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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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香如故_第二零四章



铭儿不喜欢与敏之一块儿,却很黏着于妈和墨玉。于妈大约是因为点心做得好,墨玉的话,按着她的说法是因为自己在铭儿出生时是第一个抱她的。可是敏之听了很是不忿,自己还怀胎八月生下了她呢!难道因为早产,就把先前的统统不作数了?

看着她们在外头玩得热闹,心中总归不是滋味,只能找些事情做做,方才不那么无聊。幸好来时还带着一张琴,就把从前的曲子回忆一遍,聊胜于无。

这么自娱自乐了两三天,忽然一次抬头,竟然看到窗外站着一个小人儿,看见她的眼神,很明显慌乱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来偷听你弹琴的,只是路过。”

这小小的人儿一板一眼地说话,令敏之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着三个哥哥溜进军营去看练兵,被人发现了,也是这么板着脸找理由的。

敏之看见墨玉在后头朝她摆了摆手,大方笑道:“无妨,要是有空,可以常常路过。”

小人儿一本正经点了点头,牵着墨玉走了。

此后几天,敏之时时可以在窗外看见她,先时只是站在外头听着,渐渐地让她进来坐下,也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

终于有一天。

“娘亲,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这么多天了,还是头一回听见她主动叫自己娘亲,敏之激动得差点扑过去抱住她亲一口。

“这是《关山月》。”当然不能那么急于求成,说话的声音也得留着神不能有一丝波动。

却见铭儿摇了摇头:“这曲子不好,听着让人觉得难过,娘亲可以换一首吗?”

敏之有些惊讶,这孩子已经听得出曲中情了?

“好是好,只是今天已经很晚了,于妈做的点心都要凉透了,明天再来,好不好?”

铭儿看着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走到门槛边,又回过头对她说:“这曲子听得人点心都不想吃了,娘亲记得明天定要换一个。”说完出门去了。

敏之思前想后,还是去了文茵那里。

“你不问,我还忘了说。从前在拿督那里养

着的时候,因为澄碧受宠,铭儿自己又乖巧,故而很得人欢心,只是这孩子一向早慧,瞧着欢欢喜喜的,却跟谁都没有十分亲近,除了去了的澄碧,大约就剩妹......陆帮主一人了。听拿督府里头的人说,那时候有一个教习钢琴的女先生,铭儿很乐意同她一块儿玩耍,如今想来,大约是爱听琴的缘故吧。”

边上站着的老妈子是新雇来照看龙凤胎的,并不知道个中情由,听见她们说话,就插了一句:“从前听说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尤其早慧,也比其他的孩子更细致敏锐,也聪明许多。”

敏之听见这话,旁的也就算了,细致敏锐四个字倒是听进心里了,看来这孩子还敷衍不得,得拿她当大人看待。

文茵看见她神色,也知道是为了铭儿,只能安慰两句:“你总归是她的生身母亲,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她如今这么黏着她爹爹,你就该知道隶铭是待她真的极好,为了孩子往后,你也该好好考虑。”

也不知这话就哪里惹得敏之不快,“知道了”三个字说得颇为不耐烦,文茵也只能叹一口气不作声。

第二天,铭儿如约前来。

敏之想了一晚上,琴曲因为音色限制,大多容易起苍凉之感,思来想去,还是弹的《流水》。一曲终了,问铭儿觉得如何,这小丫头又语出惊人。

“昨天的是太难过了,今天又太过没有感情,你就不能选个折中的吗?”语气很是忿忿,这么一来,倒是显得敏之敷衍了。

“你从前爱听什么样的曲子我也不知道,你说昨天的难过我换了,今天的不满意,那么不如你自己来弹?”

“我又不会。”铭儿看了一眼书案上那张琴,眼神黯了黯。

“不会可以学,我教你。”敏之无所谓地说。

“可以吗?”闻言抬头,四岁的孩子,即便早慧也还是四岁,激动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我说的话,自然能够做到。”

于是铭儿每天上下午各一个时辰在敏之房里学琴,倒是比前几日四处玩耍定心了很多。于妈与墨玉私下里讨论起来,都说终究是

母女连心,一时龃龉而已,这不就好好的了么。

存志说好了一周来探望一次,第一个礼拜就没有做到。所以他们的船靠岸时,文茵都没有去接,湖滩上只有敏之一人带着别院仆从。

“二嫂生气呢,二哥哥快去哄一哄吧。”

存志带着人扛着大包小包就往里头赶,敏之笑着站在湖滩上没动,果然后面又跟了个人出来。

“你倒是自觉。”天公微雨,隶铭擎着一把伞出来,眼里带笑,湖光微动。

敏之收敛心神,刻意疏离的笑意里有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悱恻情意:“只是想着你这么久没看见铭儿,一定会跟着来。她已经等了许久了,跟我来吧。”

铭儿站在敏之院子的门槛边掂着脚望,从前跟着隶铭混在青帮,好好一个小丫头被叔叔们带得很有假小子的习气,如今这样看来,倒是更像敏之了。

“被你带得很有你的样子。”远远看着,隶铭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大约是秋雨的缘故,竟然平白让人听了心酸。

“爹爹!”看见隶铭出现,铭儿直扑出来,拽着他的长袍就不肯放,“爹爹这么久不来,铭儿和娘亲都想死你了。”

敏之默默白了她一眼,怎么爹爹一来,对着自己的冷淡全都没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舒心。为了大小姐的身心健康,敏之也是下了十足的精神与隶铭对戏,只是原本以为这一出戏必定难演,真做起来,倒也不是那么困难。

饭后孩子们由人抱着下去洗澡睡觉,堂屋里头就剩了四人。

“上海的局势如何了?”存志是做生意的,文茵自然担心这样乱的世道,赚不了钱还是其次,若是丢了性命,实在是不值得得很。

“你放宽心,”存志握着文茵的手,“虽然革命党已经闹开来了,但都是拿报纸做战场,若是真打起来,我就往乡下跑,陪着你们母子三人。”

敏之看着二人情意缱绻,咳了两声:“时候不早了,二哥二嫂早点休息,我们也回去了。”

听见那个“我们”,隶铭不动声色笑了笑,跟着敏之出了主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