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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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章 逃命

窗子不高,又够大,容裁先帮缅栀子爬了出去,自己才灵巧地翻出去。云层里透出一点月光,依稀可见他们现在站在一小片荒地上,旁边是翻了一半泥的农田。

“马和马车在院子里,只能弃用了。现在只盼老三他们发现得晚,好让我们有充裕的时间跑得足够远。”容裁锐利的双眼遥望前方,心中计算着要怎么逃。如果是只有他一人,他就选择走山林,那里容易隐蔽,比较安全。可是现在他还带着缅栀子,如果走入那山高林密的地方,缅栀子肯定吃不消,而且容易迷失方向,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容易被追上的官道。官道平坦好认,在这样黑暗的夜晚里不易迷路。反正只要挨到天亮,他们就安全了,谅那些贼人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行凶。

农户的院子离官道很近,容裁和缅栀子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他拉着她一路狂奔,还没跑一会儿,缅栀子就气喘吁吁了。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何曾如此狼狈过。可她还是咬紧牙,努力跟上容裁的步伐,现在是逃命时刻,她不能停下来,更不能拖累他。容裁是何等心思慎密之人,身后之人困难的喘息和沉重的脚步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停下来,指着路边一块大石头对缅栀子说道:“先歇息一下吧。”

“我不累。”缅栀子摇摇头,可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没有说服力。

容裁没有点破,只是道:“可是我有点累了。我们已经跑出了好一段路,也该歇一会儿,欲速则不达。我想,他们应该还没发现我们跑了,就算发现,也想不到我们会从官道跑。”说话间,他回望一下来路,黑浚浚的,四下里一片安静,没有人追来的迹象,这才稍安心。

缅栀子知他好意,便也不再多推辞,坐下来稍事休息。现在也不知什么时辰,只见月已西斜,约莫是后半夜,这荒山野地的,当真是万籁俱静。缅栀子擦擦额上渗出的汗水,刚才跑得那么急,她穿得又多,现在身上烘热烘热的。再看看旁边站着的容裁,目不转睛盯着来时的方向警惕着,仿佛只要一有不对劲,他就能立刻拉着缅栀子狂奔。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缅栀子暗想。两次和容裁一起过夜,都是迫不得已,两次都是他保护了她,真是巧。

他们歇了一会儿,又继续上路。虽然老三他们没追上来,可越是离那农家小院远就越是安全。容裁考虑到缅栀子的承受力,不再跑,而是改为疾走。两人走走歇歇,如此一直到天边微露曙光。容裁想他们应该已经走得很远,再加上快要天亮,老三他们应该不会再追来了。他借着晨光看看缅栀子,她显得很是狼狈,钗斜髻歪,衣裙下襟以及绣鞋沾满泥泞的尘土,娇嫩的脸颊也不知是因为走得累还是因为一夜寒风的肆虐而显得红彤彤的。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身狼狈。不知情的,看他们这幅模样还以为是私奔的小夫妻呢。容裁心中暗笑。

“他们不会再追

来了,我们休息一下吧。马上就天亮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找辆马车去鹿城。”容裁对缅栀子道。

缅栀子此刻也是累极,双脚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自然不会反对。路边有个小林子,容裁带着她钻进去,寻了一块平坦的地,搬来两块石头,又动身去捡树枝,说是缅栀子自然也不愿坐享其成,跟着一起去捡。在这荒郊野地里,冬天掉下的枯枝败叶还有很多,不一会儿就捡了一大堆。

缅栀子坐下来捶腿,她觉得脚底板火一般生疼。容裁看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痛苦,知道她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肯定是长水泡了,便问道:“是不是脚板疼?”

“嗯。也不知怎么回事。”缅栀子皱眉答道。

“许是长水泡了。要挑破才行,不然会一直涨脓。”容裁伸了伸手,又缩回去,他不方便帮缅栀子挑。

缅栀子愁眉苦脸道:“那怎么办?我自己挑不了,要不还是到鹿城再说。”

“如果娘子不介意,我……”容裁说得很犹豫,“我怕你待会走不动。”

这前后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缅栀子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沉默了一阵,最后说道:“事有轻重缓急,我想只是挑个水泡,大概……也许……也没什么吧。我们光明正大的,身正不怕影子歪。”

“倒是我不及娘子大度了。”

清晨的山风很是寒冷,刚才还有些出汗,可坐了一阵就觉得有些凉意了,容裁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面前的柴火,火苗很快窜得老高,给人带来阵阵暖意。容裁又拔出挂在腰间的小刀,在火苗上稍稍烤了一下。这时缅栀子已经把罗裙提高了一些,露出艾绿色的素缎绣鞋。

尽管已经得到缅栀子的允许,容裁还是道一声“失礼了!”然后他托起缅栀子的一只脚,除去绣鞋,再脱去袜子,一只纤纤玉足立刻出现在他面前。莹白如玉的金莲上,五颗羊脂玉雕刻的浑圆整齐排列其上,看得容裁心神一荡。缅栀子此刻也是不自在地脸红起来。容裁暗骂自己什么怎的变得如此孟浪,赶紧稳住心神,心无旁骛查看水泡,果然见到起了脓,他用小刀小心地一一挑破,再洒上治伤药粉。随后他又对缅栀子另一只脚如法炮制。

一切收拾妥当,他道:“娘子且先不忙穿上鞋,先让脚透透气。”

缅栀子依言把脚搁在鞋面上,再垂下裙子盖住。她看容裁都不说话,调侃道:“舅舅身上好像带着个八宝袋一样,又有小刀又有火折子,还有药粉,随手就能掏出来!”

“总是时不时要露宿荒郊,所以习惯带着了。”容裁用粗树枝拨着柴火,脸上神色有点阴晴不定。

缅栀子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天空传来一声鸟儿的啾鸣,接着一只洁白的鸽子扑哧着翅膀落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它朝他们走走跳跳,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一直往这边看。容裁一见到鸽子,立刻走上前把它抓

住,从它的右腿上解下一个小筒。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囊,从里面抓了一大把苞米茬子撒在地上,让鸽子在那一粒粒地啄食。

缅栀子想这便是听人们说起的飞鸽传书了,今日终得亲眼所见,原来容裁也在用。容裁用小刀破开小筒上的封蜡,拔开塞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纸条。看完之后,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半天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盯着面前那堆柴火出神。缅栀子正在暗自揣测那纸条上写的什么,却见容裁从身上挂着的装小毛笔的笔筒取出毛笔,在刚才那纸条的反面唰唰写了几个字,然后卷好纸条,依原样装回小筒,再塞好塞子,在火上稍微烤了一下小筒的封蜡,封蜡又完好地把那塞子封住了。

他把地上正在啄食的鸽子抓起来,把小筒绑在它的右腿上,手一扬,鸽子霎时飞入苍穹。容裁目送它的身影逐渐缩小成一个小黑点,最后终于看不见了,才长长叹一口气。缅栀子看着他,心里有点担心,看容裁的表情,也许是他家出了什么事。虽然不明就里,但她没问。如果他想让她知道,自然会说,如果他不想,那她就不要多事了。

他们两人歇够了,见天色已经大亮,不远的官道渐渐传来赶路人的声音,便返回官道上去,看能否截到一辆车带他们一段路。他们边往前走边截车,可惜截了好几辆,有牛车有马车,看他们的狼狈样子,就算容裁愿意出大价钱,都被赶车人用怀疑和警惕的语气拒绝了。眼看就要晌午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再加上缅栀子脚上有伤,两人也没走多远。如此看来,恐怕两三天都到不了鹿城。更让容裁当心的是,缅栀子受不了这长久的风餐露宿。

正烦恼的时候,后面传来的的马蹄声,扭头一看,又是一辆马车。容裁大喜,暗想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求得马车载他们一程。马车越驰越近,待看清赶车之人的面容,容裁脸色大变。他低声嘱咐缅栀子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站在路边躲着便好。”

缅栀子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问他:“是他们追来了?”她看向那马车,赶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却是个面生的。

容裁来不及回答她,马车却已近了。他猛然冲出去,那青年一惊,急忙扯缰绳,却不料没那么大的力气止住马匹往前的冲力,整个人被甩在车辕上。那马嘶鸣一声,前蹄眼看就要踩到容裁。缅栀子惊呼出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容裁巧妙躲过马匹的前蹄,纵身一跃而上马车,抓住缰绳硬生生把受惊的马拉住。

那先前赶马的青年大声喝道:“你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怎的要来抢马车!”可等他看清容裁的面容,立刻像见了鬼一样,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时车内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四郎,发生什么事了?”

缅栀子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