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自负
推开门,寝宫内一片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自窗子投进屋内,宫决崖站在门外,目光中说不出的情愫慢慢游移。
头顶上的匾额是他亲自题写的三个大字,暖清殿。
“嘶……”
“谁!”
宫决崖大步走至烛台前,用火折将蜡烛引燃,转身拔出悬挂在屏风上的长剑,一个回身,却见**人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玉臂扯紧宽大的锦被,香肩却似有意无意般地暴露在空气中。
“你在此作何。”
宫决崖放下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阴冷地看着**人瑟缩着身子,声音好似受惊的黄莺,“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只是久已不曾面见过陛下,心生思念……”
“是谁准许你进到朕的寝宫来?”
质问声不怒而威,李玉一个哆嗦,锦被从身上滑了下来,五色挑染的丝绸内衬立即显露出来,大好春光毕露,如凝脂一般的玉肤泛着红润,宫决崖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目,视线不曾游移一分,“小福子!”
“求陛下不要!”李玉慌了神,挣扎着想要走下床来,宫决崖铁臂一抬,李玉只得顿在了床边,“臣妾知道,陛下思念太子妃痛彻心扉,可故人已去,陛下不能迟迟活在过去,江山社稷,还要陛下重振精神……”
“需要你来教训朕?”
李玉眼眶含泪,终是不再言语,小福子弓着腰走进殿内,宫决崖大手一挥,蜡烛挥灭,转身离开,“送娘娘回宫。”
小福子应声,李玉僵直着身躯匍匐在床沿,听着宫决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抽噎声越来越大,好不哀伤。
反了,翻了天了!
这些女人怎么就那么有本事,一个个都想干什么?!
宫决崖木着脸穿过后宫群苑,夜里值更的宫女太监皆屏气凝神,生怕新皇迁怒到自己身上。
看着宫决崖黑夜下只身一人,一个宫女不仅惋惜地道,“咱们皇上也够可怜的了,人都说结发夫妻亲同手足,可华妃娘娘……好不容易立了太子妃,却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连小世子的面都没有见到,父子俩就……”
“闭上你的嘴!小命不想要了”眼见宫决崖竟在远处停下了脚步,同伴的宫女连忙捂住了她的嘴,直到宫决崖重又走远,两人才长长舒了口气。
“其实……皇上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
“看你那小心思,后宫娘娘们一个个急得火烧火燎,你还幻想自己能勾到皇上不成?”
两人切切察察,一阵阵低低的笑声,宫决崖只当做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走路。
他们父子两人怎样?每次遣人去寻,总是寻不到踪迹,那悬崖之下是一条激流,河边树林几乎被他寸土不差地搜索过,有人劝他被河水冲走的可能性极大,他不服,便又派人到邻近乡镇去找,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一夜无眠,闭上眼,眼前全都是清儿的音容笑貌,他于心不忍,只好睁眼到天明。
早朝散去,有宫人来报,说有人要面见皇上,请宫决崖摆驾御花园。
“二弟,别来无恙?”宫逆天立在一排冬青之前,见宫决崖走来,笑声问道。
宫决崖不语,眉宇间写尽了深深的疲惫。宫逆天干笑两声,不再多问,有些话只能藏在心里。“施晋天一事尚有不明之处,故今日我前来询问。”
稍稍正色,宫决崖指退了身边侍奉的宫人,偌大的花园中,只余下他们二人。
“当初傅依可曾真的怀有你的骨肉?”宫逆天坐在青石椅上,宫决崖迟迟不愿落座,“当然没有。”
宫逆天了然一笑,“那你竟肯陪她把戏演到如此地步。”
“她设计将我迷昏,在旁人看来,我俩就如同有夫妻之实,我并没有陪她演戏。”
“那若是你迟迟不肯临幸她,数月之后岂不是要东窗事发?”
宫决崖咬牙,“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嫁祸清儿。”
宫逆天一愣,那场闹剧他有所耳闻,“为何?这对施晋天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以为施晋天有意提防傅瑜,对方就能充耳不闻?”言下之意,傅依是在为傅瑜办事。毕竟清儿是施晋天最大的筹码,一旦扫除,施晋天的势力就将大打折扣。
宫逆天点头,半晌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宫决崖,“毕竟是女儿家,一定会有私念。后宫里的尔虞我诈,你清楚的很。”
见宫决崖无心玩笑,便接着道,“她现如今人在何处?”
“地牢。”处死的文书已经下达,下个月就要执行。
“姓韩的人呢?”
“太医院,他的行动是皇廷机密。”宫决崖眸光一沉,“滚出来!”
宫逆天警觉地弹起身,身后冬青丛中一阵窸窣,待人的身子缓缓直立,宫决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你?为何躲在此处?”
梅雅惊慌地摇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一团雪白自她
怀中跳了出来,宫决崖定睛一看,竟是雪儿。小东西左右嗅嗅,摆动着滚圆的身子来到宫决崖脚下,用脑袋蹭了蹭他的靴头。
梅雅不知如何解释,她只是到这里来寻雪儿,不巧撞见了宫决崖与人交谈,所谈之事竟还是与宫变有关,她便想等到人走后再悄悄溜走,可没想到却被人发现……
“你来找它?”
梅雅诚惶诚恐地点头,宫决崖瞳孔一紧,弯腰将雪儿抱起,雪儿也并不挣扎,乖乖的窝在他手中。
“你现在哪里做事。”
“回陛下……杂役房……”
“收拾东西,下午去内侍监报道。”
梅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眼前已没有两人的踪影。就连雪儿,也被宫决崖一同带走。
“这兔儿竟还在宫中。”宫逆天不禁感叹,忽又想起一事,“轩慕师太她……怕是伤心过度,过些日子,要会山中隐居。”
宫决崖脸上刚毅的线条竟渐渐温和,一心一意地看着怀中雪儿,“代我向她谢罪。”
寒风凛冽,冻落了枝头残存的枯叶。
暗室的门突然开打,宫决崖猛地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来人,面具摘下,原来是莫柯。
“陛下……”
“有消息了?”
莫柯一阵为难,宫决崖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叫人不忍去看,“在河的下游,找到了一具女尸,怀中虽有襁褓,可在四周没有发现孩子……”
一声巨响,石制的砚台段成两半,“带我去看。”
莫柯噤声,沉默地转身入了暗道。
几经弯道,两人来至一闪门前,门口的暗卫见到来人,将武器放倒,打开门后单膝跪地。
莫柯从墙上取过火把,一股腐臭的酸味扑面而来,宫决崖立在门口,竟是没有勇气走进这间屋子。
“验尸官已查证,此人右手手骨多处断裂,右肩膀处骨骼变形,肺腑深处留有毒渍,生前应该中过邪毒,并且毒发过。”
宫决崖上前取过火把,走近些细看,尸体因水流的冲击而腐化严重,宫决崖撕开尸体衣物,莫柯难忍地别过头去。
胸口一道浅浅的疤痕安静地藏在一团腐肉之间,宫决崖手腕一抖,火把掉落,引燃了黑色的袍角。
“快拿水来!……”
真的是她,宫决崖一个不稳,摔坐在地。
他原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他自负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