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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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七章 借气抗山

    一轮明月倒映在水井里。

    元大都,大元朝将军府少将军府的这口水井旁,王保保正在缓歇,按揉着有些肿痛的右肩。

    担水对他这种修行者而言本身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大元朝将军府里有些地方的道路和外界的道路有着太多的不同,在那些地方担水,比起外面的普通人在山道上担水还要艰难得多。

    “你为什么不难过?”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廓,他知道那是脱脱。

    他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在夜色里走来的脱脱,有些不解。

    脱脱冷淡的看着他,在水井的那头站定,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不难过?”

    王保保有些愕然,但出于礼,他还是应声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身为大巫师的闭门弟子,应该走到最为强大的境界,可是如今的你不仅仅从天下高手排行的榜首掉了下来,如今更是跑出了前三之外,如今在军事之上又被那记录造反的家伙弄得不得安宁,到了这里,你却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此刻的你还是大好心情的在这里挑水玩,倒是真的让我有些难过啊。”

    脱脱微嘲的接着说道:“大巫师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咱们所管制的范围越来越少,大元朝的军队也是越来越少,这代表着我们蒙古人在这片土地里面越来越难的生存下去,这个时候你还让伯老去山东争取一下最后的机会,只是你没有看见咱们的未来,咱们的未来早已经被皇帝那群家伙给败光了。”

    王保保终于理解,但是他温和的面容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确信脱脱始终无法理解自己。

    他很知礼,但是对于脱脱这种始终无法理解自己的人,他知道再多话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他闭口不再说话。

    有时候像他这样的人只是温和的沉默,落在有些人的眼睛里就是蔑视和反抗。

    脱脱看着他,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看看这道符。”

    他对着王保保慢慢的说道:“这是大元朝将军府三十道上符之一。”

    说完这句话,他的左手微动。

    咔咔数声轻响从王保保身旁的木水桶上发出。

    王保保看了一眼水桶,然后又转头看着脱脱的左手,他感到了震惊,面容微白。

    他身旁的水桶里的水纹丝不动,但是木桶上却是出现了数道裂缝,有水从里面缓慢的流淌出来。

    脱脱的左手依旧怪异的扭曲着,依旧是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次握剑的废手,然而王保保却分明感知到那一道符意来自于他的左手。

    看着王保保微白的面容,脱脱快意的笑了起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自从衰老的二十岁之后,扭曲的血肉和经络不能让我再施剑,但是却能够施出与众不同的符意,你能不能理解柳暗花明的感受?”

    “恭喜。”王保保说道。

    他已经不喜欢脱脱这个人,哪怕对方曾经是他敬重的师长和崇拜的偶像,但是他现在的这句贺喜依旧很真诚,因为他想的是,若是脱脱反而因祸得福,这只废手能够因此让他施展出更厉害的符意,那么他对于自己喜爱的师兄的恨意会少很多。

    只是他还是太过善良,还是不够了解脱脱这样的人。

    脱脱听着他的贺喜,笑容渐渐消失,终究化为一片冰冷的讥讽。

    “现在大元朝将军府里就这副水桶。当你挑着上山,水会漏掉一半。所以你会比以往要挑一倍的水。”

    “哪怕从现在开始不停的挑,你也要挑到半夜月到中天。你明天的早测将会精神不振,应该又不会通过,接下来你还要继续担水。”

    “你说你不难过。但一直和这两桶水和这些山道过不去,我却不相信你不难过。”

    冷讽的说完这些话,脱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王保保依旧不能理解脱脱。

    但是他也并在这里与脱脱多说一句话,因为他知道,此刻的脱脱也只不过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看着自己面对着眼下的窘迫局面对自己表示着不甘的心,只是,此刻的王保保将所有的事情放在心中不能够说出去,因为他知道,说出去,也只不过换来的是三声安慰的话,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他觉得为了多挑一些水便去找大元朝的皇帝和那些首辅大臣来争论这样的事情很没有意义。

    只是时间会相应局促很多。

    所以他不再休憩,开始继续担水。

    清澈的井水顺着木桶的缝隙不断的渗透,滴落,落在长了些青苔的山道上。

    脱脱说得不错。

    月上中天,他还没有担完水。

    他的两个肩膀都已经又红又肿,高高的鼓起,不用说扁担,就连衣服的接触,衣物的那一点分量都让他感到钻心的疼痛。

    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沉重得震落了山道上的一些干枯的青苔。

    木桶上的水珠和他身上的汗水不断的洒落,浸润了这山道上很多干枯的地方。

    他还在坚持。

    面容温和而没有不耐。

    但是突然间,他的眼睛里却充斥满震惊的神色。

    他看到了许多古怪的银色光线。

    银色光线很微弱,来自于这山道上最让他感到行走困难的数十级石阶。

    这些淡淡的银色光线从干枯的青苔脱落的地方散发出来,每一级石阶的银色光线最终在他的眼睛里形成了一个玄奥难言的字符。

    他依旧难以理解这些字符的具体含义。

    因为无法深解,所以他自然看着的只是这些字符最表象的形状。

    看着这些字符的形状,他体内被这些石阶上散发出来的古怪力量所压制的真元,却是好像自然随着这些字符的形状,在体内流转起来,形成古怪的循环。

    他体内的真元,开始缓慢的流动。

    在原本数倍于他的力量的禁锢下,他的真元也开始能够流动。

    真元能够流动,便能使用。

    他双肩担着的水,在他真元的承托下,开始变得没有力量。

    然后王保保的呼吸停顿,心情越来越震惊。

    这些石阶上散发的银光形成的字符明显结成了一篇真元流转的功法。

    而且配合着这些台阶的力量,他可以感到自己的真元虽然流淌得缓慢,但却像是碾磨一样碾过自己的体内的很多地方,在令自己的身体发生着一些质的改变。

    这篇真元功法,要比他在白羊洞所修行的真元功法强大许多倍。

    他的脚步不由得停顿下来。

    月过中天。

    石阶上的银色光线开始消失,看上去那些字符好像从来不存在。

    王保保开始明白是水桶里流淌出来的水和自己滴落的汗足够多,而月上中天时的月光足够明亮,这样才终于让这些石阶上的那些平时不可见的痕迹里闪耀出那些淡淡的银光。

    只是这些石阶上怎么会有这些痕迹?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篇功法,而平时却没有大巫师苏鲁支提及?

    王保保想不明白。

    他当然也并不知道,此时他所认识,但是却不知道身份的一名老人正在山道对面的一间草庐里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欣慰和感慨。

    大元朝将军府有很多道威力强大的上符,但实则这大元朝将军府的山水自然之间,才隐匿着上一代的大巫师苏鲁支在大都隐藏五十多年的所有心血,因为大巫师曾经看见大元朝的灭亡,也看见了最后这里城破,所有的蒙古贵族被汉人撵了出去,这一切大巫师都曾看见了,所以他要倾尽一切的将中原江湖完全泯灭掉,只是可惜遇见了有张玄河的蜀山,有张三丰的武当山。

    王保保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当年大巫师所做的事情,当年大巫师因为听从了世祖忽必烈的建议,建都在此,为的就是压制中原的江湖气运,无奈的是大元朝的龙气居然被人偷偷暗改,将一众龙气传至江湖,正好将大巫师所挡住的气运完全的重新填补了。

    王保保所做的,就是将挡住的那部分气运转接成大元朝的龙气。

    脱脱告诉王保保,让这条龙气自然而然的行成,不要那么刻意的去做,王保保虽然也这么想,但是此刻的他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月过中天之后,月光就开始黯淡。

    大都的一条巷子里,发出了数声犬吠。

    大元王朝的这座都城历经百年,虽有变化,但是却也是完全的蒙古风格和汉人风格的结合,所以房屋高低不同,巷道宽窄变化,新房旧房错落,看上去新旧交织,百年的繁华和新生的气象令这个都城很有意境的同时,却是也让黑夜变得更加复杂。

    一名外乡人带着一个随从就不甚熟悉这条巷子。

    他踩到了一片积水。

    污了鞋面。

    他身后的随从却是轻巧的避开了一切能够污秽他新鞋的水坑,鞋子洁净无比。

    犬吠声止,这条道路复杂的巷子两端,却是聚满了很多人影。

    外乡人似乎早就已经有所预料,只是对着前方作揖行礼,声音有些疲惫,有些虚:“只是求口饭吃,请诸位当家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