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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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连心,三河镇人。

    家中人口单一,连父、连母和长兄连成。

    连母初怀连心时,长兄连成方三岁。

    作为家中的主心骨,连父起早贪黑,只为爱妻连母日子能过得宽裕些。

    腊月严冬,屋外萧条,连父便只身前往百里外的山中狩猎,猎杀一些珍禽到镇上卖,给家中换取一些补给。

    这一日,连父像往常一样,清晨天未亮就出门,背上自制的弓箭和利叉,徒步前往山间。

    前面就是山脚下,忽见一身穿单薄的女子,横在上山的小路上。

    观其模样,此女子不过十六七岁,长得清秀动人,衣着虽薄,但却是丝制衣裳,想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加上冰天雪地,看她实在可怜,连父就在附近燃起一堆火,将女子移靠在火堆前。

    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女子才微微睁开眼睛。

    “多谢大哥相助。”听女子说,她名叫楚河,乃南方青阳人士,南方受外强侵犯,罂粟泛滥,楚河不得不和父母逃离家乡,前往北方。路经此地,不慎与父母走失。

    后被当地的地主所救,地主老爷答应楚河,代她寻找父母,品性单纯的她,便跟着地主老爷回了地主家。

    谁知,地主老爷家有一个纨绔公子,垂帘楚河的美貌,强占其身体不说,还将她锁在房中,昨夜楚河趁地主家看管松懈,方逃出。

    室外寒苦,楚河才会晕倒在山脚下。

    听了楚河一言,连父思量片刻,心想,她口中的地主老爷,莫非是三河镇赫赫有名的土皇帝莫家,莫家欺男霸女是常有的事情,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救了楚河姑娘,还不知道引来什么祸害。

    连父本想弃之而去,但看楚河姑娘甚是可怜,又于心不忍,便带着她到山腰隐蔽之处,燃起一堆火,自己便进山狩猎。

    大概两个时辰后,连父猎获三只野兔和两只野鸡,下山来觅楚河姑娘。

    火堆已经只剩一堆余烬,却不见楚河姑娘踪迹,想必她已经离去,连父也没多想,正准备起身回家。

    忽然一群人围堵而来。

    连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被这群人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连父惊声问道。

    “敢拐跑本公子的女人,来人,给我打。”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地主家的纨绔公子,莫脍。

    不等连父解释,一顿拳脚袭来,打得连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一旁被莫脍紧紧搂在怀里的楚河姑娘见状,哭喊哀求道,“跟他没关系,求你放开他,我跟你回去。”

    “你就这么喜欢外面的野男人,给我往死里打。”楚河姑娘越是哀求,莫脍越是来气,本想教训教训一番连父,此刻下手更重。

    当场连父被杖毙。

    “公子,人死了。”

    “死了。”莫脍冷冷的看了一眼连父,没想到看他铁骨铮铮,竟然这么不抗打,冷哼一声,“走,我们回去。”

    连父就这样暴尸荒野。

    时至午后,屋外阴云密布,连父不管有没有狩到猎物,此刻都应该回家的。

    连母右眼狂跳,心中甚是担忧,但此刻有孕在身,不便出门寻连父。

    邻里得知连父上山狩猎未归,虽说山上没有虎豹,但豺狼不少,难不成是遇见豺狼,邻里几个大汉立刻上山寻找连父。

    发现连父的尸首,已是天黑。

    看其身上的伤痕,显然并非是豺狼所为。

    将其送回家中,看见连父遗体的连母,直接哭晕死过去。

    “如此狠毒,究竟是何人所为?”邻里见连父的遗体,一个个震惊不已,只是现如今帝国动荡不安,官府对此等之事爱搭不理,以至于连父之死,直至下葬都无人知晓其根由。

    家里的主心骨亡故,连母整日失魂落魄,身体也随之日渐消瘦。

    邻里妇人好声相劝,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儿连成,亦或是腹中的孩儿,都要保重身体。

    连母消沉半月,才缓过神来。

    今天收成本就不多,绝大部分又上缴给朝廷,家中积粮见底,这可愁坏了连母。

    邻里虽然有心相助孤儿寡母,但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若是连母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但从未见有人真的出手援助。

    夜风凄凄,大儿连成依偎在连母的身旁,粗布麻衣无法抵御这严冬之寒,连成微微颤颤的嘀咕着,“娘,我饿。”

    “成儿,赶快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连母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轻拍连成的后背,哄他入睡。

    一大清早,连母顶着大肚子,拿着地铲,跑到田埂地头寻找野菜,寒风凄凄,冻肿连母的双手,为了连成和腹中的孩儿,她只能如此。

    好不容易熬过严冬,连母已经临近临盘。

    这一夜,屋前屋后花香四溢,就连附近的小池内,莲花一夜盛开。

    无人守夜,连母垂死之间,诞下女婴,取名连心。

    或许是上苍的眷顾,母女平安。

    看着怀中的女婴,连母不由得潸然而下。

    女婴出世时,口中衔着一枚小拇指般大小的珠子,珠子内,隐约可见,一朵金色莲花。

    不知是福是祸,连母将这枚珠子收起,从不提起此事。

    连母还没出月子,就四处为儿女做活计。虽说连母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刚生孩子不久,还是需要注意,不能像其他妇人一般利索。

    命运刚当何去何从,上苍再次给连母打开了一扇门。

    在镇上做活计,忽然有一日,连母遇见一人牙子,说是有一富贵人家的夫人,怀胎八月,正在为腹中的孩儿寻找奶妈,需要身世干净单薄的良民最为妥帖。

    当然奶妈的身体还是最重要的,连母思前想后,为了两个孩子,去做奶妈何尝不是最好之法,一来可以解决温饱,二来依附富贵人家,将来自己的儿女也能有个好去处。虽然名声不好听,连母毅然而然的找到人牙子,说自己想去试试。

    “你真的想好了?”

    连母点点头。

    人牙子便带着连母去医馆,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一切都妥当。

    随后连母便带着连成和连心,跟随人牙子而去。

    从人牙子口中得知,此富贵人家,乃是帝国八大世家之一的杨家旁支,杨家位于北都京城郊外的云景郡,家中有祖母宋氏,杨老爷,一位正房夫人,三位姨娘,和五位公子、两名小姐。

    正房夫人姓陈,乃是当今皇帝陛下云妃的胞妹,婆家家世显赫,对自己的孩儿都是相当重视,不容有一点疏忽,若是连母能选中,将来在杨家下人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这些都是展望,人牙子继续道来,此次符合条件的奶妈,一共有十名,需要经过陈夫人的挑选,才能留下。

    “万一选不上,那岂非白跑一趟。”去时由人牙子带着,再回来连母可不相信人牙子会好心送他们母子三人回三河镇。

    “你且放一万颗心。”听人牙子说,杨家虽然只是旁支,但财大气粗,能前往杨家的奶妈,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纵使不能选中,陈夫人都会给十两文银打发,至于人牙子是否另有好处,连母就不得而知了。

    连母见得最多的钱就是一吊铜钱,十两文银可是天大的数字,虽然极有可能挑选不上,但也不枉这一路折腾。

    至于人牙子,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即便连母选不中,一来她为陈夫人前前后后折腾,能在这样富贵人家留下个好印象不说,日后杨家若是需要购买下人,也不会忘了自己,二来像杨家要求这么高的奶妈,即便陈夫人选不中连母,不代表门楣较低的富贵人家选不中。

    也就是说,人牙子此行稳赚不赔。

    一路上人牙子好菜好饭的供着连母,养养连母的气色,若是此事能成,人牙子自然求之不得。

    整整三日,前面就是所谓的云景郡。

    云景郡往东,不过三百里,就是沧海。

    郡外夹道,垂柳依依。

    行驶在进城的马路上,商旅络绎不绝。

    从车帘向外望去,青石累积起的城墙,足有三丈高。

    一条护城河,沿着城墙根一直延展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方。

    城门由两扇浇灌而成的青铁铸成,上面烙印着悠远的历史痕迹。

    进城后,是一条笔直的街道,通往云景郡最深处。

    沿着这条主街,大概行驶一盏茶的功夫,然后进入一条热闹的街道,过河后,前面就是杨家杨府。

    杨府院墙高耸,大门威严,一对石狮,盘卧在正门两侧。

    沿着院墙来到杨府后门,人牙子招呼连母下车,随后人牙子祭出拜贴,递给一名看门的老婆子,连母这才跟随着人牙子走进杨府。

    老婆子领着人牙子和连母,穿过一条回廊,来到一处厢房。

    厢房内,其他待选的奶妈已至。

    “舟车劳顿,你们便再次歇息片刻,我这就去通报给杨妈妈。”

    老婆子离去后,人牙子便领着连母一家三口坐下。

    这里待选的奶妈,有的由人牙子领着,有的则只身坐在那里。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所有人都缄默不语。

    稍顷,一名身穿褐色衣裳的婆子,急匆匆赶来,“让你们久等了。”

    众人起身,“杨妈妈好。”

    “嗯嗯嗯。”这婆子便是杨妈妈,虽然这些待选的奶妈,一个个身形粗狂,但却皆有礼数,杨妈妈欣慰不已。

    其他话也不多说,杨妈妈取出一个册子,按照上面的名字,逐一认识一番。然后又粗略的了解一番各自身世是否与册子上的相符。

    杨妈妈来到连母面前,不由地停了停。

    “是你的男人死了?”

    “是。”

    杨妈妈也无他话,然后点了一名奶妈,和连母一起,道,“夫人瞧过你们递上的册子,你们俩跟我来。”

    连母也不知道是成了还是没成,将连心交给人牙子,起身跟随杨妈妈而去。

    穿过一片花园,杨妈妈带着连母和另一名奶妈,进入杨府后院主屋,只见陈夫人躺在床上养胎,身旁五六名婢女正在细细的照料着陈夫人。

    “夫人,人已带到。”杨妈妈微微见礼。

    连母和另一名奶妈赶紧跪在地上,给陈夫人请礼。

    “起来吧,我也没什么想说的,就是看看你们。”陈夫人早就摸透了此次甄选的奶妈身世,她就是想亲眼见上一面,以她阅人之相,看看这二人是否真是良民。

    确定无误后,陈夫人吩咐下去,“就她们二人了,其他人就打发回去吧。”

    “是,夫人。”

    连母以为,会像人牙子带自己去医馆检查一般,仔仔细细再来一遍,没想到刚一来就确定下来,此时连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和那名留下的奶妈一起,拜谢陈夫人。

    “无需多礼,日后你们二人悉心照看我儿便是。”陈夫人乏了,挥挥手让杨妈妈带连母和另一名奶妈下去。

    在大户人家做奶妈内有门道,一曰死契,一曰活契。

    签订死契,也就是从此以后,就是杨家人,生杀大权全由杨家掌控。

    签订活契,就像是做活计,待年限满后,就可以告辞回家。

    身为良民,连母自然不肯一辈子做下人,签的是活契,一直照顾陈夫人腹中的孩儿成婚或出嫁,便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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