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劫: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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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风雪迎人到,浓睡消残酒

卢佑嘉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寒气进官邸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一屋子莺莺燕燕说说笑笑的不亦乐乎,但是似乎多了一个不大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温婉如涓涓细流,仿佛人间的忘忧草,但是却隐隐觉得熟悉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进屋就将落满白霜的黑色军麾顺手脱下来递给了前来迎接的佣人,自己伸手拍了拍肩章上的灰尘,由于今天心情并不好,又有事要处理,他其实是想直接上楼的。

但是刚迈开步子,就听见了二姨娘的声音,她好不欢快的道:“是老三回来了,来来来,翰卿,你过来看看谁来了。”

他原本是不大情愿过去,想随便找一个借口来敷衍过去,但是因为是二姨娘叫,说什么也得给个面子。于是便含了笑改变了路线,转身道:“姨娘”说着便走过去。

二姨娘和卢佑嘉的母亲也就是原本的卢襄平的夫人年龄基本相仿,卢佑嘉的母亲在他十二岁那年生重病一病不起,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扔下两儿一女,也就是卢佑嘉的大哥,和他远嫁钟家的姐姐。

因为卢佑嘉年纪和卢襄平的二儿子也就是二姨娘所生的卢佑涵年纪只差了五个月,自从卢佑嘉没了母亲,他便和卢佑涵一起基本是由二姨娘带大的,和卢襄平后娶得几个姨娘不同,卢佑嘉一直以来把二姨娘当做母亲来尊重,只不过就差了那么一个称呼。

他没走两步便看见吴督军的女儿吴庆芝,这么冷的天,她居然穿着一件春秋穿的粉红色洋装,将头发扎成一个小鬏,露出白皙的脖颈,耳朵上挂着一副晶莹剔透的耳坠子,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含了如春风般腼腆的笑意,看起来煞是可人。

吴督军是卢襄平的拜把子兄弟,除开身份和官职,卢襄平一直和吴元庆以兄弟相称,平时更是关系亲厚。

卢佑嘉小的时候,过年给红包,吴元庆每回都是在里面包着几千块钱,说是给卢佑嘉零用。卢襄平家教很严,有一次更是因为这个事把吴元庆叫来狠狠得说了一顿,说:“那个臭小子,你给这么多钱做什么。”结果卢佑嘉拿钱出去请客的好日子就这么结束了。

而吴督军膝下有四个儿子,唯独就得了这么一个小女儿,更是疼得不知道跟什么似的。

她从小就经常来卢家串门,也算是熟客,于是卢佑嘉就道:

“原来是庆芝妹妹来了,好久不见,妹妹真是越发出落的可人了。我方才不曾瞧见,还请庆芝妹妹不要责怪。”脸上也挂着一抹客气的笑容。

那吴庆芝也是识理之人,一听这话连忙起身道:“三公子说的是哪里的话,是我不曾见过三公子罢了,原是我失礼。”说着脸还红了一阵。

但是卢佑嘉本就不想多停留于是便道:“庆芝妹妹好好玩着,别客气。我还有些事,就先上去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唉,翰卿,怎么这样急着走,过来陪着庆芝说说话啊。”二姨娘道。

这话一出,在一旁的卢彦舒和卢彦君也附和了起来,“怎么三哥这么急着走?”一面说一面还偷偷拧了拧吴庆芝的胳膊,那吴庆芝却仍旧是不好意思的垂着头,不说话,却偷偷用眼角瞟了卢佑嘉一眼。

卢佑嘉知道她们打得注意是什么,但是实在是忙的焦头烂额,没工夫来耽误,于是就说:“庆芝,姨娘,五妹,六妹。实在是不好意思,大帅吩咐下来清查革命党的事儿,我实在不方便多留。”

几个女眷一听他是真的有事

,于是都改了口,不再阻拦。

卢佑嘉上了楼进了房间就摇起了电话,“喂,给我接情报处。”嘟嘟几声忙音后立刻就有人接了起来。

卢佑嘉道:“是张琨张处长么?”

电话那头一听是卢佑嘉的声音,立刻利索的回道:“是!什么事儿,三少?”凡是与卢佑嘉亲近的人都不直呼卢佑嘉的职位,都是叫他一声“三少”或是叫他的表字。

“革命党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卢佑嘉靠上了桌沿,悠闲的将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明明表情并不好看,但是口气仍旧云淡风轻。

张琨立刻恭恭敬敬的说:“报告三少,查出了不少人。”

“怎么说?”说到了这里,卢佑嘉已经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意味。

张琨顿了顿道:“他们说炸列车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北方不肯易帜听金陵政府的。说我们要搞分裂,于是联合了南方的革命党在刘家屯的铁路上埋好了地雷,想炸死大帅。”

“就这些?”卢佑嘉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坐在凳子上道:“我还就不信了,革命党怎么就知道了我们奉军专列发车的时间!”话中带着怒火,说着已经要发起脾气来。

张琨一听知道三少的少爷脾气要发作了于是连忙道:“三少,您别生气,专列的发车时间是金陵铁路部的人透露出去的,那人是个革命党。我们还查出来,这事儿背后还有人支持。”

“谁!”

“纪载华!”

窗外又像要变天的模样,卢佑嘉挂了电话靠在椅子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浓云,手里却在不停的把玩着一个小物事,忽然听得有人敲门,他便随手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走过去开门。

开了门发现是二姨娘,“姨娘,您找我?”说着让开身子让她进来。

二姨娘坐在沙发上道:“翰卿,你是什么看法也说给姨娘听听,这事原本轮不到我这个姨娘插手,但是夫人去的早,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若是对你不上心,可如何对的起夫人?”说着便举起帕子要拭泪。

卢佑嘉一见,连忙道:“姨娘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姨娘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叫我如何开口?”

其实他心中已经是猜了个大概,估摸着她应该是为了吴庆芝来的。

果不其然,二姨娘将帕子拿下来攥在手里,拍了拍卢佑嘉的手道:“老三,你看庆芝那孩子怎么样?模样也标致,性格也端方识大体,我瞧着怪不错的。你若是喜欢,姨娘就去给你说。”

卢佑嘉一听笑了起来道:“姨娘,我在外打仗,这仗一打起来真不知道谁回得来,谁回不来。你看这次不就差点回不来么?若是真把她许给我,这万一哪天。。。她可不就得在家守活寡。”

二姨娘也道:“老三,那大帅不也是打仗的人,他还不是一房一房的往回娶。要不是换了民国,指不定还要娶多少回来呢。那你要是这么说,那还能不结婚了?”

卢佑嘉听姨娘忍不住抱怨自己的爹爹,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于是往窗外看了一眼道:“姨娘,我不是还年轻么,我想着再过两年等着升了少将安定下来再结婚。”

说话间二姨娘的眼睛被一个什么东西的光刺了一下,她略微侧了侧头就看见了那光线的来源,是卢佑嘉的桌子。只见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发夹,虽说是看不清样式,但是只瞟上一眼就能知道是女孩子头上带的东西。

二姨娘是何等的老辣,

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个大概,于是试探着开口道:“老三,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心里有了人了?若是有,也不用瞒着,带回家来让姨娘看看。若是好人家的女子,家中都还妥当,这婚事也可以再商量不是?”

卢佑嘉一听便知道是姨娘看见了他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发夹,于是站起身来拿了那发夹过来开门见山的道:“姨娘这么问我可是看到了这个?姨娘不必当真,我不过随便拿来玩玩罢了。”

二姨娘这些年来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位三公子拈花惹草的各种事迹,于是便正色道:“老三,外面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差不多就行了,不适合往家里娶。”因为毕竟不是亲娘,她这话说得还是很含蓄的。

“姨娘这话说得是,不过眼下我还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了人,我一定回来告诉姨娘。”

二姨太听了,他不愿意自己也再不好强求,于是叮嘱了两句便出去了。

金陵的冬天是旱季,雨水不多,空气间都充斥了几分干燥的气息,家家户户似乎都在盼望能来上一场透彻的大雨,来漂洗众家屋瓦,渴望着从屋檐上低下水珠,让顽皮的孩子接在手里玩耍。

黝黑深邃背景的缓缓变淡暗示着星空的逐渐褪去,黎明将至,却没有阳光阳光变成盛放的桔梗,纷纷然越过地平线前来。这是因为浓云密布,还没有下雨阵阵潮湿的水汽就已经透过窗棱渗进了屋子里,流淌在空气之中。

子衿是被一阵凉风吹醒得,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黑色的影子坐在自己的床边,那人正伸手轻轻的摸着自己的额角。

她睡眼朦胧,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只觉得轮廓像纪常林,于是怒火中烧,心中又惊又怒,用足力气,倔强的抬手狠狠的打掉那人的手。

“妹妹,妹妹为什么打我?”她听到那人的声音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于是她连忙翻身起来,道:“常洵,对不起,对不起。”然后看着纪常洵的胳膊居然很不客气的红了。

“那妹妹,要补偿我。”纪常洵仰起脑袋,神气活现的道。

子衿便道:“什么?”

纪常洵说着便笑了起来,拍了拍手,“妹妹要亲我一下。”

一听这话,子衿的脸便突然红了一阵,二人虽说是夫妻,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上次纪常洵抱着子衿,除此之外更是什么多余的举动都没有,就连晚上睡觉也是,她和纪常洵同床共枕,但是床很大,他们也始终是各睡各的地方互不相扰。

“不行不行,妹妹要亲亲我。”纪常洵拽住子衿的胳膊不依不饶的道:“不行。”

子衿拗不过他,于是便象征性的在他的额头蜻蜓点水式的吻了一下,嘴里却道:“常洵,谢谢你的消炎药。”说着用手抚上了他额头上还贴着的纱布,他那日撞破头流血,医生裹了好几圈的纱布,现在伤口显然已经好了许多。

这些日子以来,纪常林为了公事忙碌,不再做一些故意为难的事,子衿的母亲也因为有了消炎药,于是病情也控制住了。

纪常洵正要说话,却忽然有人敲门,是屋里的下人,一边敲一边试探性的喊:“少爷,少奶奶。”

“进来吧。门没关。”子衿道。

那下人一进来就有几分怯懦的道:“官邸那边来电话了,老爷说。。。说想见见少爷,让少爷回去。还有。。。。。。还有少奶奶。老爷说想见少奶奶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