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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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你若不想救,便不救



久晴天并没有去看那所谓的热闹,她只需要知道结局,结局足够热闹便够了。但是当她在泡桐树下的躺椅上酣眠却被人吵醒时,她不得不感慨世事难料。

面前男子一身葛衣,虽是下人装扮,但是衣料比之普通百姓不知金贵了多少,他神情谦卑,但是眼神急切,看久晴天还是一脸刚睡醒的迷茫之色,直接便跪下了,“久姑娘,老奴是东阳王府的下人,王爷中了毒,求求您赶紧跟老奴走一趟吧,救了王爷,东阳王府必有重金酬谢。”

即使是等着看热闹,久晴天也不曾想到居然热闹到了这程度。她看一眼站在葛衣男子身后一丈的解弗,知道这肯定是真的,不然这个葛衣男子闯不进司徒殊木的地方。抬手揉了揉眼睛,她缓缓开口,“我不缺钱。”

那葛衣男子似不妨她这么回答,张着嘴愣了一下,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久姑娘,您医者父母心,不会见死不救吧?”

久晴天冷冷清清的看着他,已经恢复清明的眸子如一波春水,清澈却带着冷意,葛衣男子只觉浑身一凉,那一霎他相信这个神医可以做到见死不救的。

然而女子却打了个哈欠,收回了目光,含糊不清地道:“当然不会。”

久晴天在那葛衣男子期待的眼神中上了东阳王府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王府。东阳王段霖苍虽年迈但是身体一直不错,却在这种时候忽然倒下,七窍流血不止,王府的大夫看过后都说是中毒,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毒。满堂勋贵无数,却只有主人家被人下了毒,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也不好走,就连李太后以及顾邺等人都只好静待大厅,一则表示关心,二则表示自己不是下毒者。

段谨溪在这慌乱的时候终于还是记起了久晴天如今便在这东阳城,立刻打发了人去请,是以当下人疾步走入禀报久姑娘带到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禁看了过去。

似乎想不到久晴天居然如此年轻,众人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惊奇和不信,然而见久晴天在一众各异的目光中神色坦然,明眸微转、臻首微抬的那一脸从容气势不弱于任何一个王孙贵胄。李太后坐于大厅上首,大厅两侧便是按照身份而坐的其他贵族,久晴天自大厅正中穿过,亦不着痕迹地大致看了众人一眼,暗道不愧是世家之后呀,眼神虽然复杂,还是还真看不出谁希望段霖苍死。最后与司徒殊木的眼神轻轻一碰,也不要仆从带路,便径直往血腥味浓厚的地方走去。

司徒殊木眼眸溜过上首的李太后等人,几不可察的笑了笑,这些人似乎都忘了久晴天没有行礼,甚至一个招呼都没有打。

段霖苍已经被安置在内堂,依旧在不断流血,血呈黑色,床边坐着一个美姬,正不断用绞了水的罗帕替段霖苍拭去脸上的血迹。段谨溪苍白的脸上不掩焦急之色,看到久晴天眼中便迸发出一阵狂喜,一揖到底,恳切地道:“我父王便拜托久姑娘了。”

久晴天瞟一眼已经昏迷的东阳王,“世子客气。”说完便看一眼内堂中的一大堆人,“不过我治病时喜欢清静。”

段谨溪当即明了,立刻挥手道:“都下去,别打扰了久姑娘替父王解毒。”

不消多时,内堂便安静了,段谨溪亦出去了,久晴天最后只听到他沉冷的吩咐:“去将

今日在大厅伺候的下人全部押过来,本世子倒要看看,是谁敢在东阳王府放肆。”

细细切了脉,久晴天不禁皱眉,她扬声唤道:“来人。”

立刻便有人推门而入,垂首恭立,“久姑娘有何事?”

久晴天正在选针,听到声音觉得熟悉,抬头果然见是那葛衣男子。“你们王爷中毒多久了?”

“王爷中毒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为何半个时辰才想起去找我?”久晴天一边问一边利落地将在其曲池穴扎下一支针。

“事发突然,府中人皆有些措手不及。先命府中大夫看了病情,折腾了良久,世子才猛然想起久姑娘您也在东阳城。”

“所以,这么一折腾就折腾了半个时辰?”久晴天继续取穴合谷,头也不抬地道。

那葛衣男子似乎不懂久晴天这话的意思,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没有说话,而久晴天也没再问,凝神将一套针法施完。

葛衣男子没有再出去,依旧在原地立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前方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笔墨!”

葛衣男子立刻出去,不多时便带回了一套文房四宝,久晴天写着药方,边吩咐道:“可以让他们进来伺候了,不过我扎的针都要留针一刻,不要动。”

此话一出,门口便涌进一堆人,有男有女,年纪也不尽相同,嘴里喊着:“父王。”

也有人喊着:“王爷……”

久晴天看着这群声泪俱下的扑向病床的人眼皮子抖了抖,提醒道:“东阳王现在需要静养,还有,千万不要碰到他身上的针。”

一个丽人千娇百媚地转过身,纤纤玉指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哽咽着,“久姑娘……不知道……王爷他……”

听这丽人没说三个字便要哽咽一声,哽咽停顿两秒再说三个字,久晴天觉得她听着都替她着急,便打断道:“性命无忧,不过可能会瘫痪。”

“会瘫痪?你说王爷会瘫痪?”那丽人声音陡然尖锐起来,说话也利索了,不过眼泪掉的更凶了。

久晴天无言,原来哭的不是这尊贵的东阳王,哭的是自己啊。

那葛衣男子躬身接过久晴天的药方,才按照段谨溪之前的吩咐道:“久姑娘,三公子因为误饮了世子的酒,也中了同样的毒,正在隔壁,请您移步过去瞧瞧如何?”

闻言久晴天动作便一顿,这个东阳王府比她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呀,斜睨眼前男子一眼,淡淡道:“死人,是救不活的。”

出了内堂才将堵在心口的闷气给舒缓了,她不想在内堂,也不想去大厅。隔着不远,她都可以感觉得到大厅那奇怪的气氛。

大厅与内堂隔得不远,她只略略往大厅走了几步,便可以隐约听到大厅里的声音。

“混账,居然淮城新酒中下毒,说,你究竟是何人?”

居然这么快便找到了凶手?久晴天来了兴趣,继续凝神静听。

“若非是林世子和钱老板的人警醒,本王差点便让你这刁奴瞒天过海了。”这话说的咬牙切齿。

“久姑娘看过父王后,便说中的是‘葬心’之毒,乃皇宫秘药,你是谁派来的,怎会有这等东西?”

葬心?中的毒的

确是葬心没有错,不过她有对谁说过么?久晴天开始反省自己的记忆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若非……是三弟误饮了本世子的酒,那本世子现在怕是就去见了阎王罢……”

真是唱作俱佳,把自己也摘清了,久晴天由衷赞叹!

大厅中忽而出现一阵惊呼,然后有人道:“这人吞毒自杀了……”

这下好了,死无对证了!久晴天继续点头,不得不佩服!

“你笑成这样子很难看。”

一声浅浅的叹息自身后传来,久晴天闻言转身,看见司徒殊木站在离她很近的距离,久晴天看着他,不由向他走了几步,直到能清晰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紧盯着司徒殊木的瞳仁,似乎真的想从他眼里的倒影中看清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很难看。

司徒殊木也任她盯着。

不多时久晴天便退开了几步,收了笑容道:“皮笑肉不笑的确很难看。”

“里面的人怎么样?”司徒殊木眼神依旧看着久晴天,但问的却是内堂。

“活一个死一个,活的那个也得瘫痪。”久晴天撇撇嘴。

司徒殊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被自己的儿子算计成这样,也算报应。”

久晴天听到这话后静了一下,才抬头问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不比你少。”司徒殊木答得很干脆,他目光悠远地看向内堂,嘴角的笑意收敛,声音低低地,堪堪入久晴天之耳,“比如为何这东阳王府没有郡主,比如东阳暗部杀手……尤其是女杀手的来历。再比如,某个人为何见到东阳五女后身上的戾气便怎么也收不住。”

最后一句让久晴天微微一窘,果断转移话题,“你……出来好久了,该回大厅去了。”

司徒殊木不理她的转移话题,但是也没有继续调侃她的意思,稍稍正色道:“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看得清楚,李太后的话将一切罪名推给了秦旭,但保住了君炼云的帝位来源纯正,这样东阳出兵便不能毫无顾忌。只可惜,没想到段谨溪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出了这等办法……葬心之毒又跟帝都扯上了关系。”

“葬心之毒的关键点便是半个时辰,我若是半个时辰内到的,我有把握可以解毒,而且解毒以后身体除了虚弱些并不会瘫痪。”久晴天两手交叠把玩着。

“这就是世家子弟的狷介了,事事皆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明明是想要坐那张龙椅,却偏偏还要占尽了仁义道德。我看这报仇之名倒是比清君侧更好。”久晴天冷哼一声,言语冷厉如刀,,“堂堂东阳王府,被皇宫的秘药害得王爷瘫痪,一个公子丧生,怎么可能不报仇呢?段谨溪倒是真不简单,能忍、能狠,能装!也难怪,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司徒殊木伸手握住久晴天的肩,微微用力,久晴天身子一震,深深吸了口气,感受到了司徒殊木的安抚,渐渐平复了情绪。

“我出来呢,是想告诉你,里面那个人,你若不高兴救,便让他继续去阎王殿好了。”司徒殊木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清清楚楚,话中甚至还带着纵容的安慰。

他说,你若不高兴救,便不救。

他说,哪怕你不救,我也不会让你在东阳沾上任何是非麻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