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巡营（上）
余粮略微点头道：“回将军，倒也不是不好说。将军也知道，厢军素来军饷微薄，杂役却重，若是在其它郡县，这也没什么问题，但在我新川县，便有些麻烦。总有厢兵逃逸，屡禁不止。”
周鸿轩挑眉，冷笑道：“余将军，你可莫要告诉我，我厢兵营现在空缺很大，这可与本将之前得到的文书所写不同。”
余粮嘴角微抽，道：“杨将军最后一次报备还是在年前，自打昌蔚军仓被烧之后，各郡县厢军日子尤其难过，军饷少了不说，常有拖欠，营里有些兄弟难免有了怨言，杨将军强力弹压，这逃的人便更多了。”
这个理由倒也说不过去，西川府要支撑镇南军一场大战，光靠安南军仓便远远不够，从全国各地调用粮草倒是情理之中。
资源总共就那么多，这一来一去，厢军分配的少了倒也可以理解。厢兵没什么好前途，当兵吃军粮，没了饷谁还干这要命的买卖。
略一沉吟，周鸿轩道：“现在乡兵营里还有多少军士？”
余粮略沉默道：“连着后勤兵种，不足一千。”
周鸿轩面色一沉，眯着眼死死盯着余粮，冷笑道：“跑了五百？三.去其一？”
余粮额头微见冷汗，道：“回将军，准确的数字应是五百七十九人。”
“哼！”
周鸿轩冷哼一声，满脸狐疑的看着在坐的众将，面上现出一丝冷笑。却是点了点头，便揭过了些事。
营间量时有些静谥，周鸿轩不说话，余粮等将领也没人吱声，场间气氛便显得有些压仰。
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周鸿轩问道：“哦，对了，军饷发到何时？军中尚有物资几何？”
马星虎抱拳道：“回将军，粮饷已有三月未发了。物资倒还有些，不过将军也知道，我乡兵营人马不少，这人吃马嚼的消耗也大，按正常情况，能支撑月余便是极限。”
周鸿轩冷笑一声，道：“杨勇留给本将的，是一座空营啊。”
众将闻言苦笑，面色都有些尴尬，周鸿轩是在说杨勇，又何尝不是在说他们。
淡淡看了座下众将一眼，周鸿轩道：“本将乏了，今日便到这里，明日巡营，各营房安排下去吧。”
众将应命，纷纷退了出去，帐中便只剩了罗骁和周鸿轩二人。
眼见周鸿轩面色阴沉，罗骁略微沉吟，而后道：“将军，还有三月，来年的物资才会拨下来，这还不算驿道运输的时间。也就是说，我新川乡兵营中，会断粮至少两月，这是个大麻烦。”
周鸿轩嘴角绷了绷，道：“军中少了五百人马，物资依旧不够用到一年的，这里面有大猫腻。”
罗骁微微点头，道：“只是这些事情，要查起来便是个极麻烦的事情。杨勇走了，明知道将军要来，这乡兵营里只怕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查出来怕是个极难的事情。”
周鸿轩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半晌才道：“做过了便是做过了，有些事是经不起查的，本将坐在这个位置上，便有很多可以施展的空间，慢慢查吧。”
罗骁抱拳应是，周鸿轩话音一转道：“乡兵营之糜烂，远出本将所料啊。明日随本将巡营，罗将军要多废些心。”
罗骁抱拳应下，二人又聊了片刻，封兴业回来了，他在乡兵营旁边就近租了个独院，又为二女买了几个妈子伺侯着，他便急匆匆回来复命了。
新官上任，尤其是杨勇走得太早，根本就没和他交接，直接留了一堆文书应付，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理顺了，这事情便多了许多。
有些事情，罗骁也不好插手，他带了周鸿轩从镇南营带过来的军士先行退了出去，先安顿下来再说。
厚厚的一叠文书，周鸿轩足足看了四个时辰，月上中天，蜡烛都烧完了三根，他才看了不过一半，在文书末尾做了批示，周鸿轩略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一声。
路岩现在是周鸿轩的亲兵队长，封兴业是副队长，周鸿轩批阅文书，他俩便将亲兵分成两部，轮流守着，其它的军士都守在门外，为周鸿轩站岗放哨，他俩却是一直垂手立在周鸿轩身后，等着周鸿轩吩咐。
这会儿站在周鸿轩身后的是路岩，听到周鸿轩叹气，不禁问道：“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周鸿轩摇头，道：“就是没发现问题，本将才觉得这里面有大问题。”
路岩微愣，有点搞不懂周鸿轩的意思。周鸿轩看了他一眼，笑道：“一千多号人的军营呢，还是常有逃兵，如果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信？文书上倒是写得好看，一切都抹平了，只是痕迹太重，惹人生疑啊。”
毕竟是他的亲兵，迟早是要协助他处理事情，周鸿轩有事没事都会提点他和封兴业二人两句，好让他们早些成长起来，为他分担点。
即便是铁打的人，一连坐那里看了四辰的文书，周鸿轩也有些吃不消，长长舒了舒腰，向路岩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路岩连忙点头，道：“回将军，早收拾好了，将军是在营中休憩，还是回二位如夫人那里？”
周鸿轩本想就在这营中歇息，不过路岩这一问，反而让他改了主意，道：“还是回去吧。营里冰床冷裘的，难受。”
路岩笑着打趣了两句，便招呼来周鸿轩麾下一众亲兵，由封兴业带路，回了樊素和小蛮那里。
一夜风流自不用提，第二日，天色未亮，周鸿轩便在二女的伺侯下更了衣，回了乡兵营。
周鸿轩到时，罗骁已经带人在中军帐前候着他。一看到周鸿轩，罗骁便笑道：“将军好不风流，却苦了我等在此吹着冷风。”
周鸿轩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少把钱往青楼窑姐身上砸，娶个正经媳妇比什么都强。”
罗骁等人面色一滞，有些发苦，时人作风开放，军中男儿更是铁血汉子，西平对于军士也没那么多的规矩，私生活不加约束，很多官兵闲暇时都会去青楼喝虽然是花酒。
只是此事毕竟不甚光彩，周鸿轩当面来这么一句，众人还真有点受不了。
罗骁为人自洁，倒没这些嗜好，但他身后的兵丁却多有青楼常客。周鸿轩拿这个说事，他也不好将自己给摘出来。
这边话音未落，便见余粮和马星虎相携而来，二人齐齐向周鸿轩行了一礼，齐声道：“将军，乡兵营众将士已集结完毕，请将军巡营。”
“嗯！”
周鸿轩微微点头，道：“走吧！”
余粮，马星虎，罗骁等人齐声应是，陪着周鸿轩向着校场走去。
此时的校场上，晨露犹重，有些寒冷，却挡不住近千汉子那一身铁血之气。喊杀震天，骑兵步兵分成两个区域，正在练习军中武技。
“嗯，不错，这份气势，却也不弱，这武艺军容，却未荒废。”
远远的，周鸿轩便觉到了军中集训时特有的那一股子热血，不禁点头，和着余粮和马星虎道。
这还是周鸿轩第一次肯定乡兵营，余粮马星虎二人对视一眼，余粮道：“都是军中老卒，乡兵营虽只是厢兵，却有守卫地方之责，日尝训练，断不敢望。”
马星虎向周鸿轩道：“如今正在操练的，是军中特有的三十六路回刀技，请将军指点。”
伍鸿轩一怔，问道：“三十六路回刀技？”
马星虎微微点头，道：“是新州郡厢兵总教头余将军创下的刀法，虽非修行之法，却也有些可取之处。比起镇南军中的刀法虽差了些，但对底子要求却底，威力也不小，很适合相兵。”
周鸿轩点了点头，懂了，都是些官场上的路数，上峰弄出来一套东西，下面人便争相效仿，这种东西的寿命，注定了便和那位余将军任职时间一样。
说话音，周鸿轩一行便已经走到了校场之上，在余粮和马星虎的陪同下，周鸿轩一排排的看，偶尔驻足，多看上两眼，偶尔也会和罗骁对视一眼，神色莫名。
许多军士在周鸿轩走到身后时，便会莫名的紧张，手中的刀法都会乱了起来。
看了一半，周鸿轩面色便渐渐阴沉了下来，唇间冷哼一声，向余粮道：“余将军，马教官，当真以为本将眼瞎不成？这便是我新川县的乡兵营？一千五百人的乡兵营，如今不到一千人，还有超过三成训练不过两月的新兵。”
余粮马星虎二人面色苍白，额头有冷汗渗出，周鸿轩冷哼一声，道：“本将很好奇，你们这些人，到底吃了多久的空饷，喝了多少兵血？”
周鸿轩的声音不小，很多军士本能的便停下了训练，向着周鸿轩等人这边看来。
“难怪，难怪新川县如此豪富，境内盗匪不绝，有你们这样的乡兵营，糜烂至此，如何剿匪？”
周鸿轩声色俱厉，余粮和马星虎面色惨白，却是依旧绷着唇不回话。有些事，终究是要讲证据的，周鸿轩可以任意指责他们，但想拿到证据，却是极难。
在收到杨勇离任，周鸿轩继任的第一时间，他们便做了许多布置，这些事情也不是白做的。虽说不上有恃无恐，但却也不怕周鸿轩翻出什么要命的底子来。
周鸿轩挑眉，冷笑道：“余将军，你可莫要告诉我，我厢兵营现在空缺很大，这可与本将之前得到的文书所写不同。”
余粮嘴角微抽，道：“杨将军最后一次报备还是在年前，自打昌蔚军仓被烧之后，各郡县厢军日子尤其难过，军饷少了不说，常有拖欠，营里有些兄弟难免有了怨言，杨将军强力弹压，这逃的人便更多了。”
这个理由倒也说不过去，西川府要支撑镇南军一场大战，光靠安南军仓便远远不够，从全国各地调用粮草倒是情理之中。
资源总共就那么多，这一来一去，厢军分配的少了倒也可以理解。厢兵没什么好前途，当兵吃军粮，没了饷谁还干这要命的买卖。
略一沉吟，周鸿轩道：“现在乡兵营里还有多少军士？”
余粮略沉默道：“连着后勤兵种，不足一千。”
周鸿轩面色一沉，眯着眼死死盯着余粮，冷笑道：“跑了五百？三.去其一？”
余粮额头微见冷汗，道：“回将军，准确的数字应是五百七十九人。”
“哼！”
周鸿轩冷哼一声，满脸狐疑的看着在坐的众将，面上现出一丝冷笑。却是点了点头，便揭过了些事。
营间量时有些静谥，周鸿轩不说话，余粮等将领也没人吱声，场间气氛便显得有些压仰。
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周鸿轩问道：“哦，对了，军饷发到何时？军中尚有物资几何？”
马星虎抱拳道：“回将军，粮饷已有三月未发了。物资倒还有些，不过将军也知道，我乡兵营人马不少，这人吃马嚼的消耗也大，按正常情况，能支撑月余便是极限。”
周鸿轩冷笑一声，道：“杨勇留给本将的，是一座空营啊。”
众将闻言苦笑，面色都有些尴尬，周鸿轩是在说杨勇，又何尝不是在说他们。
淡淡看了座下众将一眼，周鸿轩道：“本将乏了，今日便到这里，明日巡营，各营房安排下去吧。”
众将应命，纷纷退了出去，帐中便只剩了罗骁和周鸿轩二人。
眼见周鸿轩面色阴沉，罗骁略微沉吟，而后道：“将军，还有三月，来年的物资才会拨下来，这还不算驿道运输的时间。也就是说，我新川乡兵营中，会断粮至少两月，这是个大麻烦。”
周鸿轩嘴角绷了绷，道：“军中少了五百人马，物资依旧不够用到一年的，这里面有大猫腻。”
罗骁微微点头，道：“只是这些事情，要查起来便是个极麻烦的事情。杨勇走了，明知道将军要来，这乡兵营里只怕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查出来怕是个极难的事情。”
周鸿轩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半晌才道：“做过了便是做过了，有些事是经不起查的，本将坐在这个位置上，便有很多可以施展的空间，慢慢查吧。”
罗骁抱拳应是，周鸿轩话音一转道：“乡兵营之糜烂，远出本将所料啊。明日随本将巡营，罗将军要多废些心。”
罗骁抱拳应下，二人又聊了片刻，封兴业回来了，他在乡兵营旁边就近租了个独院，又为二女买了几个妈子伺侯着，他便急匆匆回来复命了。
新官上任，尤其是杨勇走得太早，根本就没和他交接，直接留了一堆文书应付，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理顺了，这事情便多了许多。
有些事情，罗骁也不好插手，他带了周鸿轩从镇南营带过来的军士先行退了出去，先安顿下来再说。
厚厚的一叠文书，周鸿轩足足看了四个时辰，月上中天，蜡烛都烧完了三根，他才看了不过一半，在文书末尾做了批示，周鸿轩略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一声。
路岩现在是周鸿轩的亲兵队长，封兴业是副队长，周鸿轩批阅文书，他俩便将亲兵分成两部，轮流守着，其它的军士都守在门外，为周鸿轩站岗放哨，他俩却是一直垂手立在周鸿轩身后，等着周鸿轩吩咐。
这会儿站在周鸿轩身后的是路岩，听到周鸿轩叹气，不禁问道：“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周鸿轩摇头，道：“就是没发现问题，本将才觉得这里面有大问题。”
路岩微愣，有点搞不懂周鸿轩的意思。周鸿轩看了他一眼，笑道：“一千多号人的军营呢，还是常有逃兵，如果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信？文书上倒是写得好看，一切都抹平了，只是痕迹太重，惹人生疑啊。”
毕竟是他的亲兵，迟早是要协助他处理事情，周鸿轩有事没事都会提点他和封兴业二人两句，好让他们早些成长起来，为他分担点。
即便是铁打的人，一连坐那里看了四辰的文书，周鸿轩也有些吃不消，长长舒了舒腰，向路岩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路岩连忙点头，道：“回将军，早收拾好了，将军是在营中休憩，还是回二位如夫人那里？”
周鸿轩本想就在这营中歇息，不过路岩这一问，反而让他改了主意，道：“还是回去吧。营里冰床冷裘的，难受。”
路岩笑着打趣了两句，便招呼来周鸿轩麾下一众亲兵，由封兴业带路，回了樊素和小蛮那里。
一夜风流自不用提，第二日，天色未亮，周鸿轩便在二女的伺侯下更了衣，回了乡兵营。
周鸿轩到时，罗骁已经带人在中军帐前候着他。一看到周鸿轩，罗骁便笑道：“将军好不风流，却苦了我等在此吹着冷风。”
周鸿轩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少把钱往青楼窑姐身上砸，娶个正经媳妇比什么都强。”
罗骁等人面色一滞，有些发苦，时人作风开放，军中男儿更是铁血汉子，西平对于军士也没那么多的规矩，私生活不加约束，很多官兵闲暇时都会去青楼喝虽然是花酒。
只是此事毕竟不甚光彩，周鸿轩当面来这么一句，众人还真有点受不了。
罗骁为人自洁，倒没这些嗜好，但他身后的兵丁却多有青楼常客。周鸿轩拿这个说事，他也不好将自己给摘出来。
这边话音未落，便见余粮和马星虎相携而来，二人齐齐向周鸿轩行了一礼，齐声道：“将军，乡兵营众将士已集结完毕，请将军巡营。”
“嗯！”
周鸿轩微微点头，道：“走吧！”
余粮，马星虎，罗骁等人齐声应是，陪着周鸿轩向着校场走去。
此时的校场上，晨露犹重，有些寒冷，却挡不住近千汉子那一身铁血之气。喊杀震天，骑兵步兵分成两个区域，正在练习军中武技。
“嗯，不错，这份气势，却也不弱，这武艺军容，却未荒废。”
远远的，周鸿轩便觉到了军中集训时特有的那一股子热血，不禁点头，和着余粮和马星虎道。
这还是周鸿轩第一次肯定乡兵营，余粮马星虎二人对视一眼，余粮道：“都是军中老卒，乡兵营虽只是厢兵，却有守卫地方之责，日尝训练，断不敢望。”
马星虎向周鸿轩道：“如今正在操练的，是军中特有的三十六路回刀技，请将军指点。”
伍鸿轩一怔，问道：“三十六路回刀技？”
马星虎微微点头，道：“是新州郡厢兵总教头余将军创下的刀法，虽非修行之法，却也有些可取之处。比起镇南军中的刀法虽差了些，但对底子要求却底，威力也不小，很适合相兵。”
周鸿轩点了点头，懂了，都是些官场上的路数，上峰弄出来一套东西，下面人便争相效仿，这种东西的寿命，注定了便和那位余将军任职时间一样。
说话音，周鸿轩一行便已经走到了校场之上，在余粮和马星虎的陪同下，周鸿轩一排排的看，偶尔驻足，多看上两眼，偶尔也会和罗骁对视一眼，神色莫名。
许多军士在周鸿轩走到身后时，便会莫名的紧张，手中的刀法都会乱了起来。
看了一半，周鸿轩面色便渐渐阴沉了下来，唇间冷哼一声，向余粮道：“余将军，马教官，当真以为本将眼瞎不成？这便是我新川县的乡兵营？一千五百人的乡兵营，如今不到一千人，还有超过三成训练不过两月的新兵。”
余粮马星虎二人面色苍白，额头有冷汗渗出，周鸿轩冷哼一声，道：“本将很好奇，你们这些人，到底吃了多久的空饷，喝了多少兵血？”
周鸿轩的声音不小，很多军士本能的便停下了训练，向着周鸿轩等人这边看来。
“难怪，难怪新川县如此豪富，境内盗匪不绝，有你们这样的乡兵营，糜烂至此，如何剿匪？”
周鸿轩声色俱厉，余粮和马星虎面色惨白，却是依旧绷着唇不回话。有些事，终究是要讲证据的，周鸿轩可以任意指责他们，但想拿到证据，却是极难。
在收到杨勇离任，周鸿轩继任的第一时间，他们便做了许多布置，这些事情也不是白做的。虽说不上有恃无恐，但却也不怕周鸿轩翻出什么要命的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