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想入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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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099章 公子如初

今夜的晚膳,竟是莫名的有些丰盛,风宁依旧先为他盛饭布菜,并细心的为他擦手,而后将筷子塞在他手里。

他埋头吃饭,因眼睛看不见,有时候饭粒站在嘴边亦或是落在衣上,也是风宁细心的为他擦拭与整理。

待晚膳用毕, 屋外天色已是黑沉下来。

江傅突然问:“你可会做河灯?”

风宁如实道:“会。”

以前在庵堂,那些尼姑们每年都会去放河灯,她与柳姨每年都会做上好多河灯,最后与尼姑们挤在河岸边放灯。

而今,难道这江傅想放河灯了?可是今日并非灯节,放河灯作何。

风宁正思量,江傅已是再度出了声,“春花曲已是教会你了,而今,你可还愿意再为我做只河灯?”

他嗓音有些悠远,隐隐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悲戚。

风宁凝他片刻,只道:“江公子客气。你先坐会儿,我这就为你做上一只。”

做河灯的材料与工序并不复杂,加之以前便做过,得心应手,是以不出半盏茶功夫,风宁便为江傅做了一只,也顺便为自己做了一只。

屋外天色早已黑尽,皎月如盘,晚风习习,周遭夜虫低鸣,情景交融。

江傅对这别院其它地方并不是太熟,为防他摔倒,风宁犹豫一番,才伸手将他扶住,他身子仅是僵了一下,片刻便恢复如常,也未出声拒绝。

二人缓步行至别院最大的一处碧波湖,湖中略有游鱼跳跃的声音响起。

风宁扶着江傅蹲下,江傅先是伸手探了探前方的湖水,而后沉默了许久,才让风宁将河灯点燃,随即放入湖水。

河灯上的光影微弱,摇摇晃晃,几番都像要被夜风拂灭,江傅也未在河灯上写下许愿纸条,就仅是将这么一只空空的河灯放在河里,待河灯越来越远,风宁才缓道:“公子未写许愿纸条,可有在放灯之时在心里许愿了?”

“有些愿望,早已深入骨髓,日日都许着念着,何必写。”他的嗓音有几许掩饰不住的厚重与悲戚。

风宁神色微动,也不多问,随即将自己手里的河灯也放入湖里,低道:“我以前,每年都会放河灯。而我每年许的愿,也都是同一个。”

江傅无声沉默。

风宁继续道:“不瞒公子,我以前每年许的愿望都是不被挨骂,不被挨打。”说着,自嘲而笑,“而今,我却是要改变历年来的愿望,重新许愿了。”

只求活命,只求不连累阿婆与丸子,只求,找到师太口中虽所说的陌嵘,只求,为师太与柳姨报仇。

如今,她的愿望,便是这些。

江傅仍不说话,风宁望他一眼,也跟着沉默下来。

许久,待腿脚蹲得麻木,风宁才回神过来,缓道:“江公子,河灯已放,我送你回去吧。”

江傅依旧不出声,风宁尝试着伸手碰碰他的胳膊,他才低沉至极的道:“你已会了春花曲,明日,你便可不来我这里学琴了。”

风宁未料他会突然这般说,心下蓦地一紧,但沉默片

刻,却觉他说这话也在情理之中。

他已是教会了她春花曲,已算是仁至义尽,那贵公子给他的任务,他已完成,是以没必要再让她去他那儿学琴了。

只是,这些日子相处,日日抚琴,心无杂念,她也早已习惯与他这么平心静气甚至什么都不想的呆着,而今他突然说她不用再来了,她的心底,终归是在刹那间接受不了这种突来的改变。

不得不说,自打来到这别院,她从不曾安宁谐和过,唯独与他相处的这十日内,才是谐和安然,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正常的人在活着,没有血仇,没有卑微,更没有重重的人心不轨与陷阱。

风宁兀自沉默,许久,才低道:“这几日,有劳江公子费心。”说着,话锋微微一转,“以后,我还可以再去你的住处,找你问琴吗?”

她嗓音极低,微微带着几许黯然。

她不曾有过朋友,以前遇到琅邪,也是个意外,只是琅邪仍是不告而别了,而今这江傅虽不苟言笑,性子也冷沉,但她和他呆在一起竟是莫名的觉得安宁,甚至是安心。

“本是陌人,何必再多聚。”江傅淡道。

陌人吗?

风宁微怔,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江傅继续补了句,“日后不必再来,你我之间,多些牵扯也无用。”

风宁心下的希望骤然熄灭,她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愕然失神的盯着他,浑身都有些发冷发僵。

不多时,江傅自行站了起来,风宁这才回神,当即伸手扶住他,而后一言不发的将他朝他的住处扶去。

一路上,她与他都未言话,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嬷嬷也不出声。

月色皎洁,光辉撒落,风宁竟觉得心底有些空,有些冷,直至将江傅扶进他的屋子,她才缓道:“江公子好生歇息,告辞了。”

嗓音有些沉重,风宁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了。

江傅端坐在桌旁,点点头。

风宁立在原地候了片刻,也未等得他只言片语,一时,心底再度凉了几截,随即按捺神色的转了身,缓步离去。

夜色浓烈,皎月如盘。

这夜,风宁却在榻上辗转难眠,整夜都不曾合过眼。

翌日,风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用再去江傅那里学琴了,也或许是心情所致,是以今日显得格外的松散与颓然。

嬷嬷服侍她梳洗完毕后,便开始张罗她的早膳。

风宁无心用膳,抱着琴坐在屋外的石凳上抚那首春花曲,只觉音调乏乏,即便指法熟练,这曲竟也未让她觉得高兴。

“公主,用些早膳吧。”嬷嬷将早膳端至石桌。

风宁无心用膳,只是不忍拂了嬷嬷好意,随即便心不在焉的开始用膳。

嬷嬷大抵是看出些什么,低道:“公主纯然良善,奴婢极是喜欢公主如今的性子,只是公主却太过重情,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

风宁筷子微微一顿,转眸朝嬷嬷望来。

嬷嬷继续道:“公主毫无心计,心底善良,觉得江傅教你十日,你便亲近于他,只

是公主无需如此,那江傅并非什么好人,公主也只需他教你琴艺,待将他用完,便该丢弃了。江傅,不过是公主为回京做准备中的一个路人,无需挂记。”

风宁不能确定江傅是否是好人,是否有心计,但她却知晓,至少这十日来,相安无事,江傅不曾害她。

她信这世上人心叵测,但她却莫名的觉得,这十日来,江傅对她,并非冷心冷情,再者,像他那样随时都能摸着断琴发呆的人,甚至浑身会不时透露出苍凉孤寂与悲戚的人,再坏,也不会坏到骨子里的。

风宁沉默,半晌,才低叹,“我并非想亲近江傅,只是会忍不住。嬷嬷许是不知,我此生,除了柳姨,出了阿婆与丸子,从不曾有人对我亲近过。”

嬷嬷怔了一下,神色微动,欲言又止一番,终归未说话。

风宁继续用膳,待完毕,嬷嬷忙将碗盘收走,风宁便开始继续抚琴。

不多时,不远处有脚步声与车轮声扬来。

风宁抬眸,循声一望,便见一身黑袍的青颂正推着那贵公子而来。

这些日子以来,光顾着在江傅那里抚琴,却是不曾见过这贵公子。

如今数十日不见,此际观望,却觉这贵公子身子竟是再度瘦削了几许,就连带那儒雅俊美的面容,都微微苍白,仿佛是久病初愈一般。

风宁起了身,与嬷嬷一道站立。

直至青颂推着贵公子走近,风宁才与嬷嬷一道恭敬的唤道:“公子。”

微风扬来,有些莫名的发凉。

风宁拘谨而立,目光谨慎的朝贵公子望着。

他神色清冷淡淡,抬手一挥,青颂当即会意,朝嬷嬷示意一眼,随即二人双双离开。

“不邀我进屋?”不咸不淡的嗓音,依旧是不带半许情绪,却又无端让人觉得心底发紧,头皮发麻。

风宁神色微颤,忙朝前几步,随即推着贵公子朝不远处的屋门行去。

他端坐在轮椅,清风如许,他头上的墨发也微微挽着,怡然松散。

比起江傅来,那江傅隐居避世,闲云野鹤,但这贵公子竟是比那江傅还要像闲云野鹤,他声色不动,怡然风雅,若非知晓他心狠心黑,仅仅观起容貌,风宁定会觉得他是风华儒雅得不似凡人的谪仙,或是隐士。

待将他推至屋中的软榻旁,风宁便着手为他沏了杯热茶。

他似是无意饮茶,目光也未朝茶盏扫来,反倒是抬眸凝上了她的脸。

他眸子深邃无底,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风宁浑身有些发僵,忙垂头下来,低道:“公子亲自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风宁?”

“闻说你学会了春江曲?”他缓然低问,嗓音平寂无波。

风宁不敢大意,拘谨点头,“指法已熟练,春江曲曲韵可奏出六成。江公子听过后,也说尚可。”

他随意点头,仿佛对此并不在意,“闻说这十日内,你与江傅日日在屋中抚琴,连嬷嬷秦姑都不可入内守着?”

他的嗓音依旧不咸不淡,仿佛突然想起般随口一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