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不愧是及时雨一场,这场雨,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比如,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母,想起了在落菊山练武的日子,想起了相依为命的师师父,想起了所救的那个将军,还有那顿温馨的晚餐。
她垂眸,掩饰自己的哀伤。
雨,越来越大了!
这郑子萧蜷缩着身体,看向从屋檐上滴下的雨,好似一场梦,迷幻朦胧。她低下头,将下颚搁在手臂上,感受着这沁骨的寒冷
不知何时,视线前方,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郑子萧缓缓看去,只见他衣着青衣,头发有些乱,身上有些水,显然是匆忙来的,是他___宁亲王卫宇。
油纸伞下的他,仍是那么风华绝代!
他缓缓的走进,脱下外套,为她披上,扶起她,撑着伞,淡淡道,“走吧!”
走了几步,他轻动唇角,“来人,将这家客栈封了吧!”这样的郑子萧,他看着心痛。
郑子萧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一阵恍惚。
第二日
太阳刚刚升起,郑子萧从**爬起来,看向四周,这是哪里?仔细一想,才记起昨天的大雨,昨天的人。
真囧啊!郑子萧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竟然会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还伤怀成那样!唉,怎么见人嘛以后!
“咚咚”响起了敲门声,郑子萧上前,打开房门,见小二捧着一个盒子,道,“这是王爷吩咐让小的转交给你的,小的告退!”
什么东西?郑子萧暗自思量,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盒银子!
郑子萧的第一反应便是———拿着盒子就去找他!
“掌柜的,卫宇呢?”郑子萧问道。
“这,”掌柜的吃了一惊,这大白天的直呼王爷姓名,实属不敬,是会被杀头的!“王爷一大清早就走了,真是繁忙啊!”
“那你告诉我,南岭怎么去?”郑子萧揪过那掌柜的,怒发冲冠的问道。
“哎哎,从这条路走官道就可以了!”掌柜的被吓得不轻。
郑子萧纵身一跃,跳上马,风一般的消失了。
马车中
卫宇伸出手,半卷帘子,向外面吩咐道,“将马车赶慢一点!”
“是,王爷,”外面传来有力的回答。
其实,马车已经很慢了,简直都算是爬行了,他敢充分肯定,走路都比这个速度快!
卫宇的影士走过来,“王爷,如此前行,恐走漏北行消息,更恐朝中有失!”
卫宇摇摇头,“值得的,能瞒住的人,他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用;瞒不住的人,早就知道了,再瞒也无用。”
那影士闻言,自动退下了。
卫宇撩起窗帘,看了看半空中的太阳,她,也该到了吧!
“踏踏”,一阵马蹄声传来,卫宇嘴角轻弯,来了!
郑子萧驱马前行,看到前面的马车,“吁!”的停下了马。“敢问车中之人,可是楚宁亲王?”郑子萧问道!
窗帘慢慢撩起,露出卫宇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郑公子,莫不是愿意同在下一起前往南玲了?”
郑子萧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道,“嗯,我决定了,先去楚国,给!”郑子萧把装着银子的盒子递给卫宇。
卫宇也不推辞,伸手接过盒子,笑笑,“上车吧!”
郑子萧点点头,下马,立刻跃上了马车。
有影士上前,牵过郑子萧的马,带下去了。
马车开始加速向前,刚行一会儿,郑子萧就开始打瞌睡了!
一名影士轻轻上前,低声道,“王爷,前方有埋伏”
卫宇一挥手,看了一眼熟睡的郑子萧,打断了影士的话,轻轻吩咐道,“影士开路,清场,不准留下半分痕迹。”
影士一抱拳,无声的领命退了下去。
于是,郑子萧一路南下,竟然没有体会到半分血腥。
一路向南,走过了层层梯田,嗅过了漫漫稻香,天空忽然一转,北风萧瑟,枫叶落了一地,这南方,便迎来了刺骨的冬天。
这一旅行程,竟然是那样的美妙至极。
大清早,郑子萧开门,见远远近近一片雪白,唯有墙角,梅花孤自绽放。想起落菊山,冬夏长青,从不下雪,而眼前,冰天雪地银装束裹。
郑子萧直觉得新鲜。
雪花纷纷扬扬,还在飘落,只是,越发紧了。
郑子萧抬步走出去,在鹅毛满天的雪地里默默踱着,任由雪花洒向脸颊,她踮起脚尖,张开双臂,轻嗅朵朵雪花散发的清香,享受这一方宁静。
走上几步,便是街道,可以零星的看到几个人,也许是受到白色的雪花影响太久,郑子萧并未看清路,踢到了什么东西,好不留情的来了个四脚朝天。
“什么东西?”郑子萧回头探去,除了茫茫雪色和高低起伏的雪包,什么也没有。
出于好奇,郑子萧慢慢的走近,一步,两步,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阴冷的恐怖感觉,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渗入身体,无隙不如。
“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一位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由于刚刚走得太小心,身体处于不平衡状态,加上这突兀而起的声音,更使得郑子萧受到惊吓,“砰”的一声,坐到了雪堆上,吃惊的望着老人。
老人指着雪堆道,“住在南岭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是什么?”郑子萧把问题接了下去。
“冻僵了的人!”老人云淡风轻。
“啊!”郑子萧“腾”的站起来,飞奔而去。
真想不到,堂堂天子脚下,物富名丰的南岭,竟然难民横街,无人理睬。
“哈哈哈”,老人大笑起来,“当今天下四分五裂,齐鲁大地辽国,潇湘淮南楚国,郑国雄据东北,邺国坐拥河川,墨家重出江湖,五大教派野心昭然,西北楼兰蠢蠢欲动,南夷更是虎视眈眈。百姓水深火热怨声载道,又有谁人会体恤?”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郑子萧轻启朱唇,“历史所趋,多说无益,徒增伤感而已!”
老人赞同的点点头,“嗯!当今天下,就待一位雄心霸主出现,履至尊至六合,执敲扑鞭笞天下,救黎民于水火。”
郑子萧垂下头,想想自己,年近二十,却一事无成,唉!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辞了老人,自回宁亲王府去了!
楚地有一习俗,而这一习俗在南岭城又特为尤甚,那便是一年一度的灯会。
每逢这几天,天下英雄豪杰文人墨客都会前来参加,使得南岭城的灯会显得更加热闹非凡。
又是灯会了,伴随着朵朵竹灯悬挂在街坊两端,伴随着湖面上莲花灯丛上处散开,伴随着被映染得火红的天空,灯会开始了!冬季末了,春天来临了。
郑子萧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身水绿的衣衫更显得她芳华遗世,孤傲天涯。
不经意间,她买了一个白色的面具,戴在脸上,仍旧是默默的走着。
突然,她驻足,前方,一个戴着同样面具的人,向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见到她后,也是一样,停了脚步。四目相接,她忽然就笑了,发自肺腑的笑。
不知何时,天边已燃放了烟花,时间好似停止了,世界好似安静了,只剩下了她与他,和那绽放的烟花,火红的竹灯。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但她和他,却是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寻觅,终于,寻到了彼此。
如果说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那么,相遇定然是久别
的重逢了吧!正如她和他,不就是典例吗?
郑子萧慢慢向前,一把揭下他的面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玉的面孔,三分霸气,七分灵气。
郑子萧再次笑了,笑得倾国倾城。
眼前之人显然不乐了,同样,一把揭下她的面具,然后,陪着她,一起,毫无形象的开怀大笑!
眼前的白衣人笑着闲聊,“我是紫舟木,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我是落菊郑子萧,”郑子萧笑呵呵的答道。
“嗯,好名字,郑子萧,”紫舟木反复的念叨,“郑子萧,好生有趣,郑国国姓为萧,公子是郑国人吧?”
“呃?”郑子萧暗自疑惑,常年居于落菊山,都不知道外面是何年何月了!
“抱歉,紫某唐突了!”紫舟木抱拳赔礼道。
“不碍事,前方有人在放河灯,我们也去看看吧!”郑子萧爽快的应道,提着衣衫,就往前跑去了!
“快来呀!”忽然,郑子萧驻足,回眸,向他微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朵朵河灯,使得河水波光粼粼;不远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浸染了黑夜。
她,笑靥如花,映出一席芳华,百草千木,黯然失色。他的心,慢慢的苏醒了!
难怪,卫宇会千里迢迢北上等她。
难怪,郑国会派出太子殿下寻人!
这样可人的假男儿,何人,可舍弃?
郑子萧半跪在河床,双手捧灯,默默许愿:河神,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河神,愿老顽童师父健健康康长寿无双;河神,愿天下早归一统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她看向河川,独自赏烟花飞满天,赏那一方美景。却不知,她在河边看风景,同时,也成了有心人眼中,最美好的风景!
两人在河边聊了很久,才分别离去。
郑子萧刚走几步,眼前就晃过一道黑色人影。
“嘿!终于找到你了!”那黑衣人兴奋的喊,他的眉宇间,充满了调皮有趣的形态!
眼见那人激动得就要扑身过来,郑子萧眉头一皱,拔开手中长剑,假装怒喝道,“再过来,休怪我不客气!”
那黑衣人显然一惊,左手拿剑,右手展开画卷,看了看,道,“对啊!就是你的嘛!”
郑子萧上前,一把夺过画卷,惊讶得目瞪口呆,画卷上的人,秀眉丹唇,果真是她!
她把剑一横,逼向他,拉下脸道,“说!你是谁?找我做何?”
黑衣人被攻得措手不及,连连后退,慌得手脚并用,吞吞吐吐说,“本宫是郑国东宫太子殿下萧衍是来寻你回去的!”
郑子萧听完,“咻”的一声撤下手中长剑,说,“我是你们什么?为何要寻我?”
萧衍摸摸鼻子,这女子,太凶了,关键是自己还打不过她!
正当他思量着如何组织语言才能避免误会时,郑子萧的长剑再次横了上来,“想什么呢?少骗我,直说!”
萧衍无语了,畏畏的说,“那个,辽楚就要开战了,辽国准备与我大郑联姻,皇室适龄公主都不愿嫁,于是”
郑子萧打断他的话,“所以就想到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来寻之和亲?嗯?”
萧衍只觉一阵阴风吹过。
郑子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收回剑,抬步就走。
萧衍匆匆跟上。
郑子萧急速转身,轻启朱唇,“别跟着我,滚!”
“那你跟我回郑吗?”萧衍不怕死的追问。
郑子萧厉眸扫他一眼,“你觉得呢?”遂举步离开。
萧衍停留在原地,看向郑子萧离去的背影,冷冷下令,“来人,跟着她,稍有动静,立刻回报!”
众人领命,退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