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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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章 投宿

年前各人例钱俱已经发了,只是慕府这个年实在过得紧巴巴,再无往年般人人有赏银、有新衣裳。有些人心中很有怨言,但也不敢明说,因为连身为内院总管的韦妈妈都自减例银了。有些耐不住的短工,年前拿到工钱就求去;更有些以前卖身到慕家,外边还有家人的,家境还算过得去的,也来赎人,韦妈妈禀了缅栀子后,也都一并答应放了。缅栀子深感无奈,她也想大家在这个年都过得高高兴兴的,可她实在没法,光是还债就用了大部分卖铺子的钱,而剩下的,再加上她自己的贴己,才勉强把这年前的月例发了。再加上年节要给个亲朋故旧送礼什么的——尽管那些慕氏族人之前如此可恶,可毕竟都姓慕、都是同族同宗,这礼数还是要做到的,如此一来,真真是花钱如流水。

尽管手头紧,韦妈妈和宝贞还是想办法把这年味过得浓些,左省右凑的,好歹办了起来,这慕府终于显得有点喜气的样子了。像缅栀子、宝贞、韦妈妈这些知道慕府真实情况的,就算过年也乐不起来,只在面子上勉强装出个笑容而已,唯一真心高兴的,大概只有无忧无虑的展颜。她只要有阿娘在身边、有新衣服穿、有零嘴儿吃,那就幸福了。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正月十五,容裁遣了方慎思过来跟缅栀子定去鹿城的时间。缅栀子言道自己倒是随时都有空闲,主要还是看容裁是否有空。容裁似乎确实很忙碌,本来定好的时间,却不知为何延期了,如此延期了两三次,终于在惊蛰过后成行。

正是乍暖乍寒时,路上尚有积雪未尽,仍能感受到一丝春的气息。扑面而来的风温柔了许多,不再寒冷如刀割,而天地间也依稀能看到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绿意,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下显得分外清新。道旁的田地里,不时能看见一些农民在翻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泥土的清香。偶尔还有一两只不怕冷的虫子嗡嗡飞来,又嗡嗡飞走。

一车一马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向前走着,前头的马上是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相貌虽普通,却身量颀长、剑眉入鬓,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能洞悉所有人的内心。他手握缰绳,双唇紧紧抿着,遥望前方,还不时回头和马车里的人说话。

“娘子,按现在的速度,我们今天赶不到鹿城,晚上可能要找个地方投宿一晚。”马上的男子看看天色,转头对马车里的人道。因为要照顾车里的人不受太大颠簸,他只能慢慢前行,无法如往日般快马疾驰,自然花在路上的时间也更多。

“舅舅对这些比较熟悉,但凭舅舅做主。”马车里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

自然,这马上的是容裁,马车里的便是缅栀子了。他们这次出来,是要去鹿城查看那几家慕氏的铺子。缅栀子没带宝贞,留了她在府里帮韦妈妈。而容裁不知为何也孤身上路,没带方慎思,这是以往很少见的,

缅栀子虽觉得有点奇怪,但没多嘴问。

天快要黑的时候,正好经过一户人家,他们便决定在那借宿一宿。说也奇怪,那附近只有这孤零零的一家而已,马夫敲开门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个满脸络腮的汉子。

车夫拱拱手道:“大哥,我们主仆三人赶路去鹿城,因见这一路上没有客栈,能否在你这儿借宿一晚?”

络腮汉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番后,点点头,让了他们进来。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上房那里一个娇媚的声音叫道:“哟,老三,死相的,谁来了呢?”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上房门口倚着一个女子,灯光昏黄下看不清面容,但身姿很是袅娜。

那被称为老三的汉子粗声粗气道:“有城里人来借宿,你给准备准备。”

女子掩嘴一笑,扭着腰肢进去了。老三把容裁三人带进上房,只见里面陈设很简单,正对着门是一张木疙瘩桌子和两张椅子,一盏油灯放正中间,油快燃尽了,如豆的灯火好像随时会熄灭一般。而桌子上则狼藉摆着两副碗筷和吃到一半的一只鸡,另外还有两样小菜。屋角则立着一个大柜子,阴影里散乱着一些农具。

容裁他们正打量着,偏房的门帘一掀,走出一个涂脂抹粉的年轻女子,长得不算顶漂亮,却非常有风情,应该就是刚才站在上房门口的那个。她腰系一条官绿的褶裙,上衣衣领低垂,露出一痕水红的抹胸和雪白的胸脯,相较于裹得像个粽子的缅栀子,她穿得不可谓不清凉,把马夫的眼都看直了。她斜睨马夫一眼笑道:“城里来的可真是稀客,我去给你们准备房间。”说罢,扭着腰肢袅袅娜娜出去了,惹得马夫双眼一直跟着她走。只是她经过缅栀子的时候,缅栀子不禁打了个喷嚏,她身上香粉的味道太浓了。

这时老三招呼他们道:“你们都没吃晚饭吧?我这还有一些鸡和小菜,一起吃。”

“不了,我们刚吃过带的干粮,还不饿。”容裁眼睛闪了闪,客气拒绝道。

老三也不坚持,跑出门口朝院子里吼:“婆娘,你收拾好了没?”

“好了!好了!”老三的婆娘一边应着,一边从院子边的一个屋子走出来,不慌不忙进上房。她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地朝容裁说道:“家里只有一个小屋空着,你们的下人只能凑合一下柴房了。”

外出无法讲究太多,容裁就算想跟缅栀子分开两间房也无法了。老三让自己婆娘把马夫带去柴房,而他则把他和缅栀子带到那间收拾好的小屋子,也离开了。容裁看了看屋子,却比上房更简单,就地上铺着一堆草垛,上面还有一条被子而已。他去把窗子关上,跟缅栀子道:“那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缅栀子正想说什么,却见容裁朝她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就灭了房里的的灯火

。她正觉得容裁古怪,黑暗中传来他的低语:“娘子,我看这家人有些蹊跷,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怎么了吗?”缅栀子问。

“那个老三和他的婆娘看着就是细皮嫩肉的,不像长期做农活的,身上衣裳的料子虽不顶好,庄户人家平常却穿不起。老三走路稳健有力,应该是练过两手的,他的婆娘看起来不像良家妇女。”

缅栀子有点慌:“你怀疑他们是贼人?”

“对,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抢了这家人,上房里那个柜子很奇怪,看着有点不对劲。”

“那我们入了贼窝了吗?怎么办?”缅栀子很是害怕。

“别怕,我在呢,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容裁一句话让缅栀子镇定下来,不知为何,他总是让她有种可以放心依靠的感觉——只要他说不会让贼人伤害她,她就相信。

“你饿了吧?刚才我跟他们说已经吃过饭,是怕他们饭菜里下药。我还带着干粮呢,今晚先凑合一下。”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容裁看到缅栀子正用手揉着肚子,便猜她是饿了。

“是有点儿了。”

当下,两人在草垛上坐下来,分食了干粮。黑暗之中无事可做,他们两人不敢多交谈,怕被老三和他婆娘听见。可是过了许久,老三和他婆娘也没什么动静,缅栀子很快就打起瞌睡,容裁把草垛上的被子扯过来给她盖上,自己则竖着耳朵留意着外面的情况。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非常短促的闷叫,容裁一惊,猛然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一缝向外望去。这间小屋子正好隔着院子与柴房对望。天上的月亮此时被云层遮住,视野并不是很好,只依稀见到两个人影从柴房闪了出来,看身形就是那老三和他婆娘。他们从柴房出来后,直接就进了主屋。

坏了,马夫可能被他们害了!容裁立刻回身去叫缅栀子。缅栀子睁着惺忪的睡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舅舅?”

“安静地跟在我身边!他们真的是贼人,马夫可能已经遇害了,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缅栀子一听,吓得立刻清醒了。她紧紧抓住容裁的衣襟,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容裁把门开了一丝缝隙,警惕地往外边看了看,见外头一切如常,主屋的灯此刻也熄了,他头也不回拉住缅栀子的手,两人出了房门,顺着墙根走了一小段路。刚好墙边有个门,一推就开,容裁拉着缅栀子立刻钻了进去。

一进门,就感觉有股风从身后吹来,容裁他们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个堆满杂物的房间,恰好在对墙开了个窗口,窗纸已破,风正呼呼从那儿灌进来。容裁走过去一看,不由大喜,原来这个窗口的外面就是院子外了。他招呼缅栀子过来道:“我们从这出去的话就不用走院门了,否则还真担心被他们发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