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扰扰彼岸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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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试探

    沈清欢自从那日解了毒,就时常觉得浑身无力,如今一觉便能睡到午后。看着窗外的斜阳,沈清欢有一瞬间的茫然。

    “神女。”青黛听见房内的响动,便进了寝殿,抬手招来了端水盆的侍女伺候。

    沈清欢懒懒散散地洗漱穿衣,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问道,“青黛,什么时辰了?”

    “已过午时,午膳已备好了。”

    这时,屋外进来一位侍女,见到沈清欢恭敬地行礼,“神女妆安,泰和殿送来了一位嬷嬷。”

    沈清欢听闻,瞬间清醒过来,眼里盈满愤怒,“把人送回去。”董妃与太后关系匪浅,一个毫无交集的贵妃为何会为难自己,武娘之死与太后定然脱不了干系,如若不是自己势单力薄,她早就让太后血债血偿了。

    侍女称是后便退出了寝殿,沈清欢看着侍女都退下后才问出口,“梁衣被领回来了吧?”

    青黛拿起玉盘内的青玉点翠簪插到沈清欢的乌发内,“领回来了,不知神女想把她们安置在何处?”

    “她的小弟就去膳食房吧,至于梁衣,明日送到我跟前伺候吧。”

    沈清欢看着铜镜里青黛微顿的手,笑了笑,一脸了然,“青黛,迟早有一天我会失去碧落阁的庇护,我想身边有自己的人,你就去顶替武娘的位子吧,清闲些。”

    “神女…”

    “你早已是我认定的亲人,以后这种事让旁人来做就好。”沈清欢拉住青黛拿起玉盘的手,满脸真挚。

    话音刚落,之前通报的侍女又回到了沈清欢房门外,带着不知所措地慌乱,“神女,嬷嬷不肯走,说有话要当面与您讲。”

    沈清欢眯了眯眼,压住自己的怒气,看了青黛一眼,“先去吃饭,至于这个嬷嬷…”语气微顿,看向等着自己答复的侍女,“就让她等着。”

    “是。”

    慢悠悠地吃完午膳,沈清欢抬腿进入大殿时,便看见一个身着深紫长袄的中年女子端坐在官帽椅上,头戴珠花金簪,样貌普通却贵气非常,她闲适地喝着茶,不似奴婢倒像是主子,见沈清欢跨门而入,缓缓起身行礼,姿势恭敬,但眼里却透着轻视和不甘,“神女妆安,老奴是泰和殿的桂嬷嬷。”

    沈清欢微点头便上座,再抬眼时已有一丝不耐烦,“嬷嬷有何事与我说?”

    “老奴是奉太后之命来伺候神女的。”

    “然后?”

    桂嬷嬷见沈清欢一副淡然发问的姿态,一时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轻咳一声,再次开口,“老奴伺候太后十余年,来到仙瑶殿定能打理好上上下下,不让神女忧心。”

    “你已经让我很忧心了。”

    “什么?”桂嬷嬷有些诧异地抬头,见沈清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一脸的烦躁,有些微讶,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是太后…”

    “我知道是太后让你来的,但我现在看见你就很烦心。”

    “老奴…”

    “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来个人送客!”沈清欢不等她说完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桂嬷嬷直到被侍女推搡着出了殿门才回过神来,看着面色沉静地沈清欢,有些着急地嘶吼出声,“我可是太后派来的,你们竟敢如此放肆!都给我放开!”

    侍女们听闻身形一顿,一时不察便让桂嬷嬷挣开了桎梏。这嬷嬷声音嘶哑却也嘹亮,立时引来了殿外侍女们的侧目。

    沈清欢见状,一阵火气直冲上头顶,青黛之前被陷害的事本就让她对太后厌恶不已,如今武娘已死,太后却忙不迭得送来另一个嬷嬷,这不明摆着告诉她,武娘是我害的,正好送一个来补偿你。可偏偏沈清欢拿太后又没有办法,如今连个泰和殿的奴婢都敢对她如此嚣张。

    沈清欢气得太阳穴阵阵地疼,瞥见楠木桌上的茶盏,想也不想,抬手便向着不断叫嚣的桂嬷嬷扔了过去。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桂嬷嬷有些呆愣得看着脚下水花四溅的碎片,惊讶地抬眼看向沈清欢,见她目光如剜肉的刀一般尖利,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个奴才也敢在我面前如此猖狂!我今日便帮祖母好好管教管教你,给我掌嘴!”沈清欢说完看了一眼青黛,后者二话不说,上前几步,抬手便扇了过去。

    青黛本就是习武之人,只用了两层力,一巴掌下去桂嬷嬷便直接摔倒了,嘴角渗血,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半边脸立刻红肿了起来,一个红紫的巴掌印清晰得印在脸上。

    “都愣着干什么!拖出去!”沈清欢看向一旁发愣的侍女,言语冷冽如寒风,侍女们连忙把双眼圆瞪,眼里盛满惶恐不甘的桂嬷嬷拖出了大殿。

    沈清欢看着如烂泥般被架出去的老妇人,一字一顿,声音透着阴狠淡漠,“这里是仙瑶殿,再敢造次,要了你的狗命。”

    见沈清欢一脸的诡谲,桂嬷嬷不禁打了个寒战,直到被送出了仙瑶殿都不敢再发一言。

    见人出了殿门,沈清欢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青黛,这几日我不大舒服,东翎那边派人好好照顾。”

    青黛见沈清欢似有些劳累的样子,连忙扶她坐下,“叫碧函的女子在贴身伺候,但我已安排了手脚伶俐的侍女帮忙。”

    “碧函?”沈清欢叹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那日清冽冷血的白衣少女,头似乎更疼了,有些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后遗症?”

    青黛把手中的玉盘交给门外伺候的侍女,回头时听到沈清欢的话,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沈清欢见状,以为自己猜准了,言语透出了些许慌乱,“这…真有后遗症?”

    “不,蛊实则是被巫化的毒物,残留的蛊虫加上未被消解完的长生,你的身体其实根本承受不了。”

    沈清欢想起那日时而寒冷时而炙热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战,“那我…”

    青黛思考了片刻,似下了决心,看着沈清欢一脸的疑惑执着,“是阁主用自己的内力护住了你的心脉。”

    “南无月?!”沈清欢不禁心下一颤,想起自己昏迷两日醒来时,南无月看着自己那深邃的眸子,不自觉地问道,“他…一直护着我?”

    青黛似乎没有注意到此刻沈清欢内心巨大的颤动,“是,整整两日。”

    “他…”沈清欢愣了半响,支吾了半天也没问出半句话,脑海里一团乱。她和南无月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他是冷到骨子里的清僻,但神女这个棋子即使再重要,她也无法相信运筹帷幄的碧落阁阁主会耗费他的内力来救自己。

    沈清欢不是迟钝的女子,南无月对她的区别对待自然早已察觉,但她初来乍到,事事万分戒备,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许是神女的身份才会让他如此,但如今南无月做法却让她的心全乱了。

    青黛见沈清欢一副呆愣惊诧的模样,连唤几声,

    “神女?…神女?”

    “…啊?”

    青黛见沈清欢魂不守舍的样子,想起自己看见阁主耗费内力救沈清欢时,吃惊的可不比她少。在青黛的印象里,碧落阁囊尽天下奇才,权势更是倾国,阁主才冠绝伦自不必多说,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她曾亲眼所见阁主夺人首级时淡然无情的冷漠,但却是第一次见他救人,还是一颗被他安插的棋子。

    “青黛,南无月他…”

    “原来你还好好活着呢。”清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沈清欢此刻混乱的思绪,可这音色冷漠,声线却稚嫩。

    沈清欢听闻不禁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便看见“东翎”背着手从殿门缓缓走来,微皱了皱眉,“你…”见男孩一脸冷傲,片刻便反应过来,“东方?!”

    男孩清嗤一声,斜瞥了一眼有些呆愣的沈清欢,“东翎那个傻子以为你抛弃他了。”

    “啊?”沈清欢听闻有些歉意地看着若无其事地爬上椅子的东方,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软萌的男孩,“这几日我身体不是很好,怕东翎担心,他…”

    “自己与他说,见到我不是他,你…”

    “见到我高兴不,东方?”沈清欢见他犀利的眼神瞪过来,想也不想便知道他要说的话,连忙打断,脸上自然而然扬起一丝讨好的笑容,走上前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青黛见沈清欢如此狗腿有些不忍直视,福了身便退下了。

    沈清欢一直很诧异,一个不足六岁的孩童,眼神竟也可以如此锐利。

    东方见沈清欢厚脸皮地坐到自己身旁,严肃的神色有些龟裂,言语嫌弃,“你离我远一点。”

    沈清欢扬了扬嘴角,看着男孩别扭傲娇的脸,不禁起了逗弄之心,“手都牵过了,害羞什么呀。”

    东方听闻,有些颤抖着握紧手里的茶杯,从牙缝中蹦出了两个字,“闭嘴!”

    沈清欢听话地点点头,做了个闭嘴的姿势,但下一刻便换了个话题开口问道,“你身边叫碧函的女子呢?”

    “哼,她?我叫她退下了,如今没了他的药,她能奈我何。”

    沈清欢见他一副不可一世的嚣张姿态,撇了撇嘴,“她我可惹不起。”

    “真丢脸,不过是个奴婢,有什么可怕的。”

    沈清欢抬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神色有些挫败,“打不过。”

    “你敢直呼三叔的名字,却怕一个侍女?”东方斜眼甩来一个白眼,冷哼一声。

    原本正在喝水的沈清欢不自觉地噎了一下,轻咳了一声,“你三叔可没让我觉得有生命危险。”看着东方缓缓转过来的炽热视线,沈清欢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补充道,“当然,你的三叔有时也的确挺可怕的。”

    东方看了一眼沈清欢的身后,眼神微闪,“哪里可怕?”

    “额…”沈清欢对东方突然八卦的神色有些诧异,想了想,抬手支着下巴,认真地回答,“有时候吧,他的杀气有点重。”

    “是吗?”

    一阵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沈清欢身体一颤,看着东方眼里的戏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就是不敢回头。默默低下头缩成一团,沈清欢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自己钻进去,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坏话,会遭天谴的。

    空气凝结了半饷,便听到身后一阵清冷淡然的声音响起,“有事需你出面,去找碧函。”

    沈清欢听闻有些诧异地回头,却发现南无月不是对自己说的,他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东方,后者随意地点了点头便跳下了凳子,毫不留念地转身出了大殿。

    沈清欢还来不及开口制止,便眼睁睁看着东方扬长而去,看着南无月向自己投来的目光,沈清欢脸上一红,屁股像安了弹簧一般一跃而起,

    “我去看看东方,阁主你忙。”话音刚落,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大殿。

    南无月见状,似习以为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似冬日腊梅般精绝,如暖阳般璀璨,盛放出一地清丽的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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