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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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金家有女_第五十二章



敏之显然高估了自己,原本还以为离得远些好,却不想不出两日便有些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先时听三嫂说起过隶铭在外头能唬得那些堂子里头的大小倌人为了他神思恍惚,倒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这样。这陆家大公子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能将人迷得这么颠三倒四?

自前日出去过,敏之已不再似先时那么封闭,这一日便在陆夫人房里做些女红。

“我老了,才做了这么一会儿眼睛就疼得不行。”陆夫人笑着起身,含香捧着挤了玫瑰花汁子的水来请夫人净手。

“敏之也歇歇吧,久了眼睛疼。”

陆夫人一向就喜欢敏之,如今成了自己的准儿媳了,自然越看越喜欢,可以说往后过了门,不会有比她更宠儿媳妇的婆婆了。这孩子身子那么弱,又给隶铭这故弄玄虚吓的,要照自己的意思,直接说了不就是了,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做什么?不是没事找事么!

二人停了针线,坐在窗下喝茶叙话。陆夫人见敏之虽较之刚来时清瘦了些,精神却反而更好了。也听说了日前隶铭撑船带敏之出去的事,心想这臭小子倒是在哄姑娘上头算得上一把好手。

二人正有说有笑的,楼下通传的小丫头忽然跑上来,还不待人吩咐,先自慌里慌张说了:“夫人,小姐,帮中来了人,说大少爷在福建那里出了事,如今找不着人了!”

“哐啷——”一声,陆夫人手中盖碗滑落案几,又顺着掉到了地上。

因陆夫人贪凉,房里只以金砖铺地,并未铺地毯,那盖碗正正砸在脚下四方砖地上,碎的四分五裂,恰如敏之一颗在罹恨天、灌愁海里沉浮的芳心。

“让那人上来,好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陆夫人有些气急,倒不是为的隶铭,自己这儿子什么能耐虽不是十足十的清楚,却也有个八分数目,光是身边一队亲卫,就能护他全身而退;气的是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有丫鬟敢在敏之跟前这般无状,匆匆跑进来,以为自己是谁呢?正室在这儿坐着,她还不算个小妾,就敢这么咋咋呼呼的!

等人的功夫,陆夫人唤过含香,如此这般耳语几句,含香一副了然神色,不动声色退下了。

人来了,跪在外间门槛外头。

“你进来些许,含香,拿个绣墩给他。”陆夫人见那人风尘仆仆,想是连夜赶来传话.

“谢夫人。”那人跪着跨过门槛,在绣墩上盘腿坐下,又接过含香递过去的水,润了润喉咙。

“你慢慢说,这是怎么回事,少爷不是去的上海么,怎的从福建传出消息了?”

“回夫人的话,少爷是怕府里女眷们担心,实际并未回上海,直接就去的福建。”

陆夫人闻言错愕:“你且慢慢说。”

“是。少爷到了福建,直接去了分舵主那里,那日属下并未跟随,在别馆等了许久都没见少爷回来,便去分舵那里夜探,却没找见少爷......”

“慢着。”陆夫人回头向着敏之使个眼色,“敏之你先回去,下头若是有什么姑娘家听不得的,也别吓着你了,顺便帮我看看楼下煨着的老鸭汤如何了。”

敏之起身:“是,干娘。”

下到楼下,见那里果然没有半点动过灶火的痕迹,心中了然,嘱咐云莱去前头报信,又着墨玉叫来府中男丁,悄悄摸到楼梯口候着。不多时云莱与此地管家带了衙门里头的人来,冲上去将那假冒隶铭亲随的男子五花大绑架下了楼。

“干娘,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破绽的?”

“且不说隶铭那一队亲卫,即便这人真如他说的,随着去了福建,又星夜兼程赶回来,日子上首先不对;再则,福建靠海炎热,那里的人家习惯一条席子铺地,坐就如他那么盘腿坐着,动作太熟练了些;再三么,隶铭那一队亲卫死光了才轮的上别人来给咱们报信,可若是那帮人都死光了,这人也不能活着回来。”陆夫人拉过敏之的手,“只是你这孩子倒是警觉,你又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我知道干娘不喜房中有油腥味,断断不会在楼下炖鸭子汤。”鸭子独有一股腥气,较之鸡鹅更重更有特点。

“我的儿!”陆夫人将敏之揽在怀里,“只是下回别再冲在头一个,后头不是还有那些捕快衙役么,若是伤了你可怎么好!”

“知道了,敏之下回注意。”自然知道这是干娘疼她。

“还下回!一回就够了,否则我怎么跟铭儿交代。”

“?”敏之不及细想,又见衙门里头的人还等着问话,便没再提,只是心下狐疑。

如此又过了十一日,这么看来,隶铭倒是真去了福建,期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敏之日日私心里盼着他回来,倒是将先时烦扰的一一抛诸脑后,只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安慰自己,再不然就是顺道跟着陆夫人诵经念佛以求隶铭平安。

这日又陪着陆夫人在佛堂。

“敏之,你小小年纪的,天天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在佛堂里头,佛祖都要怪我苛刻了你,将你闷坏了。”

“干娘一点都不老!而且从前在天津家里也常陪着过世的祖母礼佛,不会闷的。”

“是吗?金老夫人从前是如何的,你说给我听听。”陆夫人眼中有隐隐光芒,只是今日艳阳高照,佛堂外头正有一片荷塘,不留神便只当是湖面的反光了。

敏之见陆夫人兴致很高,便搀着她的胳膊起身,沿着那池塘边散步边捡了些祖母的往事说了。二人这慈孝情景,看在旁人眼里,倒更像是母女,远超过婆媳了。

......

自隶铭去后,至今已有整二十日,敏之数着书案上一沓红叶信笺,正好二十张,每一张上头一首李义山的诗,看去多是无题。隶铭送来的那本《玉溪生诗集》,看得出来是翻过好几次的,有几首上还有批注,只是笔迹生涩,与信笺上相比便知道是多年前的了。

原来那时候的隶铭喜欢李商隐。

这么想着,敏之记起了第一次见着隶铭的情景,看着谦恭的姿态,却将倨傲印在眼神里;还有转身离去面敌时候那一抹杀伐果决......

这样的隶铭喜欢晦涩的李商隐?仔细想想却也很般配,都有些难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