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劫: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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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故园路漫漫,行叹复作愁

火车坐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达目的地,到奉扬的时候正好是清晨,虽然天色还未全部亮透但是能感觉到天色已经变了,呼啸的浓云卷起狂风,将遍地的石子吹得咕噜噜的满地乱滚,街道两旁虽然还没有积雪,但是街上的人都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衣,这就是奉扬的冬天,这就是北方的冬天。

她连走上一步都会觉得自己的牙关都在发颤,嘴里的哈气已经冷到几乎凝固,就连气息都凝结在了空气之中,她不知道原来北方的冬天竟是这样的冷。她原来一心好奇的冬天平沙莽莽与海相较的雪就是在这样的低温下诞生的,她突然觉得由衷的恐惧,这种身在异乡的孤苦伶仃的感觉简直让她崩溃的边缘。

她不知道卢家的官邸在哪里,更不知道卢佑嘉的办公厅在哪里,天下如此之大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望着眼前口音不同的异乡人,乃至面目皆非的街道几乎是头皮发麻,惊恐到极致。

子衿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问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她问的都是街边的普通百姓哪里会有人知道卢家的官邸在那里。

风是越刮越大,天空中开始落下噼噼啪啪的雨点来,就连秋雨都同金陵不一样,金陵的雨是那种柔美而娇艳的淅淅沥沥,若有若无的雨丝。但是奉扬的雨却是和绿豆般大小的雨点,落在人的皮肤上几乎是打得生疼。

子衿终于问到了一名即将要上车的好心的中年富商,他自称有一次因为货物被当日的奉军扣押,曾去卢家拜访过一次,不过被拒之门外,而且那也是多年前的旧事。他只记得当年卢家的官邸祁山官邸在奉扬的郊区,在祁山公园的山脚之下,具体位置是完全记不清楚了。

她多方努力之后终于有了结果,几乎是激动到痛哭流涕,忙不迭的想要雇佣一辆人力前往祁山,她拿出了大把的钱来请求车夫将她带去祁山。

由于在来的路上不断的过关卡,不断的打点,到雇佣完一辆黄包车至此为止她的身上的钱几乎是所剩无几了。

天是越来越冷,她坐在黄包车上几乎是停不下来的打哆嗦,天空中的雨点是逐渐能看得清颜色了,是淡淡的白色。她伸出一只手来将那些似雪非雪接在手心里,原来这就是雪啊,她这是第一次见到下雪,但是心中却没了以往的雀跃,她是要去见他的,见那个能救她丈夫一命的男人。

这条路是这样的漫长而挫折。。。。。。现在终于能看到希望了,她这样想。

临近中午的时候遇到了关卡,那黄包车夫也是个老实人,用一口浓重的北地方言冲说了一番话,她只能听懂个大概,那车夫的意思是,前面的关卡他过不去,需要专门的通行证。

子衿向那车夫道谢之后,便自己独身一人徒步往前走,没走几步就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端着步枪朝着自己走过来,开口便是,“哪来的?什么人?

子衿连忙解释道自己去卢氏官邸有要事求见。

那两名士兵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的道:“去祁山官邸,你有通行证么?”

子衿一听,李朝渊的通行证和终于派上了用场,于是忙不迭的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那张被她当做珍宝的通行证。

其中一名士兵接过通行证打量了一番,喃喃道:“是皖军的通行证,这个。。。。。。”说着有些为难的不再说下去。

子衿见状连忙将身上的所有剩下的钱一并全部掏出塞到那士兵手里,“求军爷行个方便,我实在是有要事要啊!”说着一脸的愁容。

那士兵将那些钱还有一块银元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子衿,“进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们北方的规矩,要是外人上山来要搜身检查,不能带任何的枪支和武器,你有么?”子衿一听连忙摇头说没有,说罢将大衣的口袋向外翻出来。

那士兵见状,撇了撇嘴,“大衣拉开,脱下来。”语气并无几分猥亵的意思,看来是例行检查。

于是子衿咬了咬牙,将大衣脱下来只穿着一身经过多日颠簸劳碌,早已脏兮兮的旗袍在那士兵跟前转了个圈。大衣脱下来的瞬间她几乎是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一瞬间结成了冰,风是那样的冷冽,刺得她的肌肤是生疼无比。天上的雨夹雪仍旧在不停的下着,她几乎看见自己头发上的水珠正在不停的从眼前滴落下来,划过脖颈,浸透了衣领,凝结成无情的麻木。

两个士兵打量了一下便放了子衿过去,过了关卡才算是彻底的进入了祁山公园,她沿着一条宽阔的山路不断的往前走,雪还在下着,她已经被冻到没有了知觉,但是仍旧咬着牙不停的往前走。慢慢的雨夹雪变成了彻底的雪花,像是漫天飞舞的精灵从天而将,山路逐渐的被一层薄薄的银白色所覆盖。

子衿一排单薄的脚印就像是印章一样印在了白色的马路上,这也许是她这一辈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条路,这是生命之中最为险峻的大弯道,简直是要摧毁她生命之中积蓄下来的所有勇气,她看不到任何一幢房屋的碧瓦飞檐,白色遮蔽了视线,更是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究竟有多么的漫长。她的希望逐渐的消弭但是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的振作。

她的家庭遭逢变故,一夜之间变成变成他人手中的傀儡玩偶,用来操纵泄愤,但是她接下来的生活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炼狱样的生活。

那个男人给了她像姣好的容颜般风和日丽的生活,至少,不再有那么多根鞭子,用她的母亲做要挟,来从四面八方折磨她。

他说:“因为常洵喜欢妹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真的,真的。”

“子衿。。。。。。别哭。消炎药。。。。。。对不起。。。。。。我,弄不到药了,这

次,不能再从假山上摔下来了。”

“子衿,我不仅是怕你丧命,我是这样的害怕,我还怕卢佑嘉趁此。。。。。。我看到,那天,卢佑嘉看你的眼神是那样的。。。。。。大不了我出城去自首,我死了没关系,但是你一定不能去见他,你答应我子衿!子衿你不要离开我。”

“不行,我怕吃了糖人以后,妹妹就会不在了,我舍不得吃。”

她记得他用熟稔的日语对她说:“天下没有永远阴霾的天空,只要让生命的太阳自内心升起。”

想到这里她又会重新振作,继续往前走,北方的这个季节已经是昼短夜长的分外明显了,天色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暗了下来,中午的片片飞雪化作了此时的鹅毛大雪,如铜钱一样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犀利的北风如同一把把利剑,不只是刺得人皮肤生疼还刺到人的心里去。

呼啸的狂风夹杂着飞舞的雪花瞬间蒙蔽人的双眼,她一头的长发早已被冻成了一缕缕的冰溜子,就连睫毛上也凝固了一层刺眼白霜,直教人睁不开眼来。

她已经看到了远处的宅邸透出的灯光来,她就在这漫天飞雪中艰难的跋涉,一步步的往前,在冷冽狂妄的北风中追寻着近在咫尺的一点点灯光,但是在子衿昏花的眼里,那光微弱到如同风暴潮来袭的洋面上远处的灯塔,让人联想到自身难保的舴艋之舟,更遑论为他人指路。

近了,近了,更近了,马上就要到了。。。。。。

但是忽然间一阵熟悉的心悸涌上心头,子衿几乎连呼吸都凝固在了冰天雪地里,马上就到了,马上。。。。。。

她伸出一只手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企图抑制那一阵阵的心悸,脚下却仍旧是不停的往前走,一步一步。。。。。。

“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赫然是子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摔倒在了茫茫的雪地里,她颤抖着想要爬起来,但是全身好似被注了铅水,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法支撑起沉重的身体,她趴在雪地里狼狈的用处最后一点力气吼道:

“卢将军,卢将军。。。”但是声音却微弱到让自己也无法听清,卢家的官邸近在眼前但是她却无法够到,祁山公园的山路上是空无一人。

她用手肘支撑着自己拼尽全力向前爬去,一点一点。好痛。。。好冷。。。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身体痛,“咚”的一声她再也坚持不住,直直的趴在了雪地里。

但是她却将手伸得老长,仿佛要抓住溺水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翰卿,卢将。。。”

只差一步,祁山官邸只差一步了。

她几乎是痛哭失声,但是就连她自己都没听清最后一个音发来出,就已经彻底的摊在了雪地里失去了知觉,像一只困厄到濒死的小兽,任由漫天飞雪和昏黄天空的恶意嘲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