祭祀昏迷前,阿拉耶识见过萨满刀枪不入,和阿琪行刺大巫祝的说法一致。“你指的是萨满施法后刀枪不入的神功?”

    嬴归尘若有所思,道:“我自是不惧其邪法,但对旁人而言确难破其神功,否则萨满招不来那么多信徒。有些萨满神迹我至今不明其理:有些萨满可漂浮于空中,有的神明附体后功力大涨,有的突然变成另一个人,预言吉凶……”

    “你是否害怕触怒神明?”阿拉耶识敏锐地发问,她想探探这个墨家钜子对于神明的见地。

    “神明?”对方异样地看她一眼,诧异道:“何来神明?神仙也是人成就的。我虽不明萨满神迹为何物,却知人为万灵之长,任何神与魔行事皆需借人身而行,或借人之口传讯。既然与人有关,我就有法对付。”

    “钜子还能降妖伏魔?”钜子的话勾起阿拉耶识的好奇心,古人不都是敬畏神明和神迹么。

    嬴归尘想笑笑不出来,只得告诉她,他的墨家和医家师父均不信萨满那一套,医家师父安其生是得道真人,曾传授其明心决免受邪祟侵害,只有他无惧萨满邪术。

    嬴归尘的医家师父引起阿拉耶识的注意,在她再三追问下,嬴归尘勉强道出安其生的来历,其人便是他的曾祖父始皇帝顶礼膜拜,二次遣徐福带领船队下蓬莱仙山寻觅的化外神仙。那时秦始皇在泰山封禅初遇安其生时便知其神异,欲拜师休习神仙方术。安其生以机缘未到而推托,又言以后时机到时再来接引秦始皇。后来秦始皇病重,为求延寿而寻仙人。时人传说安夫子居处在海外仙山蓬莱,徐福自请出海,结果等不到安其生归来,秦始皇遂殡天。秦始皇之长子扶苏自刎后,其子赢禹被扶苏门客护送至犬戎人处安顿。戎秦立国后,赢禹被封景平侯,生子嬴归尘。嬴归尘五岁时,消失多年的安其生找到侯府收他为徒,以报始皇帝知遇之恩。

    “你跟着安其生修仙还是学医?”关于安其生的来龙去脉再次颠覆阿拉耶识的认知,她想不到秦始皇遇仙实有其人其事。

    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嬴归尘抿着嘴唇想了想才道:“夫子曾言学道之路漫长艰辛,若性命不存,万事转眼成空。当年夫子不曾收曾祖始皇帝为徒,便是因他以帝王之身不宜学道,且知其寿延有限,故一直隐居琅琊,避而不见。习医是修本命、延人寿,然后悟天地大道。”

    阿拉耶识默然无言。她已经明白了安其生实则是原始道家的大成者,先修命再修性,然后成地仙,或许安其生已经修成地仙之体。随着嬴归尘的医家师父身份的揭秘,就解释了为何嬴归尘并不热衷于治病救人,缘于他学医本就是为了自我延寿悟道成仙而已。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加入墨家是为积累功德,修助缘吧?”

    嬴归尘躯体微微震动,深邃的眸子闪着异光,就那样看着眼前散发梦幻气息的人,她像梦境虚幻不实,否则怎会知人心底所思。

    见他不说话,阿拉耶识误以为这话题涉及他师门秘密,便换个轻松话题开玩笑,“你真的修仙就要把阿琪带上,夫妻双修,谁也不抛下谁。你们秦国皇家以前有弄玉和萧史吹箫夫妇成仙,你和阿琪也学他们得道成仙,多好!”

    谁知阿拉耶识马屁拍在马脚上,刹那嬴归尘俊颜发青,冷冰冰道:“我本是代曾祖始皇帝修行,自拜师之日起便立誓终身不娶。请天巫勿复言此事。若天巫爱好为他人撮合说媒,就去帮一下李据和阿琪。”

    “吖——李据对阿琪有意?你立誓终身不娶?”阿拉耶识惊怪吐舌,提高声调埋怨道,“你见天和阿琪一起,别人自然认为你对她有意。再说,那天宴席上你为何不说清楚,分明是你误导我们大家——”

    阿拉耶识话未说完就被嬴归尘捂住了嘴,后者低声道:“噤声,萨满来了。”阿拉耶识吓得连连点头。“……是些寻常萨满,布巴一个人应付他们绰绰有余。”嬴归尘静听片刻后在她耳边低语,见她安定后才慢慢松手,“巫皋被我打成重伤,暂时不能兴风作浪。我故意把车招摇绕行,是为了引出你说的那个萨满家主。等会儿我若出去交手,你拉下座位上铜环,这车就如磐石般坚固,谁也伤不了你。”他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然后专注地聆听车外动静。

    车外两旁树林中传来扑簌簌的怪响,伴随着类似婴儿般的啼哭和动物嚎叫,令人毛骨悚然。阿拉耶识经历过南蛮巫师噬魂灵蛊船的攻击,此次遭逢萨满寻仇,虽然同是在夜里,但感觉截然不同。噬魂灵蛊船攻击时她有巫王血炼过的玉佩护佑,别人感受到的幻觉和魔音对她没有影响,成堆的蛇群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又有慈心和黑羽军与她并肩作战,其实不觉恐怖。反而这次萨满夜袭让她感到未知神秘的恐怖,虽身在车中,却总觉得四周有东西伺服窥视,那种压抑和莫名惊恐以前从未体验过。阿拉耶识紧张得额头沁出一层毛毛汗,簌簌发抖,不由自主地往嬴归尘身边靠。当肉身有难,阿拉耶识第一反应就是倒向嬴归尘寻求庇护。嬴归尘默默伸出手臂揽住阿拉耶识肩头安抚她。

    未几,附近传来几声猫头鹰样的枭叫,马车开始轻微晃动,阿拉耶识吓得钻进嬴归尘怀中,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胸前,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他抱着她,轻拍其后背,细语哄她:“别怕,有我在,没什么伤得了你。”

    马车摇晃加剧,好像浪中行船。突然,嬴归尘推开阿拉耶识腾地冲开马车顶,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夜幕中。阿拉耶识大惊之下不忘拉动座位下铜环,立刻听到咔嗒一声响,敞开的顶棚马上合拢,马车部件发出嘶嘶的细微声,先前笼罩阿拉耶识的压抑和惊恐感马上就消减许多,而马车的摇晃也逐渐停止。

    马车外,布巴老人座在驭手位置上如一截干枯的树干,只有双唇在蠕动,他面前地面上插着一支三尺长巫杖上面缠着的五彩布条向四面八方伸展,好像活物一样在空中扭曲。黑黝黝的丛林中相继传来低沉的喘息,喘息收声处陆续走出一些直立黑影,慢慢向马车靠近,中间的布巴老人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继续念他的咒语。直立黑影越聚越多,如果阿拉耶识此时在马车外肯定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立黑影全都是大小各异的山间兽类:猴子、山猫、刺猬、狼、豺、豹、黄鼠狼,野猪、熊,甚至还有几具腐尸!这些野物眼神狞恶,步履蹒跚地朝马车围拢,全然没有注意到地面的微妙变化——春天化冻的泥土里源源不绝地钻出褐色的蚂蚁,正往野物身上爬,所过之处筋肉尽失,露出森森白骨。野物们嚎叫着栽倒地上,尸体一层层地堆叠匍匐。拉车的两匹骏马受到扰动,奋蹄嘶鸣,马车立刻前后滑动。

    远处山坳传来整齐铜铃声,伏地的野物白骨立刻唰地立直,纷纷扑向中心的布巴老人。布巴猛地抬眼双手拔杖,漫天飞舞的五彩布条瞬间回缩将他裹成一团彩球,彩球飞快地在地上旋转,野物白骨与之碰上后即成碎块堕地。

    彩球停止转动后,铜铃声也嘎然而止!

    短暂寂静之后,土中突然跳出几具腐尸,眼眶中还飘着淡蓝的鬼火。腐尸操着青铜柴刀齐齐对准彩球砍去。彩球从中心爆开,布条展开后像毒蛇信子反卷到腐尸身上,腐尸挣扎着,很快把布条挣断,它们接连在布巴处吃亏,便把攻击目标转移到马车上,有具腐尸竟然如猿猴般攀爬到马车顶上,大力去掀马车宝盖顶子。谁知腐尸烂掌刚抠住宝盖内沿,便见从掌上冒出一股青烟,顺着手臂急速蔓延到全尸燃气绿色火焰,腐尸哀嚎着蜷缩倒地,其余挨着马车的腐尸也相继中招。

    布巴轻蔑地瘪嘴道:“主人的座驾也敢妄动,你们这些山精鬼怪全活腻了!”他眯缝眼睛环视远方的黑夜,自言自语道:“要不是主人想查主使者,何须如此周折,累我不痛快。也罢,我便同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萨满玩玩南蛮巫术。”他把巫杖的头拧开,里面竟是一个烟斗。布巴点燃烟斗,猛吸几口后,把口中烟雾朝空中喷出,很快消散于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