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逃不过的婚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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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人散

林嘉宇很意外地接到了何素娟的电话。

“喂,阿姨您好!”尽管对她感到厌恶,但良好的家教促使林嘉宇还是很礼貌地和她问好。

“你好,林先生,我不和你绕弯子,我想问你,连晴和她爸爸现在住哪?你放心,我绝不去打扰他们,我只是想站在马路看他们一眼就行,悄悄地看一眼!”

林嘉宇是个善良的小孩,他不忍心拒绝她,并且现在的何素娟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

“小宇啊!还磨蹭什么呢,快点出来!”薛永良在门口催着林嘉宇,今天,他们仨,哦不,四个!要去商场买些婴儿用品。

电话那头的何素娟听到了薛永良的声音,其实这声音变得有些苍老,不似年轻时的他,但何素娟完全可以肯定,那是他的声音,时隔这么多年,即使通过电波听到他的声音,也让她想哭。还没等她询问嘉宇那是不是薛永良,林嘉宇便有些迫切地说:“对不起,我现在要出去了,过一会我再打给您。”

林嘉宇收好手机急忙往外走,嘴里埋怨道:

“叔,我不是说了别叫我小宇的嘛,像叫小孩子似的!”

薛连晴在一旁偷笑,薛叔叔也跟着笑呵呵地说: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嘛!”

林嘉宇不着痕迹地绕到连晴身边护着她,撅着嘴说道:

“我那里小了!明明是您先入为主对我有偏见!我都二十一了!”

“好,好,好!我不和你小孩子一般见识,你说多大就多大。”

林嘉宇气得没了话说,又不能反驳,只得乖乖忍着。

“好了,你们两个人都像小孩,看来我以后得一起伺候你们三个孩子!”

林嘉宇这时特自信地说:“没事,我不用你伺候,我来照顾你。”

薛连晴心里甜蜜,乖乖地跟着他走,薛爸爸有些吃味,在一旁撇嘴,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一行三人,外加一个没出世的小生命,开始认真的逛起婴妇店,什么收腹带、小毯子、孕妇装以及各种可爱的婴儿用品,简直让他们眼花缭乱!

林嘉宇和薛爸爸怕连晴累着,只逛了两个小时便强押着她回家,然而他们不知道,在街边的一个金属盒子里,正有一条剧毒眼镜蛇等着他们!

“哎,你们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才逛了多久就架着我回去!我还没看够呢,告诉你,孕妇的心情要比饮食和休息更重要。”

林嘉宇有些烦地说:“你话好多啊,怎么变得这么哆嗦,怪不得你的学生多管你叫‘薛唠叨’!”

连晴大惊。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这也太丢人了吧!”

“煮的!少废话,我们回家!商场里都是空调,回去我给你用扇子扇!”

连晴孩子纠结自己的外号,薛爸爸还在那里为她的绰号呵呵直笑。

“连晴啊!你确实该改改了,让学生发烦的老师可不是好老师!”

听了爸爸的话连晴更加低落,原来自己真成老太婆啦!

“你阴着脸干嘛!只不过给你提个小建议而已嘛!有很多学生特意逃课去你讲,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绰号就把弄得这么惆怅!注意点台阶。”林嘉宇没有发觉,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小老头。

三个人拎着东西准备过马路,连晴正要迈步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倒,然后她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只见一辆火红法拉利将薛永良撞飞一米多高,然后应声落地。

林嘉宇扔了手里的东西去扶连晴,然后,电光石火之间,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人世间。

薛连晴和林嘉宇都惊呆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短时间内没有人做出反应,忽然,连晴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挣开林嘉宇扑到马路中央浑身是血的薛永良身上。

“爸!爸!你醒醒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薛永良的头颅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不清他的面目,他很自然地闭着眼睛,毫不理会女儿的哭号。

连晴大声哭喊,那声音,悲痛而刺耳,仿佛是在质问苍天,又似最绝望的控诉,撕心裂肺,感天动地,而她对自己小腹的疼痛腿间的鲜血毫不知情。

“爸,爸,你和我说说话,不要睡,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

有好心的路人拨打救护车的电话,有人被惊吓逃散,有人背着手看热闹,当然,也有人报警并围住坐在车里不为所动的贺宁琪。

林嘉宇踉跄一步跌坐在薛永良的身旁,这时薛永良的衣裤已经被鲜血染透,林嘉宇觉得恐惧,这恐惧不是因为血腥,而是来自于他觉得自己即将或许已经失去一个如此好的父亲。

林嘉宇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哭瘫了的连晴,猛然发现她的下体流着血。他顾不了那么多,站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恰巧这时救护车赶到。连晴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却还是耷拉着脑袋拼命地向父亲伸出双手嘶哑地吼着“爸!爸!求你们救救他!”

“连晴!”

林嘉宇惊叫一声,将已经昏厥过去的薛

连晴抱上救护车。

他毕竟太年轻,从未在生活中见到过这样的场景,坐在救护车里浑身发抖地望着他们父女俩,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不时的传来医生的对话。

“人已经不行了,应该是当场死亡!”

同时,仍旧站在街边的还有何素娟,这是是她与薛永良分别二十七年后第一次重逢,不,不能叫重逢,重逢是两人见面,这只能叫遇见。可是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竟是倒在血泊之中。

一个豪爽的汉子拉着交警指着车里的贺宁琪说:

“我×她妈的!就是这女人撞的,我亲眼看见的!你她妈的神经病吧!怎么那么恨!”周围的看客也随着指指点点,纷纷发表言论。

贺宁琪呆呆地坐在车里,脸色惨白,眼神阴郁而迷茫地看着远方,然后仰头大笑。失误啊,她本来是要撞薛连晴的!

薛连晴仿佛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很多人的哭声。有嘉宇,有容希,好像还有婴儿的啼哭声。她悠悠醒来,虚弱地睁开眼。

“连晴,你……”

林嘉宇紧握着她的手,坐在她的床前,面容憔悴而忧伤,眼里满是忧伤。见连晴醒来,话不成语就哽咽地流起泪来。

连晴闭上眼。过了一会说:

“我爸被停在哪里?”

林嘉宇心里难受,还是平复了一下气息说:“在太平间,你别急,可以放几天,等你可以走动我们就去送他一程。”

“嘉宇,抱抱我!”

嘉宇抱着连晴同样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他也爱着薛永良,那样宽厚、智慧、幽默的男人,他多想有一天听他说:“我把连晴交给你了,好好对她,要不然我打断你的腿。”然后他喜滋滋地说一声,“我知道了,爸!”

连晴在嘉宇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再次醒来时,病房里里一圈人围着她,有红着眼的容希、周婶、正泽、唐容智、唐毅,还有一对陌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陌生中年夫妇。

唐毅心疼望着连晴说:“孩子,坚强起来,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一直都把亲生女儿看待,你并没有失去依靠。”语毕,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眼角湿润,哽咽难言。

这时,那对陌生人走上前来,白白胖胖的妇人明显也是哭过,拉着连晴的手,温柔地点点头:

“你也有我们,我是林嘉宇的妈妈,这是他……”林母指着丈夫很想说“这是他爸!”可想想又及时开口为“这是我家那口子!”

连晴是心里是有波动的,可是她太虚弱,只是微微的点头。

这时,捧着一盆清水的林嘉宇从外面回来,皱着眉头有些严肃地说:

“各位,感谢你们的好心,但是连晴身体弱,屋里人多实在影响她休息,你们改天再来吧。”

林嘉宇一副男主人的架子,大家也认这个理儿,纵有千言万语也只是给她一个鼓励和安慰的眼神默默离开。

屋里是剩下林嘉宇和连晴,林嘉宇将毛巾浸在水里,拧了拧,轻柔地为连晴擦脸,无意间与她对视也是迷人一笑。

“谢谢!”这是连晴自今天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林嘉宇没有说话,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继续行动,半响后,俯身在她湿润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薛连晴,我要你记住,你还有我们!”

连晴眼里有着一丝微笑。

下午挂完点滴后,连晴昏昏沉沉又睡着了,醒来时天已黑,连晴扭头,月上柳梢,窗外一片星光璀璨。嘉宇不在,她以为他出去了,却听见走廊里传来他的声音。

“邵竟诚,你没有资格求她原谅。但我现在放你进去,因为她需要你的道歉,该来的总也躲不掉。”

邵竟诚没有接话,只一听一声门响。

连晴没有扭头看他,也没有闭上眼装睡,而是呆呆看着天花板,耳边“噗通”一声闷响,连晴仍没有扭头看。半响,她以一种愉快自傲的口吻说:

“邵竟诚,我爱吃鱼,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我爸最擅长变着花样给我做鱼,清蒸、红烧、煲汤,他经常向人讨教,所以能做出味道绝美的鱼来。我上高中的时候,一个月放一次假,有一年冬天,他为了给放假回家的我作鱼吃,特意骑着自行车去市场买了一条大草鱼。w市的冬天冷得要人命,那天早上下了一场大雪。环卫工人还来不及除雪,马路上的积雪就被来往车辆压得又硬又滑,太阳一照明晃晃地刺眼。我爸骑着自行车行驶在冰路上,车子一打滑,他整个人就摔在马路上。他那么高大,即使穿着旧了几年的军大衣仍摔断了胳膊,整个人贴在冰凉的马路上,那条鱼被甩了出去,在路上蹦起半尺高!他忍着疼把车子送回家,托邻居晚上给我作鱼吃,才一个人去了医院。我那时气急,跑去医院难受地哇哇大哭,边哭边骂他傻子。还有,我小时候喜欢踢毽子,女孩们总喜欢互相攀比谁的毽子漂亮。我爸他就到市场上找卖鸡的人要公鸡毛,然后得意地拿出他的战利品,用铜板给我扎好,做好的毽子光滑、漂亮

又好踢,把别的女孩羡慕得不得了。”

“他还会做风筝,但仅限于燕子、蝴蝶这种简单的。”连晴伸出双手笑着比划,但她一直望着天花板仿佛那是一台放映机,能看她和薛永良过往的美好。“那燕子、蝴蝶作的这么大!可逼真了,比买的还好看!每到春天的时候,我就会牵着他的大手去公园的草地上放风筝,我们的风筝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我的爸爸却最好的。”

连晴终于扭过头看着跪在她床头的邵竟诚,任眼角的泪水畅快流淌,愉快地说:“邵竟诚,你看,我也是有人疼的。”

邵竟诚一直跪在冷硬地地上,听着连晴的话眼泪啪嗒一下掉到地板上,最后,终于忍不住低着头哭出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她爱过的男人,此刻,正跪着向她忏悔。连晴扭回头,望着雪白的墙,忧伤地说:

“可惜,我不是个好女儿,让他劳累半生,即使他去了另一个世界还要他帮我带孩子,宝宝,请你乖一点,不要让外公太累。”

这句话对邵竟诚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当他知道贺宁琪将薛永良撞死后整个人腿都软了,他以为绝望也不过如此,到了医院才知道,离开这个世界的不只是薛永良,他口中的“下三滥手段”,他的亲生骨肉,他还来不及触碰他,就这样带着他的咒骂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回想那日当连晴告诉他她怀孕时自己的神态和语言,他一直想和连晴要个宝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一定会连着孩子的妈狠狠地疼。邵竟诚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有一种从此一跃而下的冲动。但即使是死,他也欠连晴一声“对不起。”

连晴听着邵竟诚的哭声,冷冷地说:

“我今天想说的话就这么多,我累了,你先走吧!”

连晴闭上不做声,邵竟诚不知跪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她掀开被子下床,小腹还隐隐作痛,但她还是坚持走下床。

只是轻微地动静却惊醒了睡在一旁的林嘉宇。

“连晴!你怎么下床了?”

“嘉宇,我想去爸爸,现在,必须去。”

林嘉宇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横抱起。

“好,我们这就去。”

连晴坐到父亲的身边看着他的遗容,她不觉得恐怖,只觉得不舍。

“爸,对不起,我没能陪你去看黄河。我不知道有没有来世今生,但这一世,我很高兴能做你的女儿,但我们的缘实在太浅。如果有来生,就让我们的位置调换一下吧,让我来还你的情。”

连晴对薛父说了很多,最后,轻轻地为薛永良蒙上脸,走出门,对林嘉宇说:

“我们回去吧!”

薛父的葬礼上,邵竟诚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依然笔挺而英俊,站在礼堂里俊逸非凡,表情却是痴傻而凄然。

薛连晴扯掉了他送来的挽联,请人扔了出去,尽管法律上他还是薛永良的女婿,但连晴早已把他除名。整个葬礼,从始至终,连晴都没再看他一眼。

邵竟诚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接到连晴的电话。

“邵竟诚,你的证件都在我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拿!”连晴淡淡地说。早已把他的后路堵死。

邵竟诚站在民政局地门口,见到连晴的那一刻,心如刀绞。

“连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连晴没有答话,转身往里走。

整个过程邵竟诚只是木木地签着文件,仿佛是做了一场恶梦,梦醒了,他竟然坐在这里。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绝望,像是陷入万丈深渊,呼而不能,只有身体不断下落。他犯下的错没法救赎,只能还他心爱的女人自由。从此,他的灵魂已被她带走,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们走出民政局,阳光灿烂地刺眼。

“结婚戒指我放在你书房的抽屉里了。不管怎么说,你给过幸福,谢谢!”

连晴说完转身疾步向前走,像是逃离一场灾难。

邵竟诚呆立在原处,忽然冲过去抱住她。

“连晴,连晴,你杀了我吧,别这样对我,说你恨我,说我不得好死,说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别这样离开留给背影,别这样……”邵竟诚颤抖地哭着,声音低哑而沉痛。内心像是在忍受千刀万剐,血液变成眼泪流淌不止。

“邵竟诚,我们是一场错误的相遇和结合,现在,我们只是按着正确的方向走自己的路。你会遇见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新婚生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我,也会有新的人生。”

连晴挣脱开邵竟诚的怀抱,没有回头的往前走。留下他泪眼模糊地看着她的背影。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惊喜,情不自已。

可是你偏又这样,在我不知不觉中悄悄消失。

从我的世界里没有音讯,剩下的只是回忆。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