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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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祸起龙桥

    天玺之地,修仙之途,群妖乱舞。

    人族自危,联众而聚,于俗世中立徐丶李丶万氏三大王朝。

    又有脱尘仙人自立门派,最终凝成五大道统,据嵩,庞,昆,祁,夷五山而成,被世人称为五大仙山。

    于是有五大仙山联合三大王朝之力共同抗敌,为人族争得大半天下。

    我要说的故事发生在徐王朝境内,嵩山之下。

    自边疆小镇而起,成燎原之势,终燃遍天玺。

    第一章祸起龙桥

    白先生送走病人,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于是他看向两位小客人。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不过六七岁的年纪。

    “你今天起的有些晚。”

    徐生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昨晚那个奇怪的梦,自己也不会现在才起来。

    “哼,白叔叔,要不是我去叫他,恐怕现在还躺在床上呢。”旁边的小女孩像是生气的控诉,眼里却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小如姐,我都说了这是意外...”

    “我看你分明是故意赖床。”

    见两人又要争吵,白先生赶忙将之打断,他把两人叫来,可不是为了看吵架的,“跟我来。”白先生说完就对着房内走去,在他进门后,挂在门口的木牌翻转了一下,写着两个墨字,“勿扰”。

    徐生和小如对视一眼,忐忑地跟了上去,白先生从前可没有带人进过内门。

    “这是...”待两人进门后,都被房内的东西震住了。

    房间远不止外面看起来那般小,一排排巨大的书柜横在眼前,这样排过去比徐生所看过的最长的路还要长,仿佛没有尽头,而这书柜看起来要比镇上最高的房子还要高,里面密密麻麻的塞满了书籍。

    “白先生肯定是一个仙人。”

    徐生上前抚着木柜,想起父亲常与人说的话。

    “徐弟弟...”小如也是有些呆了,不知道该怎么说眼前的这一幕。

    白先生却不理会这些,这个房间,任谁看到都会如此,他转头看向徐生,开口问道,

    “你昨晚做了一个梦?”

    这已经不是在问了,而是肯定。徐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木讷的点头。

    “梦到些什么?”白先生又问。

    “我看到了....”徐生脑海里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用尽力气去回想,人影却更加的模糊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印象非常深刻的梦。

    “两个月亮吧...”最后徐生只能把这仅存的印象说出来,他说的很快,因为这多出来的月亮也变得模糊了。

    小如在旁听着直皱眉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碍于白先生在这里,她也不好发问。

    “很好。”

    白先生笑着点头,这态度更让两人奇怪了,不过接下来他们会更加感到奇怪。

    “你为什么而活?”他是对着徐生问的。

    这个问题实在怪异,也是徐生从没有想到过的,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人都是有目标的,有人一生追求金银财宝,有人喜爱争权夺势,有人只求温饱,有人立志平步青云。”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对于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有些深奥了,白先生开口将它一一拆解。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真正想实现的期望,他所作的一切也会不可避免的朝这个方向去努力,你想追求的,是哪种生活呢?”

    “或者说,你想以一个什么样子去活着?”

    徐生皱紧了眉头,白先生的话让他不知所措,又像是打开了一个朦胧的世界,这是他以前从没有去想过的东西。

    一旁的小如有些懵懂,她也听到了刚才的话。

    见两人思考,白先生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的等着回复,好一会儿,徐生才抬头。

    “我想当一个大官。”

    “为什么?”

    徐生眼前划过镇守的影子,略一犹豫便道,“因为当了官就不会被欺负,家里也不用眉头开茶馆那么辛苦,还能住很大又舒服的房子.....而且..”

    “我不会让小胖到处欺负人。”

    “小胖?”

    “就是镇守的儿子。”

    白先生笑了,这回答着实可爱。

    “那你呢?”他又问小如。

    “我啊...”小如歪着头,极其认真地说道,“母亲常说,女孩子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看错人,我就想自己能不看错就好啦。”

    不过为什么不能看错人呢...她在心里想着。

    白先生笑的更大声了,这两人的回答一个比一个让人开心。

    “你们都只看到了最表面的东西,不过这也没什么,小如,东西带来了么?”

    小如闻言将一直藏着的右手高高举起,一条紫红色的绸缎被她缠在手上。

    “嗯。”

    白先生将其接了过来,往上一抛,绸缎在空中舒展飘动,却不下来了,就这么悬在半空,像是风筝一般。

    “哇..”

    没有理会两个小孩的惊讶,白先生并指为剑,随意的在空中一划,绸缎自边起往里靠大约一指宽的地方多了一道缝隙,他一招手,这紫红带子便落了下来,缠在了小如的右手上。

    “这是..”小如盯着手腕处,原本缠起来厚厚的一沓现在成了丝线般薄。

    “白叔叔,你不只是说作衿吗。”

    小如有些委屈,她可是特意选了一截长的,现在像是被裁去了一大半。

    白先生没有理会,转而拉起徐生的左手,将两人牵在了一起。

    小如脸刷的红了,徐生也是微微发烫,“白叔叔,你这是..”

    “人生如梦,如一现昙花,随时可为虚妄,还是要有一人相伴才好。”

    说话的人近在眼前,可声音却是虚无缥缈,宛如九天之上而来。

    人生如梦...

    “徐生。”白先生似乎有了些不同,眼中的笑意褪去,只剩冷漠。

    “啊?”

    徐生突然感觉眼前的人变得很陌生。

    “我刚才说了什么?”

    “您说...说..”徐生愣住了,明明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怎么就想不起来了?他拼命回忆,想要记起白先生刚才说过的话,记忆却越来越模糊。

    “只有梦才不会被记住。”

    白先生也变得模糊了,整个人变得虚幻,仿佛要融于空气里,徐生甚至能看到他身后的书架,正在惊疑间,白先生又开口了,像是九天之上的仙王。

    “所以,你是在做梦吗?”

    徐生抬头,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忘记了自己还牵着小如。

    我在....

    做梦吗?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巨大的书柜无声的坍塌,一双双羽翼在其中展开,扑腾时将旁边的云雾吹散,声音却如同蝴蝶扇动翅膀一般,渺小又不可察觉。

    徐生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脸上火辣的疼,脑海一片混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你是谁?”他问,说话时嘴角传来了撕裂般的痛感,背他的人没有回复,只是自顾的往前走。

    徐生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发现手臂没有反应,全身只有头还能稍微动一下,他将脖子伸到最长也只能看到一张侧脸,徐生还想说点什么,但嘴角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将话憋在肚子里。

    他将注意力转到身边的环境,只看到一片朦胧的雾气,模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要去哪?”徐生忍住痛开口。

    背着自己的人只留给他一个被头发遮住的后脑,一丝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徐生看到他头发用紫色的束发绑着,中间插着一根玉簪,紫色的带子有时会拍到徐生的脸上,碰到就会引起好一阵疼。

    这个发带有些长了!徐生愤怒的盯着它。

    这时周边的雾气似乎有些消散了,周围有些星星点点窜过,像是萤火虫,徐生想自己肯定在某个森林里,耳边传来“扑棱”的声音,像是蝴蝶在身旁煽动翅膀,徐生漆黑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想要找出那只蝴蝶。

    这时“雾气”消散的差不多了,视野一下就明亮起来,徐生还没来得及去看周围的环境就先感到自己失去了平衡,向前趴了下去,他惊恐的发现背着自己的人正在向前倒下去。

    他摔倒了?

    徐生感到自己跟地面已经快没有什么角度了,他闭上眼睛,紧张的贴着前面那人,想着这样就不会摔倒自己了,他祈祷那人不要摔倒什么水坑,或者更惨一点从悬崖边掉了下去。

    预想中那人的惨叫没有听到,耳旁却有了风声。

    怎么还没有打在地上?

    徐生睁开眼,他看到下方有缩小了几百倍的城镇,密密麻麻的蚂蚁在里面穿行,接着那些蚂蚁逐渐变大,逐渐有了人的轮廓.

    徐生几乎要叫出声来。

    原来自己一直被人带在天上走,刚才的雾其实是云的里面。

    “咚”一声,徐生感到自己着陆了,此刻他斜躺在地上,还好地上是干的,除了着地的脸有一种沙子的滑腻的感觉外,并没有什么不适,四周只有几丛稀疏的竹林。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池子,周围被石块精心的垒了起来,透过石头的缝隙看到了里面有清澈到了极致的水。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个带自己来的人在哪里?徐生心底慌乱起来,自己被丢在这里了?

    这时一只怪模样的鸟跑到了徐生的面前,比普通的鸟要大上不少,个头要赶上家里养的鸡。

    怪鸟好奇的打量着徐生,小脑袋动来动去的,黑色的毛上沾着粘液,徐生觉得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落汤鸡。

    很快怪鸟开始用嘴啄他,力气并不大,却疼的徐生呲牙,他的脸上有伤,虽然其他地方可能伤的要更严重,但没有皮肤的保护,去碰一下都是一种折磨.

    徐生挣扎了一下,他想挥手把这只怪模样的鸟赶走,可是手始终抬不起来,他只好鼓足了力气朝它吐了一口口水。

    这只鸟却啄的更快了!像是生气了一样,不止如此,力气也变大许多,脸上传来的剧痛使得徐生清楚的意识到不能再让这只鸟嚣张了,他使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一只手砸在了这只鸟的身上,将它拍得怪叫着飞了出去。

    徐生没来得及放松就晕了过去,人在受伤太重承受不住的时候就会失去知觉,徐生的手也是如此,现在他强行让手动作,就等于恢复了知觉,一阵剧痛袭来,像是同时有一千根针丛指尖插了进来,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孩童所不能承受的痛苦,他完全倒在了地上,甚至没有来得及想自己会不会被路过的狼吃掉。

    等徐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全身被白色的布带绑的密密麻麻,布袋中还夹着竹片。

    旁边走过来一个发须皆白的人,黄色的袍子上披在身上,徐生看向他的头顶,那里只用一根普通的签子盘起。

    “醒了?”他凑到徐生的面前,显然是守候已久,眼窝微馅,雪白的眉毛悬在眼眶上,与他的脸显得很不协调,那是一张中年人的脸,虽然没有年轻人的稚嫩,但也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仅有的几条皱纹也不是很深,明亮的眼神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年.

    偏偏长了一头白发。

    徐生在心里把他说成了怪人。

    “这头发我也不想它白的这么快,可是年纪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和蔼说道,这下徐生不敢乱想了。

    “余道长说只要你醒过来就不会再有事了,”

    徐生不知道谁是余道长,他隐隐觉得是替自己包扎的人。

    “那你可以说一下是怎么到这里的吗?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闯到了后山。”怪道士说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在徐生行之前他仔细的探查过,确认了徐生体内没有任何法力。

    “我是飞下来的。”徐生回答,他发现嘴巴只有一点点疼了。

    “飞?”

    “嗯!”徐生点点头,说完才想起自己是被人带来的,他赶紧又补充一句,“是别人背着我飞下来的。”

    “哦,那是谁带你来的?”怪道士眼睛稍眯,徐生的回答让他警惕起来,有人在自己的眼皮下自由地出入了嵩山还留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而自己完全没有察觉,这不得不让他重视,他的语气也变的有些严肃起来。

    “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谁带你来的?”怪道士声音提高了几分,眼睛里流露出慑人的光,徐生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

    怪道士也注意到自己有些激动了,他收敛目光,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蔼一点,但徐生仍然不肯理他。

    “这样吧,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谈这些。”怪道士说他是这里的宗师,姓杨,全名杨丘山。

    “爷爷!”杨丘山还想和徐生说点什么,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杨丘山转过头,徐生看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居然做了爷爷,徐生有些诧异。

    “爷爷,你果然在这里。”声音的主人是进了房间,徐生看过去,那是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此刻她停在了原地,显然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徐生。

    “爷爷,这是什么呀?”小女孩指着床上那一团。

    徐生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筱筱,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来这里吗?”杨丘山有些生气。

    “可没有人陪我玩,我好无聊啊。”小女孩一把抓住他的胡须摇来摇去,突然用力扯了一下,转头就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扬起手,“我拿到了!”她手上攥着一根长长的白须。

    杨宗师有些心疼的摸了一把垂到胸前的胡子,这样一闹他也没有太多追问的心情了,他对徐生说了句安心修养就出了房门,临走前说帮他去叫余道长再来看看,徐生心里也对那个救了自己的余道长感到好奇。

    很快余道长就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徐生首先看的就是他的头顶,那里是蓝色的束发,发带也很短。

    比起杨丘山,余道长就要热情许多,他一进门就先帮徐生检查了各处,主动与他说话,说的都是些比较轻松的话题,没有像杨丘山一样询问他的来历。

    检查后余道长拿出几颗墨绿色的珠子,每颗有半个荔枝那么大。

    他轻轻拿起一颗贴在徐生的胛骨处,然后用手搓揉,徐生感到那里一股凉意渗入了皮肤,一下舒服了很多。

    “今年多大了?”余道长又拿起一颗贴在他的腹部。

    “十一。”

    “哦,虚岁还是满岁?”

    “虚岁。”

    “那应该快了吧。”余道长的手贴到脚踝,徐生感到那里也在逐渐恢复知觉。

    “还要两个月。”徐生如实回答,他对这个余道长的好感正在上升。

    “那就是冬末了,都快到下一年了。”余道长拿起最后一颗,额头上有了汗珠,花白的头发有了湿意,每用一颗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道长,我没事了。”徐生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最后一颗了。”余道长随意的抹了一下额头,这颗被揉进了徐生的眉心。

    “好了,这样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他像是庆幸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轻松下来,随后拍了拍徐生的肩膀,拿起布袋走到门边又停住。

    “龙桥镇已经没有了,虽然这只是粗略的报告,但有人生还的几率不大。”说完他就走了,只留下徐生一人留在房里。

    过不多久,啜泣声从纱帐里传了出来,隐藏在少年心底的悲伤终于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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