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想入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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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231章 尾声

他这话,说得极缓极缓,那幽远的语气之中,竟还夹杂着几分隐隐的复杂与紧然。

待嗓音一落,他深眼静静的凝她,继续问:“你醒来已有几日,宫中新帝,也已知晓此事了。想必不久,他便会策马至此,带你回宫了。是以,此际,我且问你,你是何打算?是要随着新帝入得宫中,还是,随我一道,隐居避世,或云游天下?”

风宁神色蓦地一颤,心下深处,早已是起伏不定,一股子莫名的紧张之感,也漫遍全身。

她昏后所发生之事,她并不知晓太多,但如今听得这纳兰钰这般说,一时之间,心绪自是难平。

她不曾料到,原来,这纳兰钰趁她昏迷,以医怪为质,逼得琅邪让他将她带出宫中,她更是不知,他心底早已有了打算,不是与她畅游这天下,亦或是结伴的隐居避世,便是独自去流浪,再不会打扰她分毫。

与他接触了这么久,他难得这般认真深然的询问她的意见。

只不过,他该是懂她的,她心中是何抉择,他也定是笃定的,而那琅邪,也该是知晓的。

风宁兀自沉默,神色摇曳起伏,半晌都未言话。

待许久,周围扬来的风都微微发凉时,风宁才按捺心神一番,稍稍抬眸迎上纳兰钰的目光,出了声,“风宁自小在庵堂长大,无规无矩,那宫中荣华的生活,并不适合风宁。”

这话一落,纳兰钰面色分毫不变,似是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言话。

风宁静静凝他,心下也稍稍一叹,继续道:“公子与风宁接触这么久,也定是知晓风宁心性的,是以,此番可否劳烦公子差人去宫中给琅邪带句话,让他别往这别院来了,就说,就说风宁本是卑微,过不来好日子,他不必再来这别院,接我回宫了。”

这话,风宁说得极慢极缓,隐约之中,透着几分无奈与苍凉。

琅邪待她,也自是不薄,不止是以前在七夏镇内收留他,更还在宫中对她百般照顾,她此生之中,若是在最最狼狈与紧张的时候遇见琅邪,她定也活不到现在,更报不了仇。

待嗓音一落,风宁便不说话了,仅是静然而又认真的望着纳兰钰,希望他答应。

琅邪身居高位,虽亦如他以前念想的那般荣华富贵,权势在握,却终归还是高处不胜寒,孤寂哀凉,自打上次被琅邪亲自带回宫中,她便知晓的,琅邪有意让她在宫中与他作伴,他明明也知晓她志不在宫中,更不喜宫中的生活,但他还是执意的要将她留住。

是以,无论如何,此时此际,她与琅邪,相见还不如不见。只因见了,凭她的性子,又该如何亲口对琅邪说出拒绝之词?

“皇命难为,纵是我有意阻拦,此际,也已鞭长莫及。”正这时,纳兰钰低沉缓慢的出了声。

风宁心底微紧,低声问:“如此说来,风宁即便是不愿入宫,也得当面与琅邪说清楚?”

纳兰钰微微摇头,神色略微幽远半分,低道:“新皇是聪明人,若你当真拒绝,也许,不用你开口,仅是你的一个迟疑,或是神情,他,便会知晓了。”

风宁神色微变,思绪翻涌,心底深处,竟也莫名的厚重半分。

待片刻,纳兰钰再度略微劝慰的出声道:“你与新皇之事,我已有耳闻。宫中凉薄,高处不胜寒,是以,新皇对你这故人,自有情谊。只不过,你终归不适合那深宫,心思,更是向着宫外,新皇虽不言不说,但对你的心思却是了解

,更也尊重,若是不然,凭其张狂之性,当时,也便不会让我将你从宫中带走,更不会与我允下君子之约了。”

风宁垂眸下来,心乱微麻,“公子许是不知,琅邪,是好人,虽常日看着张狂邪肆,却不过是他要吓走敌人的伪装罢了。即便夺宫篡位,也不过是逼不得已,并未真正双手染血。只是,风宁的确不适合生活在宫中,却也只能辜负琅邪,若是可能,风宁想回得庵堂深山隐居,日日为柳姨与师太们,扫墓。”

“人生本是不公,又何来辜负与不辜负。”纳兰钰低缓道。

风宁眉头一皱,默了片刻,却未言话。

待半晌后,她才稍稍叹了口气,低道:“风宁的确是辜负琅邪了,奈何,却也不得不辜负。琅邪与公子,皆是不凡之人,日后你们,皆能安然福祥。”

这话一落,纳兰钰并未回话。

凉风习习里,风宁候了半晌,才忍不住抬眸朝他望来,则见他正神色沉然深幽的凝她,待察觉她抬眸观他时,他已是自然而然的挪开了目光,平缓无波甚至幽远至极的问,“如此说来,你不打算随琅邪回宫,也不打算,随我一道隐居避世?”

风宁怔了一下,却是片刻,心下竟也莫名的开始狂跳。

许久,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低缓道:“风宁卑微,岂能与公子日后一道避世。再者,公子风华无双,自也有许多人愿陪着公子一道隐居避世,而风宁……”

“其余顾忌,暂可不提。而今,我只问你一句,若我愿与你一道避世亦或畅游天下,你,是否愿意?”

“可是,风宁……”

“不愿?”未待风宁后话道出,他再度平寂无波的问,那双深黑的瞳孔,似要将风宁彻彻底底的没入眼帘。

风宁神色微变,心下的跳动越发浓烈,并未言话。

待半晌后,他终归是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那牵着风宁的凉薄手指,也一点一点的全数松开了。

瞬时,风宁一惊,只觉方才被他裹着的手指瞬时莫名的凉然刺骨,却是还未回神过来,便闻他再度平寂幽远的道:“我以前以为,我纳兰钰虽不善言谈,但若要对一人好,定会让对方领情。却是不料,上官锦兮是个例外,而今的你,也是个例外。也罢,我此生,本该早逝,而今活到现在,也是莫大福祉,此番,也不该还存它念,妄求能与你一道,互相扶持陪伴的过完下半辈子。命途如此,便该认命,而我纳兰钰,却一直不愿对命运低头,一直想要逆反而为,只是这回,我纳兰钰,终归还是认命了,第一次真正认命了。”

嗓音一落,他不再言话,仅是逐渐回头过去,缓步朝不远处停留的马车而去。

风宁紧紧的盯他,却在他转头的刹那,瞧清了他面上的那抹瞬时突兀的黯然与自嘲。

一时,心口再度陡跳,情绪肆意的上浮,难以平息。

她对纳兰钰的感觉,有些复杂,最初是厌恶,憎恨,甚至畏惧,而到后来一道入住这深山别院,便成了怜惜,知己,甚至,与他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谐和随意,温然平和。

若以后的日子,能与他为伴,自是比独自一人孤老深山要强上数倍,只是,只是她未经情事,且满身煞气,当真可以与他一道走下去?

心思至此,双腿越发的显得僵然。

不多时,那纳兰钰已是走得有些远了,奈何片刻,他却是突然驻足,微微弯腰,竟开始猛然咳嗽起来。

风宁惊得不轻,急忙小跑过去,伸手急急的拍着他的脊背为他顺气,奈何,他则是强行按捺咳嗽,凉薄的手指再度拉上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而后再度幽远至极的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随我一道隐居避世?”

风宁瞳孔骤缩,神色起伏的望他。

他面上已是浮现出了复杂与自嘲,眼见她不答,他继续道:“我擅于攻心,擅算计,我甚至,一直笃定你不会入宫,定会陪着我走下去,却是不料,我也有算错之时。你若嫌我腿脚有疾,亦或嫌我曾经利用过你,只要你开口拒绝,我纳兰钰,定不会怪你分毫。”

风宁紧紧的望着他,半晌,才低声问:“风宁本是卑微狼狈,公子,为何会独独择中风宁陪你伴你?”

他神色微动,垂眸下来,片刻,才言,“有时候,情绪与心意,也会有不受控制之时。这长久以来,若说我以前择你陪我伴我,定会惹你心疑,以为我又在算计你了。但自打经历上次相依逃亡与别院相处之后,我择你的缘由,你此际,仍是不知?”

风宁心神浮动,不言。

他自嘲而笑,“你终归是我**出来的人,无论是情绪或是其它,皆瞒不过我。你此际,定也心绪浮动,起伏难平。只是,我问你,当时别院相处,朝夕相对,你对我,对我纳兰钰,可否,有半点的动心?”

风宁神色再度一颤,心头猛跳,脸颊瞬时灼然,连带嗓音都有些发颤,“动心是何?”

他再度紧了紧她的手指,“便是,你此际的心,可有猛跳?”

风宁神色起伏,极缓极缓的点头。

他则是叹了口气,平寂幽远的道:“你虽杀得了人,但终归还是不经人事。也幸得我将你带出了宫中,若是不然,凭你这等在情事方面纯然笨嫩的性子,新帝不出半年,定会将你降服。”

嗓音一落,他不再言话了,仅是攥紧她的手指,牵着她缓缓往前。

风宁情绪涌动,思绪缠绕,凌乱不堪,待被他牵着抵达马车后,她才稳住心神,低声道:“风宁此生孤独无依,若公子当真不弃,风宁自是愿意与公子一道隐居避世,亦或是畅游天下,只是,风宁此生终归不详,害了不少人,就不知日后是否也会给公子带来不利之事。”

“我纳兰钰的命,便是你几番所救,便是被你害了,也最多是将命还你而已。”

说着,他再度回眸朝风宁望来,低沉幽远的出了声,只是纵是如此,他那张风华如玉的面容则是展露了几分释然,连带那瞳孔深处,都卷起了几分平和温润之意。

风宁怔怔望他,一时之中,心绪浮动,竟也不知说什么话了,只是见他瞳孔内的温润之色越来越浓,她不自觉的,甚至略微莫名的,弯着眼睛极浅极浅的笑了笑,却是不料,他也跟着微微而笑,随即,柔和无波的转了话题,“昨日青颂便已得了消息,今日新帝会出宫而来,想必等会儿,便该到了,你我,先回别院候他。”

风宁面上的淡笑瞬时僵化。

他则是缓道:“无需担忧与紧张。新帝也是明理之人,这次,也与我有过约定,你若当真不愿,他不会为难你。”

冷风浮动,然而琅邪要来的消息钻入耳里,一时,犹如一盆凉水浇灌而下,浑身僵然。

回程途中,马车摇曳,风宁坐在纳兰钰身边,不发一言,他也未再言话,仅是紧紧的牵着她的手,似在给她时间自行的消化与平复心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