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赐婚
出了琼瑶殿，早已候在外面的，李公公立马迎了上来，关心的上下打量了雅蔷，笑问道：“公主可大好了？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来此打扰公主的安养，奴才便一直挂忧着公主的伤势，如今见公主安然无恙的，奴才也算是安下这颗老心了。”
雅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劳公公挂心了，我已无碍，虽说公公没能来此看我，但我知公公是关心我的，这一月也一直偷偷地派人拿了药来，公公的这份情，我一直记挂在心的。”
“公主这话真是折煞奴才了。”李公公憨憨一笑，微弯着老腰，笑道，“轿子早已备好了，公主请上轿。”
“有劳了。”雅蔷淡淡回了一礼，便也不客气的走向轿子，那抬轿子的轿夫见雅蔷来了也把轿子放弯，神色并无异常，仿佛雅蔷还是原先那个并没有受罚的裢嬅公主一般。
雅蔷坐在轿中，轿子在轿夫的手中四平八稳，雅蔷却是思绪百转，这一个月她几乎是足不出户，虽然没有见到这外面的场景，却也知道绝对不会是风平浪静的，她的这一受罚，只怕皇后她们自是最得意的，虽然她不怕她们的嘲讽，却是始终很介怀蒉鲁帝那日无缘无故对她发火的态度，她到如今都没有猜到是何事引得蒉鲁帝那样狠狠地责罚于她，要说是她的态度，可是她的态度一向如此，有时候更是对他横眉冷目，都不见他发怒，那一次却是发怒的把她责罚了十大板子，难道是不满她的态度，想要撮撮她的锐气？
千回百转间，轿子已是到了承乾殿，那李公公立在卷帘前，轻声的说道：“公主，到了。”
雅蔷收回心绪，优雅从容的下了轿子，朝李公公颌了一下首，便娉婷袅娜的朝正殿的大门走去，腰背挺直，从容不迫，视若无睹那些有意无意探测过来的目光，目不斜视，直往大门走去。
雅蔷今日的装扮却是如玉精心打扮过的，对镜别簪，黄蕊贴颐，香腮粉颊。她任由玉如为她尽心的往她的脸上描摹，许是心中明白如玉这样的小心思也是怕她被人瞧轻了去，生怕因为这一次的责罚而教人不把她这位外来举足无轻重的公主更加的不放在眼中，所以才在这装扮上夺人眼球，让别人心中不肯轻易瞧轻了去，而且她本就生得极美，虽说身量还未长全，但那倾城倾国的容颜还是出现端倪，如今又是精心装扮过一番，更加的美不胜收。
她着了盛装，长裙托曳，铃铛环佩，白蝶齐飞，娉婷袅娜，一路走过来，众人皆是看得一惊，不敢置信才短短一月罢了便美得不可方物。今日为了稳住众人，她特意穿上了从星月国带过来的那件百褶裙，上衣是一件淡紫黄色的绸褂，搭配着下摆缀有玛瑙的香穗子的淡青色宫百褶裙。对于她这种正直十三岁年华的少女来说最忌讳的便是大胆招摇的装扮，此刻的打扮明艳脱俗，清丽动人，最是适合不过了。
又到了熟悉的承乾殿，雅蔷抬头看向高悬殿前的金匾，有一刻恍然如梦的错觉。被蒉鲁帝这么一罚，雅蔷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明显的话比以前少了许多，眉宇之间也多了一抹坚毅之色，小小年纪，也知她性子的不沉稳定会为她将来引来不少的祸端，所以乍一看上去，雅蔷却是端庄了不少。
雅蔷深吸一口气，稳稳地迈了进去，远远的就看到那端坐在高高在上龙椅之上的蒉鲁帝，那明晃晃的黄色，雅蔷却突然觉得刺眼极了，而那旁边的皇后与下首两旁的众位嫔妃，个个却是毒辣辣的瞪视着雅蔷走来的方向，即使隔着还有一段路的路程，可是那投注在身上的目光，雅蔷都能觉得能在她的身上戳出一个大洞来。
可是到了大殿里，她还是不自觉的低下了头，那身明黄的长袍始终是她无法跨越的障碍，而那文武百官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她堂堂一个公主行为不检的笑话，嫔妃美婢皆是目露不屑之光，一个小小的十大板子的惩罚，竟引来了如此多的回馈，这是雅蔷万万想不到的，只觉得这世态真的挺凉炎的。
她端端正正的走到正殿的中央，恭敬的跪了下去，朱唇轻启，声音不轻不重：“雅蔷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妃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平身吧。”高堂之上，上官疍的声音低淳深沉的传了下来。
大殿的周围有轻微的嘘声传来，雅蔷仍旧是泰然自若，不为所动，娉婷袅娜的起了身，退到了一旁去，敛眉低首，不多话，也不抬头，只是静静的待着。
“咳咳……”轻微的咳嗽声自她的身侧传来。
随着声音的来源，雅蔷微微地抬起头，无意间撞见了那张俊朗无俦的脸，始终是温文尔雅的暖笑，在他的眼眸内她仿佛看到了她有些狼狈的身影。雅蔷不禁想到了这一月的禁足养伤，李淮侯是如何的费尽心力的半夜闯进她的闺阁，替她带来疗养伤口的圣药，不然她的伤口也不会好的如此之快，而且这疤痕也慢慢地在愈合之中，所以，对于李淮侯，她是真心感激的。
“裢嬅公主……”朝堂之上传来了上官疍极度压抑着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却极具威严力，“此次禁养一月有余，身子可大好了？”
雅蔷抬头与之对视，眼神中透着几分对他不服输的桀骜，微微的福了福身子，清冷的声音在这个大殿上显得尤为空旷和寂寥，“雅蔷在这先谢过皇上的轻责之恩，雅蔷身上已好的利索
了，劳皇上、太后、太妃、皇后以及众位娘娘挂心了，雅蔷深表欠怀。”
“雅丫头病了这么一个月，哀家可是想你了呢。”不料，皇帝还没有开口，陈太妃却是率先开了口，缓解了这突然而来的冷然。
朝堂之上的上官疍不在言语，浑然天成的天威傲扫全殿，深邃的眼眸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雅蔷。看到雅蔷无谓的会望着他，一直放在龙案上的手也不觉的微微颤抖起来，平静无波的眸内流露出一种叫做激动的情绪来。雅蔷有些不服气的回望他，袖子底下的五指倏握了起来，下巴微抬，就是不肯认输。
“皇兄，此次召文武百官来此，可是有何事要宣布不成？”十五王爷挺步上前，躬拳施礼，彬彬有礼的说道，声音煞是温润儒雅。
上官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眼睛一眨，勾勒出一抹极为和煦的笑意，郎朗开口道：“正是，这裢嬅公主来朝也是快要半年有余，当日公主也是以和亲的名头来此，朕是念在公主年纪尚小不曾给她婚配，不过如今看来公主也算是长大了，朕便念着先给公主寻了一门婚事定下来，等公主及姘以后就可大婚了。”
闻言，雅蔷微微一楞，但也是一瞬间便敛了全部的心思，仿佛蒉鲁帝此刻说的事与她根本就没有一星点的关系。
“不知公主觉得朕这样的决定可好？”蒉鲁帝面容肃整，幽幽的声音传到了雅蔷的耳朵里。
“雅蔷婚事能由得雅蔷自己做主吗？”雅蔷抬起眸，定定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蒉鲁帝，幽幽的问道。
“难道公主想要婚事自己做主？”蒉鲁帝挑挑眉，把问题还了回去，果不其然，大殿之上的众人看雅蔷的目光不由的又变了一变，有鄙视、有不屑，更多的是不以为然。
“雅蔷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屑一顾？”
“皇上心如明镜，明知雅蔷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外姓公主，既然是皇兄派来和亲的，那便是与将来自择婚姻无望，皇上如此发问，岂不是叫雅蔷想起了这事来徒惹心伤？”雅蔷敛眉低首，语气轻柔的说道，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没有一丝丝的相让，倒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听了雅蔷这一席话，众人又是一惊，眼神皆是闪了又闪，对雅蔷的态度又是改了又改。
“公主倒是谦虚的很，朕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你倒是生出了如此多的话来，这一月的养伤，倒是养出了不少的伶牙俐齿来。”蒉鲁帝嗤笑一声，淡淡的说道。
“皇上谬赞，雅蔷愧不敢当。”蒉鲁帝这话里有话的轻讽，雅蔷权当没有听到，只当做是赞美的言语，柔和的回道。
蒉鲁帝抿唇不言，整个大殿顿时显得有些鸦雀无声。
“皇上今日把雅蔷的婚事拿上台面上来讲，雅蔷自知也该是到时候把婚事定下来了，不过雅蔷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能够允了雅蔷这么个小小的请求。”雅蔷倏地撩裙跪了下去，轻轻的说道。
“说。”
雅蔷无视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众人，往光可鉴人的琉璃石上磕了两个大响头，才抬首，说道：“雅蔷想……”雅蔷垂在腰间的手心突然攥起，肩膀好似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今日皇上提到雅蔷婚事，雅蔷斗胆的请求皇上把雅蔷赐婚给李淮侯，当日是李淮侯亲自到了边界去迎接雅蔷的，雅蔷与他也算是熟识，雅蔷想与其将来嫁个不知根不知底的皇孙贵族，倒不如嫁给侯爷，至少雅蔷对侯爷还是知之一二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原本还算有些人声的大殿变得鸦雀无声，针落可闻。雅蔷低垂着头，看不到上官疍的表情，继续说道：“雅蔷本就是星月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其目的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为了达成了星月国与天朝两国的百年之好，李淮侯虽说是异姓侯，但是丰功卓绝，深受皇帝的厚重，人又是一表人才，如若雅蔷与之喜结连理，也算是星月蒉鲁两国的一件大喜事，雅蔷相信从此以后两国定会结为秦晋之好，两朝永不再犯的。”
一席话，上官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下脸，整个大殿静的更是连呼吸都想屏住了。文武百官不敢在龙颜上捋胡须，个个识时务的马上低垂下头，双手交垂，屏息以待，明泽保身。
“恳请皇上赐雅蔷与侯爷为妻！”不顾殿上风雨飘渺的气氛，雅蔷再次尊口一开，檀口掀启，江山不移的口气说道，话音未落，便慢慢地低下头去，紧紧的盯着大殿华美的瓷砖，嘴角边挂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想她堂堂星月国最美的公主，如今却像嫁不出去的女儿家一般，公然的在大殿之上向九五至尊逼婚，这该成何体统？可是若不是蒉鲁帝出其不意的道出她的婚事来，她也不会仓皇之间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来。
大殿仍是静谧的可怕，仿佛只要侧耳一听，便能听到众人精密的呼吸声，更甚者，都能听到他们心中不屑的嘘嘘声。雅蔷已然管不了这么多，只是垂着脑袋，等待上官疍最后的判决，却没有人去管此刻李雄司脸上是何表情，心情又是如何，大家皆是屏息垂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当起了鸵鸟。
“微臣恳请皇上赐婚。”就在这难捱的时刻，李淮侯突然一个跨步向前，雅蔷讶然的抬起头，却撞见他噙着一抹极为自信的笑容，朝上官疍点头笑了笑，仿佛是志在必得的常胜将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微臣已心仪公主许久，何况微臣尚未娶妻
，此生若得公主为妻，必将一生一世只爱公主一人，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永世不会背叛对公主的爱！”
整个大殿又是一片嘘嘘声，全然的不敢置信，看向雅蔷的目光更是夹杂了嫉妒与怨恨，嫉妒这么一个身量还没有长开的小女娃却得到全部女子一直期待却不得的一生一世的承诺，而且那个人还是在战场上一向所向无敌的李淮侯。雅蔷也是睁大了双眸，她知道李雄司对她一向都挺好的，可是她以为那都是他念在她在这儿无依无靠所表现出来的同情罢了，本来她还担心她的此番要求会被李雄司驳回，想不到他不但力挺到底，还说出了这么一个一生一世的承诺，教她如何不感动？
“够了！”上官疍一脸风雨欲来的凝重脸色，像被人惹怒的雄狮，整个人顺势代发，不容违抗的怒气席卷整个大殿，文武百官瞬息敛息待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众人纷纷吓得匍匐在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龙体为重，请息怒！”等词，唯有李淮侯一脸的安之若素，雅蔷一脸的茫然坐壁观虎斗。
“裢嬅公主，朕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裢嬅公主今年也是刚十三岁不够吧，怎会在大殿之上请求如此破天荒的事来？”上官疍瞬息敛去了满身不怒自威的龙颜，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茫然的雅蔷，“你要知道在蒉鲁皇朝，只有十六岁才是女子的成人之礼，公主十五岁未到，只怕朕不能替公主赐婚。”
“赐婚一事本就是皇上唤了雅蔷来此商议的，如今在文武百官面前，雅蔷相信皇上堂堂九五之尊应该不会出尔反尔才是。”雅蔷桀骜的抬头与之对视，没有一点的怯儒，她虽非李雄司不嫁，不过一想到将来嫁个不知根不知地的皇孙贵族，倒不如嫁给李雄司，至少她对他也不是全无好感的，也许那个好感无光风月，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雅蔷不改初宗，仍是执意的说道，“这成人礼虽然是祖宗早定，但皇上是九五之尊，赐不赐婚全然在皇上的决定，皇上今日叫雅蔷来此，只怕也是存了这份心思，雅蔷相信皇上是为雅蔷好的，雅蔷也不求多，只求皇上把雅蔷赐婚给侯爷。”
“公主又如何知道朕不能给你这些？”
看着上官疍的珠眸闪过一丝的疑惑，雅蔷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思？故作低首不言。
“裢嬅公主，你就这么想嫁人为妻？公主此举率先的提出赐婚一事，莫不是怕朕会替你指一门不好的婚事，而先下手为强的想觅雄司这门好夫婿，是吗？”雅蔷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眼眸里不自觉的袭上淡淡的泪光，她想不到这男人竟把她想的这么龌龊，就算她与他相处的时日不长，但她的为人如何，他是了解的才是啊。“公主但且放心，朕自会做主，给公主一个满意的答案，绝不会让公主受委屈的。”
“来人，传朕旨意，”上官疍清冷的掠过雅蔷的脸，面无表情的目注着大殿的前方，声音低沉无感情。雅蔷木然的听着他接下来的旨意，全身竟微微的颤抖起来。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无视于跪在瓷砖上的她与李雄司，那双无波无澜的黑眸，没有感情的凝视着她。雅蔷苦涩的笑着，真不知她今日提出来的要求是对还是错，只不过她才十三岁不到，却让她面临这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可是她的婚事何时又是她能做得主的。
“传朕旨意，”上官疍又重复了这句他平日里至少说过数十次的话，仿佛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桓玄了很久，接下来的话根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一溜就出口。上官疍扫视着整个大殿跪地俯首听旨的众人，口气仍是淡淡的，好似在机械的重复着，“封裢嬅公主为雅妃，从二品，三天后举行册妃殿里，其他的如册文，着人速速去办，承欢一事，皆等到公主及姘后再行。”
雅蔷呆呆的听着这个对别人来说也许是莫大荣幸的旨意，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心中百味陈杂，目光复杂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蒉鲁帝，第一次觉得两人的距离不是一步之遥。
“众爱卿可是还有疑虑？”上官疍眼神锐利的扫射着底下均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文武百官，语气低沉但含有浓浓警告意味的问道，那道浓缩若针孔一般的眼神，轻易的就戳破了文武百官的那点小心思。众人皆彷徨不安之时，上官疍泰然处之的执起搁在桌子上的龙涎茶，似乎没有看到众人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更加似乎没有看到一旁皖贵人折射过来的哀怨目光，仍是泰然自若的喝着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一句话引来的狂然大波。
“公主，还不谢恩？”一旁的李公公小声提醒道，雅蔷置若罔闻，仍是木然的跪在地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眼神漩涡里的对象，也没有看到李雄司看过来的痛苦且怜惜的目光，只是这样突兀的呈现在匍匐在地的人群里。
李雄司完全没有料到是这种结果，整个身心都痛了起来，一种即将要失去至宝的感觉把他全身的力气全都抽离开去，看着木然的雅蔷，眼里瞬息充满了对她的怜惜与不舍，嘴唇微张之后又紧抿起，他能说什么？难道还公然的反抗皇兄的金口玉言不成？这样只会让他公然抗旨之外没有什么效果，若是雅蔷真心真意的爱他，他就算为她死只求两人的相知相守他都甘愿，只是他知道雅蔷爱的从来都不是他，这一次亲自开口求婚也该有她自己的理由，不过听到求亲那一刻，他也是满心的欢心，能得到她的人，他也甘愿了，如今，这愿望也不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