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劫: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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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沾衣杏花雨, 芳草却无情

清晨时分,她刚刚起床,卢佑嘉就亲自过来敲她的房门,他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身衣线笔挺的西装,玉树临风,眉宇之间满是笑意的对她道:“今天我没什么事儿,带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她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他一眼,然后转瞬间便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她点点头道:“好,不过我还没换衣服。”

他一转身就进来了,将门关上,往沙发上一坐,“没事,你现在就去换,我坐在这里等你。”

她只好转身进里间去换衣服,过了片刻之后她出来了,穿着那天的那一件嫩黄色的八宝花旗袍,身段纤细,媚眼如丝,行似弱柳扶风,摇曳生姿,只是眉目之间带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倦意和慵懒。

卢佑嘉看着她立刻就笑了起来,他一把将她拽过来道:“为什么穿这一件?”

她低下头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因为司令那天说喜欢这一件。”

坐在车上的时候她一直无话,卢佑嘉也只是沉默不语,只是期间伸手为她掩了掩披风。

他见她神情倦倦,便道:“累了么?”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便柔情似水的顺势过来揽她的腰,让她枕在他的腿上。

他原本以为她照着她的性子,她总要推拒或者挣扎一番,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她一反常态的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乖巧的倚在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胸口,枕在他的腿上,甚至还伸出手去轻轻的搂着他的腰。

她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可是她不愿意问更是不想问,只是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到连睁开眼睛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所以便连挣扎都懒得。

自己不过是用来交换他出兵的条件,不过是笔惊天交易中的价码,如何有资格问他这是去哪里。

她懒懒的缩在他的怀里,听见他沉稳却稍稍有些局促的心跳。

她忽然觉的心安,过了半晌,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嫣然一笑,弯弯的眉眼笑成一朵桃花,神情有些恍惚,他听见她笑着说:“三少,我听得见你的心跳。”

她笑了,笑得如盛夏恣意挥洒的阳光,如同经年里开不败的花儿,笑得发自肺腑,就像那天他在月光之下见到她的笑靥,是那样的妩媚生姿,顾盼流转动人。

她叫他“三少”,这个几乎在他当了总司令之后再也没有人叫过的称呼。

他几乎是愣在了那里,伸手插进她的发丝之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拢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道:“子衿,你笑起来真好看。”

听见他的话,她瞬间回过神来,大吃一惊,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竟然狎昵般的叫了他一声“三少”。

她登时红了脸,将头埋下去,但是却又猛然间将头抬起来,挣扎着起身坐好,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平淡而漠然,将冰冷的视线投向窗外的景物,目光像是最后一片背叛了红潮的霜叶,顷刻之间又重新被孤寂缠身。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冒出那样的一句话,她只是恍惚间想到了他那日在月下敲开自己的家门,加帕尼西林递到她的手上,他笑得是那样的从容而恣意,眉宇间与生俱来的英气和张力,玉树临风的屹立在斜阳和新月相伴的黄昏之下。。。。。。

她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对她说:

“奉扬的冬天很美。。。。。。我想你一定没有见过下雪天。。。。。。跟我走吧,子衿。跟我回奉扬,我娶你,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卢家,不用再陪着那个男人。。。。。。。”

他带她来的是一处温泉别墅,冰封的白色世界到此处轰然间崩塌,汩汩冒出的泉水还蒸腾起袅袅的白色蒸汽,像是蠢蠢欲动的春露,迷雾一般遮蔽眼眸。不过只隔一程山水,景色的差别却像是坐落于光阴的两岸,此处汹涌的暖意如同桃花盛开。

她笑得从容而清浅跟着他进别墅去,客厅变成了花团锦簇的花海,不光是大叶海棠,墙角还放着一盆怒放的栀子花,馝馞的香气扑面而来像是进入了蓊蓊郁郁的热带雨林,在这样的北方城市居然能在这个季节见到这些花,实在很是难得,不光是俏丽的水仙甚至还有娇艳的蔷薇和山茶,簇拥成一片绚烂的烟花璀璨。

客厅的四壁皆是透

明的玻璃,冬日的阳光穿过这一层透明的阻隔斑斑驳驳的洒下来,照在花的叶子上变成一张五彩的水墨。

角落里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瓶未开过的红酒,铜质的烛台上插着一排整齐的蜡烛。他带她过去为她拉开椅子坐下来,然后拿起桌上的洋火一只一只将蜡烛点起来,“这里是端沪台的温泉别墅,这些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么?”他笑着说。

“谢谢司令。”她看着他点蜡烛的手忽然一停。“子衿,我是在问你。”她听出来他的语气中已经含了隐隐的怒意。

“喜欢。”她平淡的道。

她的语气像是一池没有风拂过的深秋潭水,更像是一盏凉透的茶,凉透了她的脸,也凉透了他的心。

他将洋火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摔,坐在椅子上,眉峰蹙起,俊朗的脸上却是满脸的怒意,语气已经有了些不耐烦,“子衿,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

她别过头去,看着边上一盆玉兰花的花瓣,晶莹剔透似乎还低着昨日的露水,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谢谢司令,我并不想要什么。”

“哗”的一声巨响,他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拂到地上,一瓶红酒砸在地板上跌的粉身碎骨,红色的酒汁像沧海横流一般肆意横行,一片碎玻璃溅起来撞到她的踝骨上,她感觉不到疼,只是似乎有隐约的热流往下涌。 耳边是他暴怒如雷霆般的声音,“穆子衿!你究竟要怎么折磨我才够!”

她的冷漠在他的眼里是最大的苦楚,她的疏离更是让他发疯。

她对他甚至连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都不如。按照他过往的少爷性格,早就不知道发作多少次了,刚刚在车上她从他怀里挣脱的举动早已让他变了脸色,但是他依旧是忍着她,甚至纵着她由着使使性子。

她看着他,语气像是宿醉之后的迷惘,“司令,我哪里就敢折磨您了?”

“好,好”他怒极反笑,但是转而却抄起桌子上剩下的一只透明的酒杯,狠狠的掼在地上,“我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却这样对我?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她的眼泪就这样硬生生的流下来,一滴一滴顺着下巴滴下来落在手背上,她低着头胸中像被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连呼吸都是煎熬,心跳都是困厄。

她觉得心中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疼得她的眉头全部都堆在了一起,她低下头去伸手捂着胸口,耳边只传来他怀着怒气远去的脚步声。

她如何能做的到?那个陪着她度过最痛苦的时光的男人至今还是生死不明,她记得他说“子衿。。。。。。这一次不能再从假山上摔下来了,我弄不到消炎药了。。。。。。”

他重伤之后,她握着他的手求他活下去,现在要她转眼对着另一个男人强颜欢笑,她如何能做到?

那天吴庆芝救了她一命,虽然是身不由己啊,但是现在却要她在这里和她的丈夫花月春风,她如何能做得到?

这一天晚上祁山官邸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一盏水晶灯明晃晃的亮着,就像是菲薄的阳光照的宅子里一片温暖,侧厅里传来一阵阵洗牌的声音,二姨娘一边伸手打出一个东风一边随手从摆在一旁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嘴里嗑,“庆芝,老三今天还是不回来么?”

吴庆芝听了只顾低着头看牌,过了一会才有几分落寞的点点头,道:“翰卿平日里公事忙。”语出还在为他解释。

“哼。”这二姨娘一听把手里的瓜子随手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话中已经是带了怒意,“老三虽然不是我生的,好歹也算是半个儿子,大帅去了,他没了害怕的,如今是成天不着家,就算不是为了庆芝,这说什么我也该管管了!”

“就是。”坐在牌桌子旁专心致志的剥开心果的卢彦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她和卢佑嘉还有嫁到金陵钟家去的长女卢彦宁,以及卢佑嘉去世的大哥都是夫人所出,所以自小便娇蛮跋扈惯了,只见她将一个果仁放进嘴里道:“姨娘您说的对,三哥是该好好管管,他手底下的拿起子人还不都是成天的巴结着他,只管纵着他的性子在外面胡来。”

她这话虽说是看似无心但是却说得吴庆芝是面红耳赤,坐在一旁年

纪较小的五姨太一边摸牌一边竟是忍俊不禁的偷偷用帕子掩着脸笑起来。

“三筒,谁要?”二姨娘冒出这么一句来,“没人要,那我要了。”

“嫂子,我说你就是人好,前几日晕倒在家门口一个姑娘都让你捡回来。就连我都想替你把卢佑嘉好好的修理一顿。”卢彦君拍了拍手里的干果沫子,竟是直呼卢佑嘉的名字。

“妹妹,你三哥他对我挺好的。”吴庆芝连忙道。

“行了,老五你别在那里说些风凉话,没大没小的,把嘴闭上!庆芝,你也别替他说好话,我今天是非要替夫人好好的把他管制一顿不可!”二姨娘此话一出,卢彦君立刻噤了声,夫人去世的时候卢佑嘉十二岁,卢彦君才八岁,她更是从小就是二姨娘带大的,所以听姨娘生气了也就不敢再吱声了。

那二姨娘说了就重重的将一张牌磕在桌子上,冲着站在身后面的老妈妈吩咐道:“去给我接老三的司令部!”话音没落就听着门口有下人过来禀告,说是卢佑嘉回来了。

他进了官邸脱了大衣见到偏厅灯火通明的便朝着那边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卢彦君连讽刺带挖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呦,我们司令大人总算是回来了啊,真是少见啊。”

卢佑嘉一听她阴阳怪气的就不想理她,谁知人刚一进去,卢彦君就伸长脖子,冲着牌桌子像报讯似的来了一句:“三哥回来了!”

二姨娘一听,顿时就把拿在手里的牌放下了,起身就走过来,气势汹汹的对着卢佑嘉道:“老三,你跟我上楼!”

“二姨”吴庆芝在一旁轻轻的唤了一声,“翰卿他平日里忙着,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您就算了吧。”

“庆芝,这事你别搀和,老三!你跟我上来!”说罢已经是生了气,卢佑嘉只得连个招呼都没跟众人打,就直接跟着二姨娘往楼上去了。

二楼没人,二姨娘就站在楼道里,转过身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你说!这些日子都干什么去了?”

“陆军部有些事最近忙着。”卢佑嘉低下头伸手摸了摸额角,口气却像是对卢襄平一样恭恭敬敬。

“大帅去了,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当了司令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了?”二姨娘将手臂一抱,口气严厉。

卢佑嘉听了连忙摇头,皱了皱眉,“二姨,这不是还有您呢么?我哪儿敢啊。”

“呵,你倒是还认我这个二姨啊,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姨啊?”她一脸的冷笑和嘲讽,像是挖苦自己儿子一样挖苦卢佑嘉。

卢佑嘉一听连忙道:“二姨,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十二岁就没了娘,要是没了您,我现在还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呢。如何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你少给我在这里油嘴滑舌,插科打诨的。你就给我安分一点,行不行啊?”说着伸出一跟食指在卢佑嘉的太阳穴上那么来了一下子。“我真是对不起夫人,竟然把你放纵成这样!我以后如何有脸到下面去见她。”

“二姨,我冤枉啊,我这是怎么了?您发这么大的脾气。”卢佑嘉看了一眼二姨娘,又低下头去。

“哼”二姨娘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你手底下的那些子人就纵着你在外头胡来,我耳朵里都听了多少你的风言风语了,你倒好,自从上次从滨远回来回过一趟家之后,就再没回过家,庆芝还给你说好话,我就想不通了!这外面究竟是哪个狐媚子就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的?”

卢佑嘉连连摆手道:“姨娘,这外边的话还不是别人信口编来的,如何能当了真。”

“不当真,你当我这些年都是瞎子啊,你这外面多少风流帐都是我给你藏着掖着,你倒现在来了一个翻脸不认帐了。”二姨娘眉头一蹙,一副吃人的架势,“老三,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外边的那些个女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你心里一本帐,你要还是执迷不悟的话,我也没辙,我啊今后是管不了你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你!”

“姨娘,我错了还不行么?我给您赔罪了行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真的知道错了。”卢佑嘉倒是摆出一副诚心诚意的要悔过的架势来。

这二姨娘一见卢佑嘉也认了错,反倒不好在说什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