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查账
吴良才骨子里还是个文人，士林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文人特有的那股子傲气还在。明知道周鸿轩不待见他，他便也不去找刺激，泡杯清茶，捧一本诗书，难得几分闲趣。
当封兴业来请他过去时，他犹自有些愣怔，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整了整衣衫，向着中军帐里走去。
一进帐，吴良才便看到了堆满整个将案的账薄，便知道周鸿轩唤他来做什么了，面色当即一苦。
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只是毕竟是士林出身，很多事情还只在理论层面，少了些实践罢了。
“小人见过将军！”
吴良才毕恭毕敬抱拳行礼，不管怎么样，周鸿轩都是他名义上的主子，必要的恭敬是不能少人。
周鸿轩有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顺手在桌上堆积如山的账薄上指了指，道：“这是乡兵营近三年的账薄，本将需要你来核对下。”
吴良才嘴角抽了抽，一个军营的账薄，每一天都会有很多收入和支出，三年下来，这个账要核对，工作量奇大无比。
不过周鸿轩已经将这个工作交给他了，他便不能不接，抱拳应了一声，而后上前，顺手取了账薄来查验。
翻了数页，吴良才便将这账本放到了一边，又取了一本看了，而后又放在旁边，如此三番，他才苦笑一声，向周鸿轩道：“将军，账薄被人刻意打乱了，这账对起来极难。”
周鸿轩挑眉，先前他便和罗骁看过，总感觉这账记得牛头不对马嘴，很难理出个头绪来，原来被人刻意打乱了顺序。
微微点头，周鸿轩道：“此事急切，你先将这些账薄理出头尾来，本将和其它军士也好插手帮忙。”
吴良才应是，而后道：“将军，要核账便必须要有算盘和纸墨，这个……”
周鸿轩明白他的意思，一挥手，封兴业立马照办，直接带了两个人去采买去了。
吴良才眉头一直皱着，不停的在整个账薄堆上翻看着，每一本账薄他都只看前几页，然后便将账薄放在一旁的账薄中。
他也不是随意放的，依循着一定的顺序，偶尔还会有插入和调序，动作很快，到封兴业回来时，整个堆积如山的账薄，有一半都已经被他经手过了。
罗骁看得瞪大了发眼睛，很是吃惊，向周鸿轩道：“将军，不是说书生对于账房之类素来鄙视吗，这老小子怎得对账薄如此熟悉。”
周鸿轩摇头，账房，牢头，脚夫，戏子及执马坠素来都被归作贱业，这可不像一个书生该做的事。
两人就这般看着，路岩和封兴业陪着，一等便是三个时辰，吴良才才收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见四人正盯着他看，不禁赧言道：“家父做了四十年的账房先生，小人落魄时，也曾给人做过账房，抄过书，这账薄之事却也熟悉。"
“原来是这么回事！”
周鸿轩心中自语了一句，问道：“如何？”
吴良才摇了摇头道：“一共五年的账本，都是记得流水账，小人不过才按照年月排序，要核算查验清楚，没个小半年时间不可能。”
周鸿轩皱眉，流水账这玩意儿他清楚，逐项逐物的记，什么时候进来，什么时候支出，支出了多少，谁支出的，都会记得清清楚楚，表面上看来很公整，每一项都可以做平。
表面上看来一项项一条条记得清清楚楚，实际上可操作的空间太大，核算查验便是个极难的事情。
只要是有个几年经验的老账薄，只要稍做点文单，便能将这账做得极花俏，收支四平八稳，白花花的银子却能从账上划到账薄的口袋里去，没有足够的经验，根本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鸿轩看着分成五叠堆放的账本，每一叠都有整整十二本，每一本都有三寸厚，这么多的账本查起来，想想都让人头大。
“多久能够查出来？”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吴良才苦笑道：“小人整理时匆匆看过几本，账面都是平的，要查出问题，便要每一项都要细细核算查验，这是个极重的事情，将军怕是要多请几位老账房一起查了，水平还不能低，不然看不出来。若是小人一人查，只怕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就理出头绪来。”
周鸿轩额然，他倒不怀疑吴良才的能力，至少从刚才整理账本来看，对于账薄他便是极熟息的，只是要从近六十本账薄里查出问题来，这却是个极难的事情。
半晌才向吴良才问道：“若是将其统计成表格，分门别类的计，要多久？”
吴良才愣怔，问道：“账怎么做成表格？”
他是真的不懂，这世上的账不都是这么记的吗？
周鸿轩愣了，呆呆的看着吴良，一把堆放在桌上的账薄，问道：“你们的账都是这么记的？”
他虽没学过会计，可好歹上过几年班，公司里怎么记账的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啊？啊！”
吴良才比周鸿轩还愣，记账不用流水账，还有什么办法？
看了吴良才半晌，周鸿轩才道：“罢了，本将虽不懂账目，但却懂得怎么规纳总结，你看看这法子怎么用？”
这边说着，周鸿轩便取过了纸墨，开始在纸上绘制起了表格来。一边纵一边道：“我们只需要将乡兵营所有进项出项统计出来，进项记加，出项记减，再与乡兵营收支总账对比，扣去营房里现在所剩的物资，有没有问题应该能够一目了然了。”
如果他只是嘴上说，这样简单的描述谁都听不懂，但他却是直接拿了本账薄画了起来，现银，马匹，刀，剑，甲，粮草，马料等等分类记录，一条条的列了下来，别说吴良才本就是个聪明人，在账薄上也是极有经验的，就算是罗骁，路岩，封兴业也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周鸿轩讲了一刻，吴良才便懂了，长身向周鸿轩躬身一礼，沉声道：“将军大才。此法看似简单，却极附智慧，将军能发明此法，我等不如也。”
他是真的被周鸿轩震惊了，似他这般自傲的人，本身便极少服人，但是对周鸿轩却是服了。
他老爷为人家做了几十年的账房，就是靠着账面上贪点流水为他找最好的老师供他读的书，未及第时，他也跟着他老爹做过账房，便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未听说过账还能这么记。
他能看得出来，这种记账法是极有效且极有监察能力的记法，这样的法门，通常都会在被运用之后的第一时间里广为流传。他没听过，至少在他看来，这样的法门便也未曾存在过。
他看得出来，周鸿轩对账薄之事几无所知，这样的法子，便只有可能是他触类旁通临时想出来的。
这便不得不让他佩服了。
饶是以周鸿轩的脸皮之厚，也被吴良才这个动作弄得面色发赤，连忙挥了挥手，道：“先生，这样的法子，要查出问题，需要几天时间。”
吴良才略微想了想，道：“有将军想出的法子，对账查账便不用花费什么功夫，麻烦的是将账目一条条摘出来，不过这事儿是个琐碎活，将军下面的亲兵和随扈军事只要略加提点便做得来。小人估计，最多不过三日，便能确定账目有没有问题，最多不过旬日，便能完全整理出来。”
“好！”
周鸿轩颔首，道：“本将十名亲兵，除了路岩和封兴业外，其它八人任由你调用。另外，二十名随扈军卒，除了罗骁其它人也随意听用。五日，五日内，若是能将这账目整出来，本将记你一记大功。”
吴良才连忙抱拳，沉声道：“将军，末将定不辱使命。”
“好！”
周鸿轩点头，带着罗骁和路岩封兴业二人直接搬了张桌子在过堂里办公，将中军帐让给了吴良才查帐。
罗骁微微向帐内看了一眼，道：“将军，这位吴先生，似乎也没那么差啊，做个军师，助将军处理理杂事，貌似也不差。”
周鸿轩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道：“军师这个职务牵涉机密太多，不能交心，本将安敢用它。”
罗骁抿了抿嘴，不再多说。
另一边营房，余粮和马星虎相对而坐，听完下面一名军士汇报，余粮挥了挥手，嘿笑一声道：“不出所料，果然查起了账薄来，还将中军帐都让了出来。我们这位周营长，莫不是技穷了吧。”
马星虎没他那么乐观，微皱着眉道：“徐远靠得住吗，可别留下什么漏洞。”
余粮嘿笑一声，道：“老马啊，你就莫担心了，老徐好歹做了三十多年的账了，这点本事还是明的。”
马星虎点头，却是依旧有些忧心忡忡。
当封兴业来请他过去时，他犹自有些愣怔，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整了整衣衫，向着中军帐里走去。
一进帐，吴良才便看到了堆满整个将案的账薄，便知道周鸿轩唤他来做什么了，面色当即一苦。
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只是毕竟是士林出身，很多事情还只在理论层面，少了些实践罢了。
“小人见过将军！”
吴良才毕恭毕敬抱拳行礼，不管怎么样，周鸿轩都是他名义上的主子，必要的恭敬是不能少人。
周鸿轩有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顺手在桌上堆积如山的账薄上指了指，道：“这是乡兵营近三年的账薄，本将需要你来核对下。”
吴良才嘴角抽了抽，一个军营的账薄，每一天都会有很多收入和支出，三年下来，这个账要核对，工作量奇大无比。
不过周鸿轩已经将这个工作交给他了，他便不能不接，抱拳应了一声，而后上前，顺手取了账薄来查验。
翻了数页，吴良才便将这账本放到了一边，又取了一本看了，而后又放在旁边，如此三番，他才苦笑一声，向周鸿轩道：“将军，账薄被人刻意打乱了，这账对起来极难。”
周鸿轩挑眉，先前他便和罗骁看过，总感觉这账记得牛头不对马嘴，很难理出个头绪来，原来被人刻意打乱了顺序。
微微点头，周鸿轩道：“此事急切，你先将这些账薄理出头尾来，本将和其它军士也好插手帮忙。”
吴良才应是，而后道：“将军，要核账便必须要有算盘和纸墨，这个……”
周鸿轩明白他的意思，一挥手，封兴业立马照办，直接带了两个人去采买去了。
吴良才眉头一直皱着，不停的在整个账薄堆上翻看着，每一本账薄他都只看前几页，然后便将账薄放在一旁的账薄中。
他也不是随意放的，依循着一定的顺序，偶尔还会有插入和调序，动作很快，到封兴业回来时，整个堆积如山的账薄，有一半都已经被他经手过了。
罗骁看得瞪大了发眼睛，很是吃惊，向周鸿轩道：“将军，不是说书生对于账房之类素来鄙视吗，这老小子怎得对账薄如此熟悉。”
周鸿轩摇头，账房，牢头，脚夫，戏子及执马坠素来都被归作贱业，这可不像一个书生该做的事。
两人就这般看着，路岩和封兴业陪着，一等便是三个时辰，吴良才才收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见四人正盯着他看，不禁赧言道：“家父做了四十年的账房先生，小人落魄时，也曾给人做过账房，抄过书，这账薄之事却也熟悉。"
“原来是这么回事！”
周鸿轩心中自语了一句，问道：“如何？”
吴良才摇了摇头道：“一共五年的账本，都是记得流水账，小人不过才按照年月排序，要核算查验清楚，没个小半年时间不可能。”
周鸿轩皱眉，流水账这玩意儿他清楚，逐项逐物的记，什么时候进来，什么时候支出，支出了多少，谁支出的，都会记得清清楚楚，表面上看来很公整，每一项都可以做平。
表面上看来一项项一条条记得清清楚楚，实际上可操作的空间太大，核算查验便是个极难的事情。
只要是有个几年经验的老账薄，只要稍做点文单，便能将这账做得极花俏，收支四平八稳，白花花的银子却能从账上划到账薄的口袋里去，没有足够的经验，根本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鸿轩看着分成五叠堆放的账本，每一叠都有整整十二本，每一本都有三寸厚，这么多的账本查起来，想想都让人头大。
“多久能够查出来？”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吴良才苦笑道：“小人整理时匆匆看过几本，账面都是平的，要查出问题，便要每一项都要细细核算查验，这是个极重的事情，将军怕是要多请几位老账房一起查了，水平还不能低，不然看不出来。若是小人一人查，只怕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就理出头绪来。”
周鸿轩额然，他倒不怀疑吴良才的能力，至少从刚才整理账本来看，对于账薄他便是极熟息的，只是要从近六十本账薄里查出问题来，这却是个极难的事情。
半晌才向吴良才问道：“若是将其统计成表格，分门别类的计，要多久？”
吴良才愣怔，问道：“账怎么做成表格？”
他是真的不懂，这世上的账不都是这么记的吗？
周鸿轩愣了，呆呆的看着吴良，一把堆放在桌上的账薄，问道：“你们的账都是这么记的？”
他虽没学过会计，可好歹上过几年班，公司里怎么记账的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啊？啊！”
吴良才比周鸿轩还愣，记账不用流水账，还有什么办法？
看了吴良才半晌，周鸿轩才道：“罢了，本将虽不懂账目，但却懂得怎么规纳总结，你看看这法子怎么用？”
这边说着，周鸿轩便取过了纸墨，开始在纸上绘制起了表格来。一边纵一边道：“我们只需要将乡兵营所有进项出项统计出来，进项记加，出项记减，再与乡兵营收支总账对比，扣去营房里现在所剩的物资，有没有问题应该能够一目了然了。”
如果他只是嘴上说，这样简单的描述谁都听不懂，但他却是直接拿了本账薄画了起来，现银，马匹，刀，剑，甲，粮草，马料等等分类记录，一条条的列了下来，别说吴良才本就是个聪明人，在账薄上也是极有经验的，就算是罗骁，路岩，封兴业也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周鸿轩讲了一刻，吴良才便懂了，长身向周鸿轩躬身一礼，沉声道：“将军大才。此法看似简单，却极附智慧，将军能发明此法，我等不如也。”
他是真的被周鸿轩震惊了，似他这般自傲的人，本身便极少服人，但是对周鸿轩却是服了。
他老爷为人家做了几十年的账房，就是靠着账面上贪点流水为他找最好的老师供他读的书，未及第时，他也跟着他老爹做过账房，便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未听说过账还能这么记。
他能看得出来，这种记账法是极有效且极有监察能力的记法，这样的法门，通常都会在被运用之后的第一时间里广为流传。他没听过，至少在他看来，这样的法门便也未曾存在过。
他看得出来，周鸿轩对账薄之事几无所知，这样的法子，便只有可能是他触类旁通临时想出来的。
这便不得不让他佩服了。
饶是以周鸿轩的脸皮之厚，也被吴良才这个动作弄得面色发赤，连忙挥了挥手，道：“先生，这样的法子，要查出问题，需要几天时间。”
吴良才略微想了想，道：“有将军想出的法子，对账查账便不用花费什么功夫，麻烦的是将账目一条条摘出来，不过这事儿是个琐碎活，将军下面的亲兵和随扈军事只要略加提点便做得来。小人估计，最多不过三日，便能确定账目有没有问题，最多不过旬日，便能完全整理出来。”
“好！”
周鸿轩颔首，道：“本将十名亲兵，除了路岩和封兴业外，其它八人任由你调用。另外，二十名随扈军卒，除了罗骁其它人也随意听用。五日，五日内，若是能将这账目整出来，本将记你一记大功。”
吴良才连忙抱拳，沉声道：“将军，末将定不辱使命。”
“好！”
周鸿轩点头，带着罗骁和路岩封兴业二人直接搬了张桌子在过堂里办公，将中军帐让给了吴良才查帐。
罗骁微微向帐内看了一眼，道：“将军，这位吴先生，似乎也没那么差啊，做个军师，助将军处理理杂事，貌似也不差。”
周鸿轩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道：“军师这个职务牵涉机密太多，不能交心，本将安敢用它。”
罗骁抿了抿嘴，不再多说。
另一边营房，余粮和马星虎相对而坐，听完下面一名军士汇报，余粮挥了挥手，嘿笑一声道：“不出所料，果然查起了账薄来，还将中军帐都让了出来。我们这位周营长，莫不是技穷了吧。”
马星虎没他那么乐观，微皱着眉道：“徐远靠得住吗，可别留下什么漏洞。”
余粮嘿笑一声，道：“老马啊，你就莫担心了，老徐好歹做了三十多年的账了，这点本事还是明的。”
马星虎点头，却是依旧有些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