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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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清曼城

慕止晦给缅栀子接风洗尘,尽管北地的男女之防不如南边那么严格,在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讲究男女不同桌的。所以即使主客一共只有两人,还是要分设两桌,用纱罗绣花落地插屏隔开,二人分坐两边,只能透过屏风模模糊糊看到对方的身影。

慕府人口极少,做主子的竟只有慕止晦一人,又加上主客二人分桌而食,场面不免冷清。幸亏慕止晦极力活跃气氛,这一顿饭倒也算是融洽。

下人进上银耳红枣莲子羹这道甜品,仅有两个人的接风宴已近尾声。慕止晦用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羹汤,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个屏风上。隔着屏风,缅栀子的身影淡淡的,看不真切。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的是另外一个娇小的身影。她们……真像。往事一幕幕浮现,这么多年了,他竟把每一丝每一毫都记得十分清楚,从来都不曾忘过。

我这是怎么了?慕止晦揉揉皱起来的眉心。她们不是同一人,她们是不像的。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伺候着的善才家的附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阿郎,南宫娘子正与您说话呢。”

慕止晦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但刚才他根本就没注意缅栀子在说什么。善才家的又悄悄提醒他道:“南宫娘子是要退席了。”

慕止晦点点头,扬声对缅栀子道:“如此,娘子先去歇息吧,今天你必是十分疲惫了。”

缅栀子刚才坐了半晌才听到慕止晦的话,暗自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自带着宝贞回思圆居去了。

天气越来越热,这日正逢多云天气,还有几丝凉风。宝贞自到清曼那日,在马车上走马观花已觉城中十分热闹,而且这里对女子束缚并不十分大,早升起了那到外面逛街的心思;再加上她一路上见缅栀子寡言少语,郁郁不乐,有意开解她,所以一连磨了缅栀子好几天。恰好今日这天气并不暑热,也不见要下雨的样子,她更是想拉了缅栀子一起去外面耍耍。缅栀子拗她不过,也只好答应了。

宝贞得了允,欢欢喜喜去告知韦妈妈,回来的时候捎回一顶浅露。缅栀子瞧瞧那个覆面之纱,觉得还是短了点。宝贞却来一句,说浅露最是流行,若用帷帽,一看就不是清曼人,走出去还没开口就被人欺生可还了得。

缅栀子拿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没法子,摇摇头,任由她给自己戴上这顶浅露。至于宝贞自己,压根没打算戴什么覆面之物,她嫌麻烦。缅栀子也由得她去。

本来韦妈妈要分派轿子给缅栀子出门的,却被宝贞推辞了,理由是她们想到外面边走边逛。就连韦妈妈想让阿若阿如陪同一起出去都被宝贞找理由拒绝了。宝贞同缅栀子说这些的时候,压低声音道:“娘子,那阿若阿如也未必想和我们一块儿呢。”宝贞现在已经入乡随俗,跟着北方人改了称呼,用上了“娘子”一词。

阿如和阿若待她们如何,缅栀子本来就是寄人篱下长大的,心思比较细腻**,从第一天她就感觉到了。在思圆居里面,做粗使活计的下人她没有什么接触所以不太了解,经常打交道的便是韦妈妈和阿

如阿若了。韦妈妈做事比较圆通,待她们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尽了一个管事娘子的职责。但是她也让人看不透,不知内心是否如表面一样。而阿如阿若则心思浅得多,对缅栀子主仆二人的不喜欢都挂在脸上,就差没有明说了。

但缅栀子对这些并不介意,她本就不打算在慕府长住。就是宝贞有点怨言,说她们狗眼看人低。缅栀子斥了她两句,她才不情不愿忍下来。

“为何辞谢了韦妈妈帮我们准备轿子的好意呢?我们对这清曼城并不熟,在街上乱找好玩的去处不一定能成。”缅栀子站在慕府角门前疑惑地看着宝贞。

“娘子跟我来就知道了,我自有计较。”宝贞神神秘秘走在前头。

不一会儿,她们出到街口,那儿正有几个脚夫在招揽生意。宝贞让缅栀子在原地等着,自个儿跑过去,跟那些人谈了一阵后,便有四个脚夫抬着一个檐子过来了。

缅栀子惊讶问道:“你不会是想要我坐这个吧!这个就是你的计较?”

宝贞点点头,笑嘻嘻说:“在檐子上没有遮挡,要看沿路风物再合适不过。这些脚夫都对清曼城熟悉得不得了,一路看去一路听他们解说,端的是有趣呢。比坐在轿子里拘束着什么都看不到好多了。再说了,这清曼城里坐檐子的富家小姐都多了去了,没有遮蔽,但您不也是有浅露了么?”

她眼睛往那些脚夫一扫,他们也是惯做生意的,都齐齐说道:“可不是,这城里的娘子们都喜欢雇一顶檐子出来逛呢,都说这檐子比轿子好,坐在上面既舒服,又什么都能尽收眼底。”

缅栀子看着宝贞一脸兴奋的模样,转念一想,既然来清曼了,也就入乡随俗一回吧,便点了点头。

脚夫待她上了檐子坐好,稳稳当当站起来,不紧不慢朝前走。缅栀子看一溜的房屋路摊纷纷后退,倒也觉得别有一番趣味。这脚夫抬檐子,副业便是给客人说事儿海侃,有点像那说书人。刚才他们早收了宝贞的钱,哪有冷场的道理。现下脚步一迈开,前头左侧的那个脚夫就开始卖嘴皮子了。

“小娘子是第一次来我们清曼城罢。那可得听我说说清曼城诸事了。”

缅栀子饶有兴趣问道:“是甚么事儿?”

“因您是第一次来,这可得从头说起。”那脚夫吞吞唾沫润润喉,开始长篇大论了,“清曼建城几百年,从前朝开始就是热闹非凡的大城。到如今,已经是南北赫赫有名了。这清曼自然也跟别的城池一般分内外两城,外城方圆约三十里,自不必多说;内城方圆将近二十里,真真是个繁华所在。城北有一条清曼河自西往东而下,贯城而过,河边有个明德楼挨着北门。从明德楼往南乃是清曼的大街,阔一百余步,两边是各色铺子,铺子外连成长廊,因能遮挡风雨烈日,行人都喜欢沿廊子逛去。廊外与大街交接处有砖石甃砌的水沟,其上种满莲荷。现在正是夏季,水沟上荷盖如伞,花朵亭亭玉立,乃清曼一大景观。”

缅栀子和宝贞都听得入神,听他说得如此天花乱坠,缅栀子便

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去那大街吗?”

“非也,娘子莫要心急,大街是要去的。但我们现在是按路先到果子行、鲜花行、纸画行、牲口行、衣物行、器什行等等,沿路下去才到大街。”脚夫放慢了脚步让缅栀子细细看。

这里果然十分热闹。路边种满了桃李杏等树,现在已经不是花时,但可以想象春天的时候杂花相间盛开,该是有多么美丽!而那各色的什么卖果子的、鲜花的、酒的,以及各种蜜饯、糕点、干货,比如什么马娘子肉脯、苗老三包子之类的、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宝贞看得口瞪目呆,这清曼的繁华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那是纳州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的。这时,脚夫指着一个小摊儿道:“那家是的奶房签闻名全清曼城,连容府家的娘子也是极爱,天天都在她这儿订呢。”

宝贞在旁问道:“容府?可是安康坊的容府?”她问的就是慕止晦的舅阿郎家。

“正是。容府的娘子在城中行事最是奢靡,好多富户的娘子都跟着她学呢。”

宝贞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个败家的。”

缅栀子横她一眼道:“别乱说。”

宝贞吐吐舌头,道:“那我去买点容府娘子最爱的奶房签去,让娘子您也尝尝有何特殊。”她故意加重这“容府娘子”四个字的语音,也不等缅栀子再说她,一溜烟跑去买奶房签的摊子。

不一会儿,她就挎着个漆盒回来,咂舌道:“这东西还真贵,居然要七十二文一碗,亏得那容府娘子一天吃好几碗。这价格想不好吃都不行。”她拍拍漆盒笑了。

缅栀子见她老拿容府娘子说事,无可奈何道:“人家可是得罪你了?你这副尖牙利嘴在这里可得收收。”

宝贞笑笑地应了,缅栀子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

这时,脚夫继续道:“说到容府娘子,有个事儿在清曼城无人不知呢。”

一听到有八卦,宝贞双眼顿时亮闪闪,催促脚夫快点说。缅栀子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其实也是竖起了耳朵。

“容家在清曼是世家大族,其财富据说可以敌国,那府里面都是金雕玉砌、富丽堂皇。可是,偏生这容家六代单传,到容老太爷那一代,晚来得子,宠爱异常。因此容家对容阿郎的婚事可谓千挑万选,结果还没挑到钟意的,容老太爷就故去了。三年孝满,你们道怎的?”脚夫故意卖个关子。

“怎么?是不是容府娘子出现了?”宝贞完全投入到这个容府的故事里去了。

“可不是,容阿郎走一趟生意后,突然领回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还跟她成了亲。从此以后,容阿郎可就惨了哪。”

“为什么?”连缅栀子也不由脱声问道。

“容府娘子竟是个不守妇道的,这么多年,全城都在传,不知哪容府娘子养了多少汉子。偏生那容府阿郎还对她宝贝得紧。”

“啊!”缅栀子脸一红,没想到脚夫说的是这些,她一个为出阁的女子如何听得这些。宝贞也觉得不妥,忙把话题岔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