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十年前
江瑟瑟不知道。
应该说，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她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本人乃现代女军官，便能将古人的智商玩转在手，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比如，晏璎在玄空观中与玄空道长说的那么一番话，她就毫不知情。
比如，江宇文现在说的这么一番话，她也毫不知情。
她盯着江宇文白净的老脸，眯起眼睛道：“第三代主人？”
江宇文颔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认真道：“你是雪蕊战袍的第三代主人，江家任何时候都会欢迎你，尊崇你。”
江瑟瑟目光一闪，望着江宇文身后的朱红马车，一步迈出，没了影儿。
江宇文一惊，回头，江瑟瑟正安然端坐在马车中，面无神色。
……
江家宅子又换了地方，门口闪着金光的匾额上，书写着流畅潇洒的江府二字。现而今，江雯灵做了皇后，江家的地位可谓水涨船高。
江家一门，显赫尊荣，无人能比。宅子自然比此前的侍郎府还要精致，正门口迎面一排风水树，绿枝嫩芽，长势喜人。
江瑟瑟目光平淡，扫视一圈风水树，直往主院而去。
主院前，姹紫嫣红，喜庆热闹。
如夫人正拿着花剪，剪一簇花枝。江瑟瑟站在她背后，江宇文已先出声道：“夫人，你看谁来了？”
如夫人一惊，险些剪到手指，回头，正见江瑟瑟穿着雪蕊战袍立在院子当中。
许久未见，江瑟瑟长高了，也长开了，隐约间似乎真有几分江家三小姐的风采。如夫人瞧着她白皙倾城的容颜，微微一愣，继而怅然。
江瑟瑟没说话，如夫人也没说话。
二人相视片刻，如夫人先开口道：“既是回来了，便先让丫鬟打扫房间，收拾碗筷摆饭罢。”简简单单一句话，如夫人说罢，便转过身进了花厅，留江瑟瑟与江宇文站在外面。
江瑟瑟眨眨眼，江宇文含笑道：“走罢，先用饭。”
江瑟瑟来此可不是为了吃饭，更不是为了享受天伦之乐。她抬手止住江宇文的步伐，冷淡道：“说吧，第三代主人是怎么回事？”
江宇文老眼一闪，依旧含笑：“先吃……”
“不必了。”
江瑟瑟打断他的话，冷着脸面，望着宽大的主院门楣，漠然道：“我穿走了江家雪蕊战袍，你竟帮我隐瞒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说我是雪蕊战袍第三代主人，难道别人竟穿不上这衣裳吗？”
两个问题，江宇文没有回答，依旧含着一抹笑意，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沉稳道：“先陪你母亲用饭罢。”
进门，花厅中已摆好了饭菜，两三个丫鬟守在门后，皆低垂着头不言不语。江瑟瑟一一扫过众人，竟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小姐，您回来啦？”
钿儿扬起小脸，满面笑意，个子已然长高了不少。
江瑟瑟目光一闪，才想起来，当初从江家跑掉，正是丢掉了这小丫鬟。也不知，她在这深宅大院中，可受了苦楚。
钿儿却不知江瑟瑟的心思，依旧扬着笑脸，追问道：“小姐回了金都，可看着钏儿姐姐了？”
江瑟瑟一怔，似乎
她自回到金都，便未曾见过那痴傻的丫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钿儿的话。
钿儿眨眨眼，看她杵在那里，大约是明白了什么，不由黯然的垂下了脑袋。如夫人扫钿儿一眼，钿儿忙上前伺候江瑟瑟洗手用饭，再不敢多问。
三人坐定，如夫人亲自为江瑟瑟布菜。江瑟瑟瞧着碗中清淡的菜肴，没有动筷子。
“阳春三月，最忌燥热，吃的清淡一些，倒免于生病。”如夫人仿似无意间开口，言毕给自己也夹了一箸菜，菜肴与江瑟瑟碗中的菜肴一致。
江瑟瑟眨眨眼，见她面不改色的吃了一口，这才夹起碗中菜肴，送到唇边。
谁知，江瑟瑟刚吃进口中，那一头，如夫人却伸手拭去了眼帘下的泪珠。
江宇文一愣，低低道：“夫人……”
如夫人怅然一笑，盯着碗中菜肴，叹息道：“大人莫再为难瑟瑟了，一家子难得一聚，此一别又不知要到几时。”
不过顶着一个死人的名讳，竟引得如夫人伤心难过。江瑟瑟眨眨眼，搁下了筷子。一转头，瞪着江宇文。
江宇文不好再拒绝回答，亦搁下了筷子。他扫一眼花厅，示意厅中丫鬟一一退出。
丫鬟们离去，仍不忘关闭了厅门，留几人说话。
厅中只剩下三人，一双父母，一个女儿。这个女儿，除却名字，其余与江家毫无干系。江瑟瑟盯着江宇文，静待后话。
江宇文叹息一口气，认真道：“瑟瑟，三日后，皇陵幻境台便要开启，你可知晓？”
此事，江瑟瑟自然知晓。
“幻境台开启，因为你姐姐的关系，咱们江家也有机会去往一观。你……可愿随为父一起去幻境台走一遭？”
江瑟瑟没见过幻境台，甚至不知道皇陵的具体位置。但，江宇文说来，仿似江瑟瑟本就是江家庶女，一切都该与江家扯上联系才对。
江瑟瑟秀眉一挑，冷淡道：“我又不是江家人，我为何要去？”
江宇文一怔，目光凌厉道：“你穿上了雪蕊战袍，便是江家人无疑。你说，你怎能不去？”
江瑟瑟目光一闪，搁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云淡风轻道：“九州盛事，大家都想去看个热闹，可我对它没兴趣。”
晏璎对此兴趣极大，现在江宇文也想去凑热闹。江瑟瑟不知，这些人赶着趟儿的想去幻境台，究竟想去看个什么。
江宇文已先出声。
“你既然在这里，想来九王爷也在金都城无疑。他，可有让你陪他一起往幻境台？”
江瑟瑟目光一闪，回答得干脆。
“没有。”
江宇文点点头，总算放下心来。想他长叹一口气，认真道：“为父从一本古书上看到一句话，不知你想不想听一听？”
“不想。”
江瑟瑟冷淡开口，目光中一派清冷：“我只想知道，这雪蕊战袍是不是只有我能穿上？比如，你不行吗？”
江宇文浓眉紧蹙，苦笑道：“你虽不是瑟瑟，可你却顶着瑟瑟的名字行走天下。你母亲将你视为己出，从未对外人言过你的真实身份。难道，为父却要骗你不成？”
江瑟瑟没吭声。关于她身份之事，江家人确实从未揭穿过她。可
惜，这个身份她也并非一定需要。
说到底，江家人于她，委实没什么干系。
江宇文见她不吭声，以为她听信进去，忙认真道：“这雪蕊战袍，九州天下人皆知，乃为江家镇家之宝。很多人都知道，先祖江祚愠为一品大将军时，便是穿着雪蕊战袍御敌国门之外。”
江瑟瑟目光一闪，没吭声。许多人知道的事情，她还委实不知情。比如这个江祚愠，她却从未听过。
江宇文见她迟疑，蹙眉道：“这雪蕊战袍，除了你，九州天下任何一个人，都穿不得。”见江瑟瑟犹疑，不由将雪蕊战袍三百年来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出来。
江瑟瑟细细听来，渐渐蹙起了眉头。
三百年，九州天下发生的大事不算少。然，雪蕊战袍却是一个奇妙的存在。三百年来，除了太祖皇帝与江祚愠，竟无一人能穿上雪蕊战袍。
而她江瑟瑟，乃为穿上雪蕊战袍的第三人。
也怪道，江宇文竟说她是雪蕊战袍第三代主人，更为了她隐瞒下一切，并亲自请她回家，不计前嫌，视如亲女。
这许许多多，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江瑟瑟是雪蕊战袍的新主人。
江瑟瑟目光一冷，迟疑道：“关于雪蕊战袍的事，晏璎知道多少？”
“晏家皇室对于雪蕊战袍的熟悉度，比江家更甚。因为，每隔十年，皇室都会派遣一位皇室中的佼佼者，来到江家，试穿雪蕊战袍。”
江瑟瑟脸色冷淡，不置可否。
江宇文脸色一沉，冷声道：“十年前，来江家试穿雪蕊战袍的人，就是晏璎。他岂会不知？”
十年，又是一个十年。
十年前，晏璎得到九州七宝之一的动情剑，从此名动天下。十年前，诸葛贞儿爱上晏璎，便是在试宝大会上。
十年前，诸葛魏攻打丹莱国，诸葛无忧强|暴他最爱的女人，云珠公主因此跳下城楼而亡。从此，流云山上再没有绝世倾城的公主。
十年前，阿惢还只是兰桑谷被人欺负的小姑娘。而她的母亲，正被巫族人肆意践踏声名。
如今，江宇文又言，十年前，晏璎名动天下之后，曾带着皇室使命，前往西南镇守府试穿雪蕊战袍。
然而，结局可想而知，他没能穿上。
怪不得，那日她穿回雪蕊战袍时，他一眼便认出了衣裳的来历。怪不得，他凌龙锁丢失之后，不是让她去偷衣裳，而是让她顶着江瑟瑟的名字，混入江家避难。
一切，只因晏璎对于雪蕊战袍，委实极为了解。
江瑟瑟眨眨眼。那一日在游龙港，听雪夫人曾劝告她，不要穿着雪蕊战袍四处游荡。那时候，听雪夫人说，九州天下打雪蕊战袍主意的人不在少数，惟愿她不要胡乱穿着战袍惹来麻烦。
原来，这世间知晓雪蕊战袍的人这样多。而她，竟只被蒙在鼓里。
江瑟瑟目光冷淡，可江宇文还是看出了她的悲伤。
“这世间，不知晓雪蕊战袍的人，也不在少数。许多人，从未来过江家，根本不认得战袍的样子。晏璎便是没告诉你，或许也只是因为，他以为你知晓战袍的事情。你何须……纠结于此？”
说话的人，不是江宇文，而是如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