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缘:一人心两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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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18章:娥官儿

那娥官儿是个兰心蕙质、秀外慧中的丫头,听了班主的话,二话不说,只管速速坐到了自己的小妆台前,麻利地装扮起来,班主见她十分笃定的样子,不由得见心放下了大半,转身招呼人去帮着她取戏服来换。

要说这娥官儿本就是个如仙子般的美人,此时再勾起脸儿来,就更加显得惊艳脱俗了。

再看台下的坐着的皇上阴沉着脸,用余光瞄了梅儿一眼,心中暗道:你了别怪朕了,谁让这里是女人扎堆儿的地方,个顶个的尽会争风吃醋,也只得委屈你这一次了,待来日朕再私下里安慰补偿你吧。

梅儿虽不是第一次跟着皇上听戏,可压根儿也不知道这一出儿叫做《思凡》的折子戏里,唱的究竟是关于什么样的内容,当然也就不知道宸妃和皇后极力点这戏的目的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此时她还是一副茫然无知的立在那里,在她看似沉静的表情下,其实目光正在有意无意地偷瞄着承玉和青琴的侧影在看,心里满是羡慕。

宸妃和皇后等人都面带坏笑的坐在那儿,专等着听着一出戏里戏外都好看的好戏呢,唯独承玉夫妇稍感不安。

少时,只听得台边锣鼓点“哒、哒、哒”响起,随着戏曲韵律的节奏声,一个扮相甚是娇媚的小旦,身姿如风拂柳般,踩着一串细碎的台步走到台中央,亮了个相后,娇声诵道:“昔日有个目莲僧,救娘亲临地狱门。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余零。”

这小戏子娥官儿果然甚是了得,虽才是几句开场念白,却诵的甚是字正腔圆,加上她嗓音甜美清亮,眉目灵动传神,一出场便得了个满堂彩。

逸蓉虽是丫鬟的身份,却还是那般调皮,第一个带头鼓掌连声叫好,连梅儿都忍不住想拍手喝彩,却因她此时是伺候皇上的,因此只能强压着兴奋劲儿。

当她念道:“南无阿弥陀佛!”时,梅儿方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再细瞧着那俊秀戏子穿着的戏装,居然是尼姑庵出家人的百衲衣,梅儿这才有些明白过味儿来,这出儿戏原来唱的竟然是小尼姑的事儿,仿佛和自己有关,不由得更加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果不出梅儿所料,听那戏子正念道:“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出家,终日烧香念佛;到晚来,孤枕独眠,好不凄凉人也。”

宸妃点这出戏的目的,就是憋着想看妙竹出糗的一幕,这时侧脸见梅儿听了几句念白后,神情果然陡然一变,忍不住“扑哧”抿嘴一笑,故意对坐在身边儿的妹妹青琴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戏词儿若是念成法名妙竹岂不是更好!”言罢顾自嬉笑不止,皇后等人听了也都跟着掩嘴而笑。

青琴早知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有心想帮着梅儿脱困,可又确实是无可奈何,只得悄悄用胳膊肘撞了一个姊姊的腰眼,示意姊姊别做的太过份了,可面上还是婉婉地一笑。

此时,皇上和王爷眼睛盯在台上,心里却都在暗自为梅儿的捏了一把汗。

只见台上的娥官儿吊着嗓子已经“咿咿呀呀”地打开了唱腔,唱词正是:“小尼姑年方整二八,正青春年少时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哥哥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两下儿里暗自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娥官儿才一出场,单靠一个亮相便获得了满堂彩,这会儿开腔一唱,那独特悦耳的嗓音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贯注,全在心里暗暗叫好,这就是所谓的“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娥官儿虽不是戏班里唯一的台柱子,可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女伶,巧的是她刚好对这一出戏情有独钟,平时就下过大力气研习过,因此对于唱腔、韵味把握得十分精准到位,再加上班主临上台前还再三叮嘱过,更是让她憋足了劲儿头非要把它唱好不成,因此这会儿唱得格外的投入、认真、卖力。

又听她唱道:“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则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啊呀,由他!……”

皇上开始还一门心思地为梅儿担心着,可听娥官儿开口一唱,便逐渐把精力移到了她的身上,皇上平时最喜欢听曲看戏,久了自己也能哼唱几句,那日梅儿在月下问他能否为自己留牌子时,他便想到了这出戏,事后还随口唱了两句被宸妃取笑了一番,这会儿听娥官儿一唱,真真是解了戏瘾饥渴、甚感陶醉,惊喜之余不忘向一旁的七弟道:”老七觉得这戏唱得如何呀?“

承玉微微一笑道:“臣弟平时专注音律,听戏真不算多,实在不敢妄自评说,可既然皇兄问了,臣弟便从外行的角度小议一下吧,还望皇兄不要见笑才好!”

皇上摆弄着手中的佛珠手链,笑道:“老七何必客套,只管直言,但说无妨!”

于是承玉说道:“台上此女伶扮相绝美,看起来年纪应该不大,然却能唱到如此水准,也算是唱曲界里极少见的,尤其是让她来唱这一出《思凡》,便仿佛便是量身定做的一般,由外到内都那是那般契合。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唱腔鲜靓、浑然天成,比起那些唱腔精纯的老戏骨来,尤其显得更加赏心悦目!皇兄以为如何?“

皇上指着他,笑道:“还说自己是外行,品评得头头是道,句句都说到了朕的心坎儿里啊!好听!真真是好听极了!”皇上说着话时,眼睛一刻也未离开过台上的娥官儿。

皇后和宸妃本是想拿这出戏来戏弄一下梅儿的,不成想这小戏子唱得竟然如此精彩,也都浑然忘我了。

台下的看客在品头论足着,台上戏子的唱词却没中断,又唱道:“《多心经》,都念过;《孔雀经》,参不破,惟有《莲经》七卷,是最难学…念几声南无佛,哆咀哆,萨嘛呵的般若波罗…恨一声媒婆,娑婆呵,嗳!叫,叫一声,没奈何!念几声哆嘴哆,怎知我感叹还多……”

梅儿初听时,只觉得这小旦扮相明艳姣美、唱腔圆润婉转、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技艺精湛娴熟,出场才没多大一会儿,已经将剧中所扮演的小尼姑角色演绎得十分传神到位,仿若灵魂附体一般,叫人不得不暗挑大拇哥。

可当梅儿听明白了戏里唱的内容,原来是关于小尼姑思念凡尘情爱什么的,又联想去宸妃、皇后等人开始时在底下一个劲儿的偷笑,才知道,这不是在拿自己来取乐呢吗?她心里带着怨气,窘迫得真想立刻转身离开就走,可身子虽说是自己的,这会儿又哪能由她说的算,只得尽力克制着复杂的心绪,无奈地呆在原地,深深低头,使劲儿闭眼,只差捂住了耳朵了,可听着听着,便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小旦所演绎和营造的情境给带了进去。

又听娥官儿接擦儿着唱道:“绕回廊散闷则个,绕回廊散闷则个!你看两旁的罗汉,塑得来好庄严也。又只见那两旁罗汉,塑得来有些傻角。一个儿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一个儿手托香腮,心儿里想着我。一个儿眼倦开,朦胧的觑看我。惟有布袋罗汉笑呵呵,他笑我时儿错,光阴过。有谁人,有谁人肯娶我这年老婆婆?”

梅儿越听越入戏,那唱词仿佛句句讲得都是自己的真情实感,几乎到了浑然忘我的境地,甚至恍惚觉得那唱戏人的模样也成了自己,而不是什么戏子。

“降龙的,恼着我,伏虎的,恨着我。那长眉大仙愁着我……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

当梅儿听娥官儿唱到:“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这一段唱词时,那一字一句、一板一眼,仿佛都直戳到了自己的心窝子里去。

梅儿听着,忍不住偷偷凝望了一眼,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边的承玉,心想着,此时王爷已经娶了青琴小姊为妻,如今见人家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琴瑟相和、甜甜蜜蜜的样子,王爷心里怎么还会想着自己了,别说是现在,怕是这辈子永远也不能同王爷在一起了。这样想着,不由得泪水瞬夺眶而出,又生怕被人看到,忙擦干了去。

梅儿脸上这些微妙的神情变化,其实早被在意她的人看在眼里,有的偷笑、有的嫉恨、有的则唏嘘感叹,台上演绎着人间悲喜剧,台下之人又何尝不是上演着另一出戏呢。

此后的一大段唱词,都是说小尼姑色空如何趁着师傅不背逃下山去的情景:“今日师父师兄,多不在庵。不免逃下山去,倘有姻缘,亦未可知。有理吓,有理!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

“夜深沉,独自卧,起来时,独自坐。有谁人,孤凄似我?似这等,削发缘何?恨只恨,说谎的僧和俗,哪里有天下园林树木佛?哪里有枝枝叶叶光明佛?哪里有江湖两岸流沙佛?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

尽管台上小旦戏演的精彩绝伦,可台下皇上和王爷心思却再难以单单停留在戏上,他们俩总是时不时地就会转头瞧看一眼梅儿,并随着梅儿表情的起伏变化,也都是跟着是悸动不已,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他们俩只顾在心里牵挂着心上人,殊不知青琴和宸妃等人也在偷偷关注着他们。

宸妃见皇上对梅儿关怀备至,心里很不是滋味,真想上去从背后狠狠拧上一把方才解恨;青琴虽也知王爷的心思全在梅儿身上,可她却并不是像她姊姊那样,她只是轻轻地揽住夫君的臂膀,婉婉地一笑后靠在他的肩上,享受着实实握在手中的幸福,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的眼里,表现的完全不同。

大约有两盏茶的功夫,台上的娥官儿已唱到了这出折子戏的结尾词:“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唱到这里,丝竹锣鼓声渐隐,娥官儿定了定心神,深鞠一躬,至此这一出折子戏算是大功告成圆满收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