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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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跟我走

戚家嫂子闻言,不敢怠慢,立刻令家丁格开缅栀子,吩咐轿夫赶紧上路。缅栀子被挡在后面,尽管不断喊着潘夫人,但那轿子越走越快,完全把她甩开了,家丁才放开她,小跑跟上去。

缅栀子心中凄苦,回身望着潘府大门上的牌匾,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十岁时第一次踏进潘府;跟表哥的第一次见面;青梅竹马的无忧无虑;曾给姨母奉过香汤;也曾承欢膝下笑语嫣然;姨母对她衣食住行的关切嘱咐……一切切,历历在目,恍若昨日。而如今,这一切就像一缕轻烟,袅袅地被风吹散,不知所踪。

“南宫娘子。”身后传来一声似是叹气似是无奈的叫唤。

缅栀子回过神,发现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泪痕斑斑。她轻轻拭掉,才转身对来人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慕公子,你也来了。”

“一切已成定局,莫要太过于伤心才好。也许……”慕止晦望着她睫毛上还来不及擦掉的一颗晶莹的泪珠,踌躇道,“也许等这阵子潘夫人怒气过了,你再回来求求她。她断然不会对自己的外甥女如此狠心的。我想我家妹子也不会很介意潘未遐有……有个……平妻。”他说到“平妻”二字,语气极是不自然,仿佛是早就想好,但又下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一样。

缅栀子怔怔盯着慕止晦,让他不自在别开了头去,一双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好。半晌,才听得缅栀子幽幽道:“慕公子还真是为缅栀子好,那夜还放了我和表哥离去。我晕倒在这里的时候你救了我,现在还为缅栀子想好了未来的去路。”

慕止晦没料到她说出这番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听得缅栀子又道:“如今他们已经是夫妻,而我也早就变成了多余的人,又何苦再介入……”说着说着,自感凄凉,忍不住又泪如雨下,哽咽得说不出下面的话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还是向命运低头,怨恨起自己的懦弱和潘未遐的屈服来。

慕止晦看着她泪如雨下的样子,心中不忍,想要帮她擦擦泪。可这手略一动,又仿佛有千斤重般抬不起来。

他们二人就这么站在大街上,一个哭得肝肠寸断,一个静静立在旁边看着。缅栀子发泄了好一会儿,抽噎着擦擦泪水,再抬头看看潘府大门上的牌匾。慕止晦看她伤心欲绝的神色,不知怎么的竟突然冲口说道:“跟我走吧!”这句话他心中早已念了千万遍,从没打算过要说出来,不料却在这样的情形下脱口而出。

缅栀子一愣,看着慕止晦说不出话来。既然已经把最难说出口的一句话说出来了,慕止晦心中热血上涌,什么理智、什么顾虑都抛一边了,他继续道:“我虽然没有多少时日,但可以带你去北方,远离这个伤心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是要求你以身相许,你仍旧可以……”

“我跟你走!”

“什么!”慕止晦简直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以为即使费劲唇舌,缅栀子也未必答应。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他反而怀疑起来,“你真的……真的愿意抛下纳州的一切?”

缅栀子点点头:“就让我忘掉这里的一切吧。”说着,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下。

“别哭……”慕止晦被她哭得不知所措,只能柔声重复着这句聊胜于无的安慰话语。缅栀子想到伤心处,忍不住往慕止晦身上一倒,伏在他肩膀上无声抽泣起来。慕止晦犹豫挣扎了好一会,终于抬起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默默无语。

慕止晦虽然说了要带缅栀子回北方,却也没有立刻启程。一来缅栀子大病未愈,那日强撑着出来走到潘府大门,已经是她的极限,回来又马上病得躺在**不能动了;二来他虽然早就有意在慕芳节的婚事过后回乡,可都是处于计划状态,一切行李都还没有准备好。由南北上是一段不短的路程,一路上要准备什么都要好好筹划。

缅栀子在慕止晦的别庄休养了几天,身子略略好了些。这期间慕止晦总时不时来探望她,给她说说外面的趣事,谈谈风花雪月之类的,希望她的心情不要太郁闷。只是这别庄的下人之间,渐渐地竟有流言在传,说是慕止晦要带缅栀子回北方成亲云云,下人们也总是把她当成未来主母般小心伺候,实在让缅栀子不知如何应对。慕止晦虽说要带她北上,但并未提过什么这方面的事,她心中是隐隐知道他的心意,却不愿想,也不敢想。

况且,养病的这几日,她还是存了点微小的希望。她总是在想,她现在身在慕家的别庄,潘未遐或者是之情的,他不可能那么狠心抛下她一个人。也许哪一天早上,当她睁开双眼,潘未遐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但是这么卑微的小希望,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渐渐破碎了。潘未遐终究没有出现,这个世界没有惊喜,也没有奇迹。他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丈夫,跟她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缅栀子叹了叹气,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撷取片刻的宁静,把脑中那些纷乱的念头都阻挡在那个扰攘的世界,却不料听到慕止晦在门外低声呵斥下人。

“以后不要让我听到这些事……这等坏人清誉之事……”

虽然似有若无的,缅栀子很清楚,是那些下人又在私底下讨论她即将成为慕止晦妻子的闲话,让慕止晦撞见了。缅栀子暗暗又叹了叹气,在这些流言中不知如何面对慕止晦,干脆一动不动躺着装做熟睡的样子。果然,慕止晦进来看了看她后,又退了出去。

又休养了几日,缅栀子的病没什么大碍了,而慕止晦也打点好了北上事宜,选了个天气晴和的日子出发。在这几日里缅栀子始终没见过潘未遐,而他的消息也分毫不曾传进过她的耳朵,也许是慕止晦特意不让她知道罢,缅栀子终究还是彻底死了心了,她不问也不说,让那个名字烂在

心里,成为一个不敢轻易触动的伤疤。

慕止晦归乡,已经出嫁的慕芳节并未现身相送。也许是怕缅栀子和她见面后二人尴尬,慕止晦早就另选适当的时间跟自己的妹妹告别过了,缅栀子如此猜测,心中不免暗暗为慕止晦的体贴感动。她不是无情的木头人,慕止晦一直以来对她的好,她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这一份情,也没有资格报答他的这一份情。

出城北上的路并不经过潘府,但是在缅栀子的特意要求之下,慕止晦命人绕经潘府而过。待到门前,缅栀子下了马车,慕止晦没有跟上,只是坐在自己的马车上遥遥望着她缓缓地一步步走到潘府大门的台阶下。缅栀子凝望了潘府片刻,缓缓下跪,结结实实给行了个五拜三叩的大礼,默默地在跟这个生活了七年之久的地方告别。

再见了,姨父姨母!七年的养育之恩,如同父母,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缅栀子不孝,让你们失望伤心,以后再也无法侍奉膝下,请多保重身体。缅栀子做出了有辱门风的事情,所以我不怪你们把我逐出家门。即使你们已经不认我这个外甥女,但我永远都记着你们就是我的姨父姨母,你们是我永远的亲人。

再见了,表哥!今日一别,永无相见之日。和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我将会永远烙印在心底。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跟你一起私奔,那些日子是我们之间最幸福的回忆。你要好好生活,好好待慕姐姐,你们要幸福。

慕姐姐,表哥就托付给你了。我怪过你、怨恨过你,既然木已成舟,我无力改变,那么就替我好好照顾表哥吧。

缅栀子静静匍匐在地,任由眼泪肆意流淌。最后一次,她让自己放纵这最后一次。泪干了,就不能再哭,她要自己坚强起来,她还要继续没有表哥的数十年人生。今日拜别之后,以前的缅栀子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缅栀子。

良久良久,她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泪痕,决绝转身,上马车,平静地轻声道:“可以了,我已经告别完了。”

马车缓缓驶离潘府大门,越来越远,缅栀子始终都没有再回头看那边一眼。她的心中,真的跟这个打小长大的地方,跟这里面的人,永远永远告别,走向那未知的北方。

***“拜”,即站立时两手合于胸前,慢慢地双膝触地,最后上身匍匐在地。“叩”,即身体匍匐不起时,用头叩触地面。五拜三叩的大礼中含了稽首。稽首,古代的一种跪拜礼,为“九拜”之一。行礼时,施礼者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掌心向内),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头至地须停留一段时间,手在膝前,头在手后。这是九拜中最隆重的拜礼,常为臣子拜见君王时所用。后来,子拜父,拜天拜神,新婚夫妇拜天地父母,拜祖拜庙,拜师,拜墓等,也都用此大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