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劫: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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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遗恨西苑中,罗衣两重心

山和水的对话被无情的风雪阻隔后心甘情愿的冰封沉默,甚至就连沨河的江面上都飘着大块大块的浮冰,不得不放缓流速,黯然接受封冻的命运。山间溪尾,劈枝俏叶,时不时的会传来“簌簌”落雪声,抖落一树雪花,把短暂的轻松和愉悦用再次的积雪来沉没殆尽。

卢佑嘉掀开厚重的用以挡风的门帘,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大帅您找我?”

只见卢襄平负手而立,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面,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忽而听见了儿子进来,只是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

“刘家屯事件查出来是何人所为了么?”卢襄平并不回头。

“查出来了。”卢佑嘉说着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了桌子上,开口道:“这次的事件是针对大帅的,只不过他们收到了错误的情报,以为您也南下了,而且就在那趟列车上。”

卢襄平这才转过身来,只是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袋,并未伸手打开,道:“回来也不少日子了,我打算给你做个人事调动。”

卢佑嘉一听,顿时以立正姿势站好道:“是!”

冬日的奉扬什么外出的事都不适合做,唯一适合的是坐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喝上一杯热茶汤来驱寒。

窗户上面结了冰碴子,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窗外的阵阵寒意,只能看清冰花交错纵横成一张颇有风情的腊梅图,细细一看那枝叶,那花瓣都是那么的逼真,肖像,若是能着了腊梅的红,那活灵活现的直教人人分不清真假,但是如果靠近那抹凉意却始终暗示着窗外的冰冻三尺。屋内生着炭火,暖意融融,猛地一进来颇有一股冰雪两重天的味道。

“杏香阁的陈坛就是名不虚传,我在金陵的时候就天天的念叨,什么时候能喝上一盅”那人说着撇了撇嘴,闭上眼睛遐想了一下,“哎呀。。。那滋味儿。。。”

“行了吧,刘豫霖,我看惦记着酒是假,惦记着人家唱曲儿的姑娘那才是真。”立刻有人来了一句,于是大家都发出一阵哄笑。

刘豫霖听了却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大义凛然的承认:“我想人家姑娘有什么错处?自古英雄多爱美人,我这人虽不是个什么英雄,却也爱美人。”说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侧着头过去挪揄道,“步兵混装加强旅的卢旅长,你说是不是?”

“呵,刘豫霖你说得是,你爱美人是没什么错处,不过什么时候也能让我抱上个侄子那才好呢?”卢佑嘉在一旁喝了一口酒,笑着说。

刘豫霖一听,把桌子一拍道:“唉,兄弟,你有侄子了,那我不得就有个侄女么,咱两以后不是好做亲么?要不我可就吃亏了”这话一出顿时又是一阵哄笑,卢佑嘉自己也笑了。

女儿?他还真就没怎么想过孩子这回事儿。

“唉,翰卿,今个晚上你就回去让你那个,你的什么什么。。。如玉给你生一个,我发誓你要是有了闺女,我儿子一定娶!” 刘豫霖私下拉过卢佑嘉道,他显然是已经有些醉了,说起话来舌头都有些打结,但是仍然不依不饶的又端起酒杯满上,端起来随口浑说道:“来!诸位,看谁今天要是能把他灌醉了,我赏银五百块大洋!”

卢佑嘉的

眼神似乎一瞬间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但是仍旧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酒席持续到深夜才散,经过多人轮番敬酒,卢佑嘉招架不住几经有了醉意,在陈煜和几个侍从室的人陪同下出了杏香阁,冷风一吹酒劲上来了,他觉得头晕,浑身发热。刘豫霖喝到最后是已经是走不了路,让副官架走的。不过卢佑嘉天生遗传了卢襄平的酒量,酒量很是不错,他小的时候还曾经偷偷将卢襄平收藏的几瓶子老白干偷出去喝。

但确实是喝了不少,他落座的时候已经感觉到眼皮抬不起来,头晕发渴的很。

“三少,您今个是回哪儿?”陈煜问。

他想了想问陈煜道:“今天,大。。。大帅是不是要回来?”

陈玉想了想点点头道:“是说要回来。明天早上要去视察安平机场的空军飞行师。”

卢佑嘉酒意沉沉,直想睡觉,于是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道:“那就让我想想吧。”

他闭上眼睛这么一想半天没了声音,看样子是已经睡了过去,侍从室的舒建华也犯了难试探着问陈煜:“陈主任,这么晚了,要不就先回帅府吧。”

陈煜听了脸色一沉道:“帅府是肯定不能回的,明天要去安平,要是让大帅看见三少今日还喝了酒,还不又是找不痛快。我想想。。。。。。我想想。。。。。对了,这么着,就先送到靳小姐哪儿去吧。”

栖在窗台的白鹭白茫茫的让她联想到北方的雪,她想:那该是一种怎样的雪,平沙浩浩与海相较。自她记事以来金陵的冬天就没有落过雪花,冬日也不过是些薄雨的天气,只不过那雨冷得彻骨而决绝。

青砖翠瓦的街道平铺在金陵的土地上,就如同一条条在迷雾中袅袅升起的炊烟,湿滑的青石板总让她回忆起些什么,可惜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在她很久很久以前,小到连说话都口齿不清的年纪,有一件童年往事封存在她记忆的箱箧中,她经常梦到这些翠瓦房,但始终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真的是时间太长的缘故。

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失神的想起这些事来。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抱歉让弟妹久等。不知弟妹大老远的跑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想去看看母亲。给她送点药。”子衿垂首语气平淡。

她母亲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上次医生说自从没了消炎药,治疗几乎是硬生生的中断,她肺上的感染越来越厉害,听诊器里的杂音也越来越大,而渗出也是越发的严重。她必须去送消炎药给母亲,但是想要送消炎药就不得不来找纪常林,因为病房里外全是他的人,自己要想偷偷摸摸把药送进去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注射给母亲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于是自己硬着头皮用了洪湖别墅的电话找到了纪常林,然后就被汽车送到了纪常林在别处的一处私邸来。

纪常林说着就坐在了子衿的旁边“哦?什么药。”他明知故问。

“消炎药。”子衿不经意间的将腿收拢的动作落到了纪常林的眼里,这种刻意保持距离,却看似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莫名其妙的就点燃了纪常林胸腔中的怒火。

他每次见到这个女人竟然总是想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他厌恶她待自己刻意防备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厌恶她明明恨到咬牙切齿却总是保持恭敬的恶心嘴脸。

她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动作瞬间就触怒了纪常林,“你别以为你从老二那里骗来些消炎药我不知道,不过,就算你有了消炎药,我的人不让你送进去,你也是白费力气的事。”

“你究竟是为什么?纪常林,你告诉我啊,纪常洵我也嫁了,可是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子衿的情绪几乎是在瞬间失控,她实在是对这个男人忍无可忍,这个偏执的男人简直让她近乎崩溃。

是啊,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恨这个女人,为什么?纪常林悄悄的问自己。他想让她后悔,想让她知道彻头彻尾的认识到那天她不该拒绝他,可是惩罚也惩罚过了,他把她嫁给了自己的傻子弟弟这已经够了,可是他还是那样刻骨铭心的的恨着她。

他原本是想收手的,可是他控制不了,他本就性格阴鸷,而且一见到这个女人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更加出格的事。

“为什么?我他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顺手抓起桌上的一个景德镇白瓷描画茶杯就发了狂样的狠狠掼在地上,那瓷杯顿时就香消玉殒,咬牙切齿的道:“穆子衿我每次看到你,我就。。。我就。。。”他没有再说下去。

子衿已经耐着性子,将语气变回平常的口吻,“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把药拿去给我母亲。”

纪常林为了控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绪,站在原地,点上一支烟夹在手里,过了半天才回答:“我这个人不是慈善家。”

“好,那你说要什么?你还要我做什么?”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纪常林才缓缓开口,语气和眼神都有些迷离:“你说我要什么,你现在有什么能给我的?子衿,你觉得,你觉得我会要你的什么?”

“你。。。”子衿瞬间僵住了,任何人都能听出他所暗示的是什么。

纪常林侧过身,用食指轻轻触碰着子衿的脸颊,动作暧昧,语气更是儇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虽非正人君子,但是却也喜欢像弟妹你这种女人。”

她只觉得恶心到全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世界上居然有这等禽兽不如的男人,她一把打开他的手,还来不及细想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你无耻!”,随着清脆如炮仗般的声音响起,就连她自己也被这一巴掌惊到了。

她居然一气之下打了他,而纪常林明明看到了也不避闪就这么硬生生的接了这一巴掌,他被打得侧过脸去,子衿的这一巴掌用得吏极大,瞬间他的脸上便添了几道五指印,他撇了撇嘴,脸色在瞬间开始发青,明明是怒不可遏,口气却仍然是从容而无谓:

“我是无耻,可是弟妹你别忘了,是谁在求眼前这个无耻的人。不过是桩交易罢了而已,谈不成就算了。”说着就要整理了一下衣领,起身就走。

但是就在他将房门扭开的那一霎那,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绝望的呼唤。

他听见她说:“等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