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陌生得可以
沈情是在深夜醒来的，一时不知道人在哪，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等到稍稍清醒后，第一句冒入脑中的话便是：“我还活着！”接着就是反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病房里很静，沈情转了转头，没有一个人。她有些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待自己适应了病房里的灯光，沈情一下子坐了起来，用力拔了针头，起身，有些冷，身上的湿衣服早已经被换成了病号服。
自从父母他们在医院离开自己那一刻，自己对医院总是抱着矛盾的态度，一方面这里本应该是自己奋斗的战场，一方面自己痛恨着这里，在这里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可是人总有生老病死什么的，医院总是自己离不开的。
刚穿上拖鞋，门便被推开了，顾冬步入房中，看到她坐起来了，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很担忧地问：“情情，你怎么把针头给拔了？”
说着便过来准备帮沈情重新按着躺下，沈情推开他的手，很是任性地说：“我要回家！”声音轻且坚定。
顾冬一愣，憋足地劝解，“情情，你今天淋了一天雨，又没吃什么东西，身体很虚弱，必须在医院打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啊？”
沈情犹如没听见顾冬的话一般，只是重复说：“我要回家。”说着，已经站起了身体。
顾冬有些头大，不知道该怎样劝解，表情很是纠结，声音听起来也很无奈，“情情。”
沈情步履缓慢，但是极其坚定，向着房门口走去，顾冬无法，脱了外套给沈情披上，“好，回家回家。”
驱车出来才想起来凌少轩出去买吃的了，说是买沈情喜欢喝的粥，等她醒来没准她会饿。他拿过手机，拨通凌少轩的手机，“少轩，你别买了，回家去吧，情情坚持要出院，现在不在医院了，我把她接我家去了。”
凌少轩拎着粥，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如何处理，亦不知道是否该跟着去顾冬家。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方才反应过来似的，扔了粥，开车回了自己的家。
翌日凌少轩早早地敲开了顾冬家的门。顾冬还未起来，大概是昨天折腾的太累，顾母正在和保姆一起煲粥，见他进来，语气是一个长辈的温和，“少轩啊，你挺早的。”
“呵呵，看来是很早的，不过好像很有口福的样子。”凌少轩眼睛盯着二楼，心不在焉地寒暄着。
顾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二楼，轻轻地叹了口气，“顾冬还没起呢，昨晚累到很晚。情情这孩子也是，怪叫人心疼的，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凌少轩轻轻点了下头，也不知道该应些什么。
在客厅坐了没一会儿，顾冬便哈欠连天地下了楼，看见凌少轩，挑了一下眉，“你还真早！”
凌少轩有些尴尬，挑挑眉看向二楼，“怎么样了？”
顾冬坐下，语气颇感无力，“怕还是在睡吧，昨晚硬是要回来，从来没见过她如此的任性，回来也没吃什么东西便睡了。这不，我妈说待会儿地请个医生过来看一下。”
“有没有说什么？”凌少轩忐忑地问，语气里带着
微不可查的心虚。
想不到一向粗心的顾冬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狐疑地看着他，“你们俩最近怎么样了？”
凌少轩避开他的目光，“没怎么样啊！”
顾冬又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把头转开，“没说什么，都那么晚了，不忙着睡觉还能说什么？”
凌少轩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悬着一颗心。
“先过来吃早餐吧！”顾母在那边喊。
顾冬扯了凌少轩一起走向餐桌，坐下后对着保姆道：“阿姨，你去帮我看看情情起来没。起来的话问她要下来吃早餐还是送上去给她？”
保姆称是，说着上了楼。没一会儿，沈情下了楼，宽大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瘦弱，仿若风一吹便会倒下一样。
她对着顾母和顾冬歉疚地笑笑，“让你们担忧了。”从头到尾，眼神只是极淡地扫过凌少轩，全然一个看陌生人的眼神，凌少轩的心不由一滞，醇香的粥含在嘴里都没有一点味道。
沈情机械地往嘴里喂粥，权当是一项任务一样。吃了没几口，保姆拿着沈情的手机下来，正响着几年前流行的歌曲。
“小姐，你手机响，我就给拿下来了。”保姆把手机递给她。
沈情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便接了起来，对着顾母和顾冬歉意地点点头，起身到一边讲电话。
沈情连一个‘喂’字都没发出，只是按下接听键，只是等待对方开口。
葛彦飞定了定心神，昨天顾冬告诉他找到沈情的时候，他的心才归于原处，觉得只要她没事的话，所有一切都是好的，他放弃她也无妨，只要她幸福。
“竹子，你怎么样？”葛彦飞开口。
沈情冷笑，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很平静，“我要死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葛彦飞的呼吸一滞，开不了口。
沈情又淡淡的开口：“不满意啊？可是等你满意的话我就不能接电话了。你这么想我死，我很不明白你当年为什么要把我救活，你直接让我死了不就好了。”
葛彦飞依旧不说话，只是呼吸很是沉重。
“我沈情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家什么啊，你们要这么折磨我。可是即便欠了，我家四条人命啊，还不够啊？”
沈情的声音不是声嘶力竭的大吼，纯粹是很平静的语气，应该说还算很温柔的语气，可越是这种语气，听在葛彦飞耳里却是更强的控诉。
“我命硬，没死，你们家还有什么方法来折磨我，尽管使出来吧，我甘愿等着，希望你们快点，让我早点去和我父母会合，我好去道歉，好去孝顺他们，还是你们连这个愿望也不想让我实现？”
葛彦飞一直没说话，沈情笑：“确认完了？没事了吧？那我挂了？”听来是疑问的口气，却没待对方回答，便利落地挂了电话。
沈情回到餐桌，吃了没几口便觉得吃不下。凌少轩看着她，眼带关切。因为座位的原因，沈情刚才说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朵里，听上去很让人心疼。
“我吃不下了。”沈情推开面前的粥
，对着顾母说，“你们慢慢吃。”
顾母皱眉，“才吃了多大点就吃不下了？你的身子受不住的。乖，再吃点。”
沈情看着顾母关切的眼神，到底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又把碗移向自己，轻轻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颇显艰难地咽下。
刚想要吃第二口，便觉得胃里不是滋味，匆匆地起身进了卫生间。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沈情对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自嘲一下笑，方才出去。
“干妈，我实在吃不下了，我有些累，还想再睡会儿。”沈情看着他们担忧的脸色，自觉无力。
顾母点点头，“嗯，情情，你再去睡一会儿，我们叫了医生，但会儿再来给你检查一下。”
沈情愣了几秒，点点头，“让干妈费心了。”说着转身上了楼。
待看不到沈情的人影了，顾母才收回目光，对着顾冬道：“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都不说，我很是担心啊！”
顾冬也叹气，“我也不知道。”
“你们年纪相仿，她什么都没和你们说？”顾母疑惑。
顾冬摇摇头，顾母瞅了他一眼，“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玩女人，什么也不上心，既然认了人家做妹妹，就该做好哥哥的样子。”
顾冬被抱怨，理亏得一句话都没回。
过了一会儿，医生便来了，顾母上前客气道：“何医生，不好意思啊，这么大清早地还让你过来。”
“没事没事，先看看病人吧！”
把医生领到沈情的房间，几人便在周围看着。沈情似是睡熟了，他们的说话声并没有吵醒她。
“这孩子挺虚弱的啊！”医生感叹，“怎么这么瘦啊？”
房里没人回话，因为不知道回什么。
“这孩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医生又问。
几人都面面相觑，因为听到了沈情讲的电话，所以凌少轩觉得自己做的事应该不是主要原因。最后顾冬说：“不知道，但你何出此言啊？”
“这孩子看着就是，你看她睡得都很不舒服似的，”检查中，又抬起头，“那她以前为什么自杀呢？”
几人明显一愣，异口同声道：“自杀？”
医生奇怪，“你们不知道？”说着，抬起沈情的左手，手链滑到了下面，所以手腕上那条疤痕格外显眼。
“这孩子，到底经受过什么事啊？”顾母喃喃自语。
医生给她配好了针水，挂上吊瓶便走了。顾母携同保姆去市场，打算买些好吃的来给沈情补补。
“你和她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就没发现她这条疤痕？”待顾母走后，顾冬问凌少轩。
凌少轩自嘲地摇摇头，他是真不知道。即便他们上过了床，但是黑夜中他都没在意她的手。只是记得有一次，自己带着她逛街，要送她手链，然后扯起她的手说：“你看看你这条手链，带了很多年吧？都褪色了，我重新买一条送你吧？”
“不要。”她答的坚定，也不解释。自己为此还生了好大一会儿闷气。
此刻想来，他和沈情陌生得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