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竹林录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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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生离死别

    允昭凌身披大红嫁衣,头戴金碧头冠,面覆轻薄红纱。华灵与平月左右相扶,允昭凌一步一步踏上了高楼。喜楼人声喧嚣,人影攒动,有些人只在楼下看着,有些人则干脆飞身在半空观望。

    来到顶楼,宾客满座,一双双眼睛全都注目着她。北面并坐了三人,允萧疏、年月湖与付清彦,她的爹娘与公爹。允昭凌一转眼,却见到不远处坐了一人,竟是言舞江。付陌染一身红衣红冠,眉目清朗,缓步迎向了她,然后执起她的手向北面走去。

    允昭凌的余光扫了一眼两壶山的方向,遥天,应该能看到的……忽然,数枝利箭携着漫天火光齐齐射向了浮幻院的方向。允昭凌挣开付陌染的手,掀开纱帘,惊诧地看向了两壶山。

    “天劫啊!”“天劫来了!”“是遥天之劫……”楼下众人已经喧嚣鼎沸,允昭凌回头看向允萧疏与年月湖,允萧疏已经腾身向发射利箭的方向飞了过去,几个随侍亦跟了过去。年月湖近前握住允昭凌发颤的手,“没事的。”允昭凌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年月湖道:“放心,这些低贱之术,还伤不了遥天……”

    霎时间,两壶山火光四起,随即,一道身影飞腾至半空,降下漫天雪花,但却丝毫阻止不了火势。这下两壶的众仙妖着急了,天劫归天劫,可若两壶山烧得不成样了,那他们还有何处可容身。于是一拨拨人飞向了两壶山,试图阻止火势。

    “遥天……”允昭凌正想飞身过去,忽听身后一道朗声响起,“言舞江、玉衡,你们竟敢趁着我儿的大喜日子焚毁两壶仙山吗?”“付清彦,你莫要血口喷人!”言舞江淡声道:“我们一直好好地坐在这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放火了?”

    “你们自然好好地坐在这儿,可火妖无息呢?”付清彦倏地飞身携下一支火箭,然后以仙力掷在了言舞江面前,“明明就是妖火,若非无息,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付清彦话落,便有十数名上仙起身离座团团围住了言舞江与玉衡。

    年月湖上前冷声道:“付城主,此事尚未查明,未必就是火妖无息所为。便是无息所为,也未必就与海藏宫相关。谁都知道,火妖无息,并不隶属于海藏宫管辖!”付清彦淡淡地看向年月湖,“两壶山可是允谷主与允年夫人在管辖,如今两壶山出了这么大的事,允年夫人不但不紧张,反而为海藏宫的人说话,究竟是何意图?”

    “付城主,依在下之意,只怕这两壶山天劫之事大有蹊跷啊!”座中一人起身道:“两壶山乃不世的灵山,允大小姐成婚这么大的事不放在两壶山举行,偏偏要在两壶山之外。且这么巧,就在允大小姐成婚前传出了什么天劫之事,倒有点像是避忌之意啊?可允谷主与允年夫人到底在避忌什么呢?该不会,你们一早便知火妖无息会对两壶山……不利吧?”

    “放肆!”付陌染冷眼看向那人,“允谷主与允夫人之事岂容你置喙?”付陌染转而看向付清彦,“父亲,既然两壶山乃是不世的灵山,父亲不应该遣人早些平息两壶山的妖火吗?至于是不是火妖无息所为,又关不关允谷主或是海藏宫的的事,难道不应该在事情结束之后再作讨论吗?”

    “轰隆”一声巨响,顿时惊叫声四起,允昭凌向两壶山看去,就见原本的两座高峰突然炸裂开来,无数碎石携着妖火向四周飞散。“遥天!”允昭凌一手扯下头上的金玉冠,便飞向了两壶山。华灵与平月皆跟了过去,付陌染与年月湖正想跟过去,忽听付清彦道:“给我拿下海藏宫魔妖!”

    “付清彦!”年月湖怒声道:“你是天回城的城主,可不是我两壶山的谷主,你若无心与我允家成亲,就即刻滚回去!今日你要敢在我两壶山动手,我醉壶谷与你没完!”付清彦淡笑一声,突然飞至半空,朗声道:“诸位,仙魔两界由来争持已久,魔界当年杀我仙界弟子无数,令我们痛失身边的至亲,至爱。今日……便是一血前仇之时,彻底覆灭魔界之机了!”

    “海藏宫此刻已被东城主攻下!海藏宫将不复存在!魔界也将彻底消亡!”付清彦拔剑一指言舞江与玉衡,肃声道:“天回城众人听令!今日务必击杀所有海藏宫魔孽,若有相帮者,视同魔界妖孽,一并击杀!破魂阵……”

    年月湖拔剑道:“醉壶谷众人听令,自即日起,我们允家与天回城恩断义绝!今日,务必护送言副宫主与玉衡殿主安然离开此地!”“是!”醉壶谷的众小仙及侍奴统统围了上来。付清彦看向年月湖,“好!你们既要自寻死路,我便成全你们!天回城众人听令,允家与醉壶谷众人勾结魔界,今日,一个也不要放过,统统击杀,不得留情!”

    霎时间,顶楼乱作一团,众人厮杀一处。付陌染拔剑冲向了付清彦,付清彦挡开付陌染的剑,淡声道:“怎么,你要弑父不成?”付陌染道:“让他们停手!”付清彦淡笑道:“你以为,他们现在停得下来吗?你且看看……”付清彦道:“冲在最前面的,都是些什么人?想要立功的人,想要报仇的人,还有……想要摆脱牵连的人。”

    “那几个,不都是两壶山的上仙吗?”付清彦道:“他们一身的修为,都是因为两壶山的灵力,他们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这便是人性。”付陌染咬了咬唇,返身冲向了那几个上仙。

    言舞江挥开几个小仙,然后运起一道紫光直冲天际,然而预想的情况却并没有出现。付清彦缓缓飞到言舞江身前,“可是在召沧海卫?你训练的这一支队伍倒的确有几下子,而且你这次带了半数的人过来,也算是极度周全了。只可惜,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们离开。虽费了些功夫,也倒还能对付。”

    言舞江冷眼看向付清彦,“喜帖是你发的?”付清彦道:“你的亲女大婚,我怎么能不通知你一声呢。你们海藏宫这半年来频频内斗,也多亏了你,才替我除掉了那么多强劲的对手。我还要同你说声感谢,如果不是你促成了这一切,我们也没这么容易拿下海藏宫。那些枉死的孤魂,要怪,也只能怪你这个副宫主心思太过剔透了。哦,不!我特别交待过,一定要斩草除根,务必破魂。”

    “卑鄙!”言舞江飞针扫向了付清彦,付清彦拿剑挡开,然后飞剑刺向了言舞江,罡风之猛烈,令言舞江怔愣了一瞬。玉衡飞身而来,以玄扇之力挡开了付清彦的大半剑气,但还是身中零碎的剑气被远远地震了开去。

    “玉衡!”言舞江向前稳住了玉衡,玉衡看了一眼持剑飞向年月湖的付清彦,挥扇抛出无数碎光挡开了围上来的众人,轻轻一叹道:“今日,我只怕是护不住你了。”言舞江摇头,“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该陪我过来的。”玉衡道:“他心思缜密,计划周详,我便是不来,也是一个死字。但我宁愿,与你死在一处。”

    年月湖正与两个上仙纠斗,忽觉身后罡风袭来,年月湖运起浑身仙力,腾空转身以剑相挡凌厉而来的剑气。但这剑气实在太过刚烈,她根本不足以应付,顿觉胸前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向喜楼之外飞了出去。“月湖!”一道身影飞速而来,接住了年月湖,落在喜楼的边墙上。

    年月湖看了一眼摆阵的众人,然后抬头看向半身是血的允萧疏,“萧疏,只怕……今日要与你在此……死别了……”允萧疏握着年月湖的手道:“怎么会是分别?咱们是死在一块儿呢。也好,累了这大半生,也该歇歇了……”

    允昭凌、华灵与平月三人挡开迎面而来的碎石,直直飞向了浮幻院。山上四处燃着火光,整座山开始摇晃了起来,浮幻院所幸无恙。允昭凌直奔竹楼,冲着仍悠闲喝着茶的遥天怒声吼道:“不是说我成婚你便离开吗?”允昭凌一把打开了遥天手中的茶杯,“你现在在做什么,还不走?”

    “他走不了了!”突然,玉鸾的声音传来,允昭凌转头看向了立在门口的玉鸾,“什么意思?”玉鸾道:“他的神元已经耗尽,无力回天了。否则,他不会无力阻止山中的妖火。”允昭凌看向遥天,泣声道:“没有!不是这样的!你答应过我什么?”遥天抬首看向允昭凌,“报歉,以后,再也陪不了你了……”

    遥天将一个绿色的香囊递给了允昭凌,“最后十棵,你应该用得着的……”允昭凌一把打掉遥天手中的香囊,“我不要,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好好地活着!遥天……”遥天转头看向了窗外,“送她走!”允昭凌刚想说什么,便被一股力道推向了窗外,推出了浮幻院。

    允昭凌转身还要冲回浮幻院,就见玉鸾拦在了她的身前,然后一指喜楼的方向,“报歉,我也帮不了你了!”允昭凌顺着玉鸾的手指看向了身后的喜楼,只见半空之中重重人群将数十个身影围住,允昭凌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运起仙力便向喜楼冲了过去。平月与华灵也是大惊失色,连忙跟了过去。

    玉鸾转身回到竹楼,看着遥天,“你这样……会不会太残忍?”遥天道:“这是她的命劫,她必需受。”遥天转而看向玉鸾,“你真的不离开?”玉鸾道:“你若逼我离开,我也是一死。”遥天一叹,“好,就当我欠了你的情!”遥天轻轻一挥手,浮幻院内骤然起了狂风……

    “天筑三魂,地结七魄,三魂灭,七魄亡……”“天筑三魂,地结七魄,三魂灭,七魄亡……”“破!”允昭凌堪堪飞到人群之外,就见众人齐结的破魂阵诛杀了阵中的所有人,年月湖、允萧疏、允唯方、允岁真、言舞江、玉衡,醉壶谷的,两壶山的……

    允昭凌红着眼向阵中冲去,却被一人拦住了,是世幻。世幻二话不说便携着她往另一边逃去,身后已有人发现了他们,呼着喊着追了上来。允昭凌以仙力击打着世幻,“放开我!放开我!”世幻生受着,却紧抓着允昭凌不放,“你现在回去送死有什么用?你若死了,谁为他们报仇血恨?”

    “最该死的那个是我!”允昭凌怒声吼道:“是我自以为是,我以为成婚可以救遥天,可他还是要死。我若不说成婚,今日的事就不会发生,爹娘他们就不会死……”世幻顿住脚步,华灵与平月拦在了两人面前。允昭凌抬眼看向一身红衣的付陌染,他的眼中无波无澜。

    华灵与平月见状,运起妖力与仙力便击向了付陌染,付陌染两手一挥,便将两人远远地震了开去。身后追赶的人已至,世幻看了付陌染一眼,回身拔剑与众人纠斗起来。允昭凌默然地看着付陌染缓缓拔剑,然后指向了自己,“要去哪里?魔界吗?昭凌……我与你同死,可好?”

    允昭凌冷笑一声,“你我同死?我爹娘他们的性命,谁来抵?他们的大仇,谁来报?你一人抵得过吗?”付陌染默了默,“我不会让你入魔的!”说着,付陌染飞剑刺向了允昭凌,允昭凌不退不躲,反而快速迎向了付陌染的倾水剑。付陌染睁大了眼睛,允昭凌低头看了一眼直插心口的剑,“你给我的心头血,我现在便还给你……我若不死,必定血洗天回城!”

    允昭凌以仙力退开了付陌染的剑,华灵与平月的惊呼声在耳旁响起,允昭凌的身子直直地向下坠去,半空之中的世幻被人当胸一剑贯穿身体,然后无数剑光击向了他。手中绿卿绕越缠越紧,允昭凌抬手一看,只见绿卿绕缓缓地消失。

    遥天来到千竹林前,千竹林中万株青竹瞬间枯化,他所设下的封印渐渐裂开,引魂棺剧烈地摇晃起来,终于,棺盖破开,红色的魔气伴着昭凌五百年的记忆迅速飞出了两壶山。遥天转身看向隐隐喧闹的山外,随着整座两壶山往下沉去……

    轰隆……接连巨声响起,地面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两壶山上妖火全熄,整座山开始缓缓下沉……允昭凌麻木地闭上了眼睛,其实,她并不想有生机。就让她从此长眠于九幽潭旁,伴着爹娘与遥天他们吧。突然,一股外力扎入了脑中,一幕幕画面充斥着允昭凌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