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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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天煞孤星(终章二)

    “哦?”月黡尊者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其余十一位番僧谁也没能看清梦空是如何抢到月黡尊者身前的,后者眯眼笑道,“很不错的‘莲华步’,阁下如此年轻,该不会是显通寺方丈吧?”

    月黡尊者明显能看出今日这里主事的是眼前这位后生,不过他不觉得一个四十几岁的和尚,已有资历作为一寺之主。

    “贫僧乃显通寺首座,梦空。”梦空一脸庄严,他知道今天如此场面实难善终,但是由于特殊原因,他绝不可后退一步,即便对方是拥有‘人间仙人’之称的五位密宗明王之一。

    月黡尊者与梦空对视了数秒,而后浅笑道,“很不错,与老夫对峙竟丝毫不乱,年纪不大便有如此造诣,只可惜…”

    “与老夫交手,你还太早,你连老夫的衣衫都碰不到的。”

    梦空眼如日月,当下双瞳怒瞪。

    “显通寺乃佛家圣地,你们不该来此撒野!”言罢梦空就欲发难,可是十二番僧中有一人随风而来,抢在二者中央,

    “尊者,他便交给我吧…”此番僧手持金钹,头戴法帽,观其年纪四旬挂五,面容萧条,一双眼凌厉肃穆。

    “便先教训你,”梦空眉宇一皱,双掌合十前推,“教教你到了别人的地方,要怎样遵守人家的规矩!”

    两人战局一触即发,月黡尊者示意其他番僧不要插手,因为他对今日情形饶有兴趣,十二吐蕃高僧前来生事,其中更有自己这位月黡尊者,可是这都无法令显通寺住持亲自出院门?实在很是有趣,他想看看这个管事的梦空能有多少能耐。

    而显通寺这边,见梦空与人大打出手,本有相帮之意,可是见番僧那边没有动静,便也姑且不动。因为不管怎样,他们最忌惮的还是这位月黡尊者,既然他尚未出手,这边便不必心急。

    而无相这边,他似乎知道这行番僧所为何事,他也知如今或许是显通寺生死存亡之际,不过毕竟都是得道高僧,相信这行吐蕃僧人也不会为难这些个孩子。

    而三十三名小沙弥早已看傻了眼,梦空与迎战番僧的较量与他们平时的体修课不同,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比试。

    道亮等人也看傻了眼,心道这梦空不愧是显通寺首座,道行当真不在自己师傅,菩萨顶住持之下。

    可是戒嗔似乎没那么投入,因为他背后的慧观,今日十分不妥,他侧眼看了看,慧观的身体已经快哆嗦成了一团,两只眼睛不再有灵光,而是空洞得吓人,已经给无数人看过病的戒嗔,此时慧观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将死之人。

    “‘暖法’,‘顶法’,‘忍法’,‘世第一法’……”

    显通寺门前明事的人已经看出了门道…

    梦空与这位迎战番僧…

    皆已在小乘五位的第二位,‘加行位’中有了大成,将各个法门用得出神入化。

    显通寺上的僧侣们心道不好,莫不是这十二个由吐蕃佛教精挑细选出的和尚,都是‘加行位’的高手?只怕那个月黡尊者的道行更加可怕,若是他当真进入第三位‘见道位’,那么恐怕整个五台山也没有谁可以与之抗衡了。

    梦空平复了下心胸,看了看番僧中的月黡尊者,发觉其全然没在意这边的较量,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三十三名小沙弥那里,心叫不好,当下再不留余力,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诵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迎战番僧眉头一皱,开口道,“哼,是为自己超度么?太迟了!”言罢将周身道行催至最高,奔向梦空。

    可是这边梦空的变化,终于将月黡尊者的视线拉了过来,后者瞳孔一瞪心道,“这是……”

    “贫僧法号梦空,即是…”梦空瞳仁猛张也不动作,直直瞪向打来的一掌沉道,“是为如梦似空,方可根除‘三界’烦恼!”

    “无欲皆空。”梦空一只手伸出,番僧觉察到了不对,以金钹抵挡,被在半空中打飞数丈。

    这一下,让这一行番僧可是看傻了眼。

    “原来如此,无欲皆空…”月黡尊者饶有兴趣地走向梦空道,“这是你在‘见道位’识‘空’认‘空’时所领悟的‘欲界’法门吗?…还好此番老夫亲自跑了一趟,虽知道五台山必有高人,但料不到一个四旬晚辈竟已有如此修为,若在吐蕃,你有继承‘明王’衣钵的潜力啊。”

    梦空首遭在人前展示自己的道行,这一下让在场曾在其背后,因他年岁小资历低不该担当首座重任的人,再也无法抱怨。

    因特殊原因,梦空一直有意掩盖自己进入‘见道位’境界的秘密,不过今日情非得已,他不断催动着自身道行,无论如何也要挡住眼前这位传说一般的尊者。

    “真是想不到,后生可畏啊…”月黡尊者轻轻叹口气道,“老夫之所以今日亲来,除了替我吐蕃拿回‘至宝’,也是为了再会一会故人,若是当真遇到‘见道位’高僧,老夫本以为该会是他,可是六日下来也不见其踪影,今日其也不在场,反倒是你这后生晚辈让老夫始料未及。”

    “故人?你在五台山会有故人?”梦空蹙眉不信。

    “呵呵,此番中土河东一带寻回‘至宝’本是‘六足尊者’的差事,老夫之所以主动交换,就是为了再会一会当年的那位故人,”月黡尊者的话使得场面暂且缓解,他继而道,“四十几年前老夫尚是一无名沙弥,只身周游列国,弘扬佛法,寻求佛理,曾在五台山遇到位僧人,年长于老夫,我二人一语投机,于西台峰畅谈佛法九天九夜,期间时而来了兴致也会切磋一二,可是惭愧的是…不论斗法还是辩谈佛理,九日下来老夫竟未胜一场。”

    忆起往事,月黡尊者也不禁摇头叹息。

    “那时我二人还都年轻,有着凌云壮志,临行之时,老夫扬言日后必成我密教五位尊者之一,而他则淡笑回答…”

    在月黡尊者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夕阳下,这位故人背着阳光宛若仙人的姿态,和那句他至今也忘却不了的一句话。

    “若是你做到了,下次再来贫僧便在五台山最盛名的显通寺里,以住持的身份来招待你。”

    …………

    “呵呵,往事云烟,这几日来到五台山,睹物思人,却不见故人,想来我等都已经老了,他也没能战胜岁月吧,若是还活着,怕是已有八十几岁了。”月黡尊者微微低首叹气,早已得道脱离世俗的他,自不会为了凡间俗事亲劳其身,他这次来,除了要见故人,实在是还有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前辈…”听了月黡尊者的话,一向法相庄严的梦空,居然态度柔和下来,“可还记得那位僧人的法号?”

    “法号吗…老夫虽然老了,脑袋不如年轻时灵光,但是这个名字,贫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他的法号是…”月黡尊者仰望东方旭日,回忆往昔,在他初入佛道稍有小成时,因为吐蕃动乱,他决定做一个云游僧,周游列国,探求佛理,尚且年轻的他在五台山上碰到了一个他无法逾越的对手,二人初次见面,得其法号,每每提起,都心潮澎湃,他的法号是……

    “普善。”

    “果然不错!”梦空凝眉心道。

    这个名字一出,场中人也都连连咂舌。

    “哦?看来你们大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不知普善大师他,如今如何呢?是云游求道还是…”月黡尊者说到这有意顿了顿,等待答案。

    “……普善大师三年前已经圆寂归天了。”梦空说话间黯然神伤。

    “爷爷?”听了这话,戒嗔的一对大眼睛不禁张大,“他认识爷爷?”

    “阿弥陀佛,”月黡尊者也不禁缓气叹息,“终究我们也是逃不过岁月这一劫难,希望普善大师能够早登西方极乐,羽化成仙,不过…”

    月黡尊者面色一变道,“既如此,五台山已没有可令老夫忌惮之人,你虽令老夫意想不到,但不过是初碰‘见道位’佛法门坎,我等一行人前来,只为寻回我吐蕃佛家‘至宝’,它对我吐蕃佛教实在太贵重了,尤其是如今这个时候…老夫实在不可空手而归。”

    月黡尊者言语缓和,场中人也都稍有动容,可是梦空眉头一皱,摆好架势沉道,“佛家讲究佛缘,既然吐蕃佛家已与其失之交臂,便该一切随缘,岂可痴念如此之重,而且你曾与普善大师交过手,今日本座便更要会会你!”

    梦空的话已表明了态度,不管月黡尊者一行人此番来索要的是什么,梦空都不会让其轻易得手。

    “哦?年轻人…听你的话语,似乎与普善有什么关系,他是你什么人?”月黡尊者也暗暗催起自身道行。

    “普善大师乃是…”梦空闭上双眼,冥想着昔日种种,“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