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恩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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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有什么区别

回到潇梦宫,已是傍晚时分。梅雅一脸灰黑地站在院门处张望,见清儿远远过来,便朝着院里使了个眼色。

清儿看了看言盈手中拎的东西,全都是柳太妃赏赐的补药礼品,自己去了凤暄殿的事想不被知道都难。思忖了一会便抬步走了进去,她有什么好顾虑的。

宫决崖负手站在花丛前,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回头,直到清儿轻声开口,“怎么没进屋去。”

宫决崖转过身子,目光落在言盈怀里的东西上,脸色看不出什么端倪。两人沉默良久,清儿终是抬脚进了殿里,言盈飞快地低下头,跟在清儿后面跑了进去。

“她没留你吃饭?”

清儿背对着门坐着,宫决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清儿心头一惊,这人的内力何时变得如此深厚,她竟没有听见一丝声响。

“皇上今晚要去哪里,我不便叨扰。”

果然,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去了哪里,原本以为昨日一事之后又要几天见不到人,想必如今是兴师问罪来了。

宫决崖踱到书架前,随手抄起一本散书翻看,清儿张口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闭上了嘴。

“你想问为何不要你去见她?”

清儿不语,表示默认。

放下书,宫决崖直直地盯着清儿,眼神中像是有一头被人困住的猛兽,正嘶嚎着要挣脱枷锁,“不要以为她真就是看上去那样和蔼,她手下的人命,可远比你待在屠门的时候多得多。”

清儿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宫决崖,触及他目光的一刹那,寒毛几乎要竖起,宫决崖看着她的表情,冷冷地一笑,他就知道,那个老女人一定对她下了迷魂汤。

“我本以为你知道,可如今看来,你并没有那么聪明。”宫决崖微微抬起了下巴,一脸的不羁与傲然,“在宫里,你只要记住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语中的。

清儿手指止不住微微颤抖,飞快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宫决崖却紧追不舍一般地走到她跟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怎么,现在知道心虚了?在你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是要和我作对,还是想像其他女人一样趋炎附势一番?”

清儿瞳孔倏地放大,她从未想过,这种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而且是说给自己听。

“恩?”看着清儿几近错愕地神情,宫决崖眼里不带一丝温度,漆黑的眸子冷静到让清儿能够看清自己的表情,他没有失控,也没有喝醉,只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在和她讲话而已。

“怎么,说不出话了……”

“你走。”

宫决崖声音一滞,捏住清儿下巴的两指明显一颤,可这才清儿看来,只不过是对她语气的惊讶罢了。

宫决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清儿闭上眼,轻轻拨开自己下巴上的大手,“与你作对也好,趋炎附势也好,这都是我自己的事。”

清儿心底惊讶,原来在这种情形,自己依然能够保持清醒并且语调依旧平和。

宫决崖脸色倏然笼上一层阴郁,声音阴鸷,“你想说,与你无关?”

多熟悉的字眼,一字一字直敲进了她的心里。

“没错。”看着他的眼神蒙上阴影,清儿缓缓

说道,“只可惜如今我已没有了这么说的立场,你不是那个受伤倒在山间的陌生男子,我也不是那个活在山里的小丫头。”

“那我们又是谁?”宫决崖依旧带着笑,只是那笑意格外刺眼。

清儿嘴唇轻颤了两下,嗓子眼像是吞下了一把辣椒面,硬生生说不出话来,半晌,她重新抬起了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我是负责你安危的暗影。”

“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她动了情了。

清儿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顿顿地看着宫决崖,宫决崖同样回看与她,眼神交错间,是质疑,是茫然,是神伤。

“太子……”

一个小太监急急火火地冲进了房里,前脚刚落地,便感觉气氛不对劲,草草地向清儿行了礼,看着宫决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清儿心里乱如麻草,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他们说了些什么。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本不愿和他吵,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往死路里逼。

宫决崖脸上一时说不准是什么表情,只挥手叫人快些退下,便转身在梨木椅上坐下,单手扶额,闷闷地喘着粗气。

那小太监跑到门口,一脸焦急地往里面望,宫决崖缓缓站起身来,语气听得出他在竭力压抑自己,“明天,不准去寿宴。”

清儿看着他,眼神空洞麻木,浑然像是穿过他直接看到了墙壁一样,宫决崖抬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硬是将纸笔震落在了地面上,“听没听见我说话?!”

门外小太监一个哆嗦跪在地上,心里直打鼓,这太子妃的胆子够大,若不是恃宠而骄,谁不知道太子的脾气敢和他不言不语?

清儿只抠住了自己的手心,起身,走进了内室,一股清风吹进殿内,拨弄掉了挂钩,垂散了纱幔,紫红的幔子将两人隔开,只留给宫决崖一个清寂的背影。

“太子……”

小太监壮着胆子低声唤道,宫决崖挥手走出殿门,不再回头一次。

纱幔里,雪莹的脸庞上一行清泪滑下,就在宫决崖迈出宫门的第一步开始,那泪珠就像应了声一般滚落,落下幔子,是因为清儿生怕自己忍不住,就那么直接在他面前哭出来。

她已失了心,起码得给自己留些傲气,就算这称不上傲气,也至少算得上是留给自己的自尊。

“孩儿,你可别笑话娘,这是你爹的错……”

言盈进来时,只见散落一地的宣纸,清儿已经歇下,吓得她连忙上前,却见清儿睁着两眼,“言盈,上次施晋天送来的紫玉珊瑚搁在哪儿了,找出来。”

“娘娘……”

“还有那一堆东西,拣些中看的,一并包起来。”

言盈一一照办,梅雅已回内侍监歇下,她翻找了好一会,才将那紫玉珊瑚捞了出来,“娘娘,咱们明天……”

“明日一早,去凤暄殿为太妃贺寿。”

清晨,天还未亮,宫中便开始喧闹起来,鞭炮声随之响起,宫人们嬉笑忙碌的声音也越来清晰。

一夜无眠,几乎没能合眼,清儿从**坐起,这还是怀了孩子以后第一次起得那么早。脑

子里乱糟糟了一夜,眼里只剩下房梁上的那块白玉,宫决崖还真是煞费苦心,存心折磨她。

梳洗之后,梅雅问清儿要不要换根簪子,清儿依旧摆手,“那东西着实沉得厉害,我戴不了。”

梅雅拉开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那只金凤钗,梅雅惊呼一声,“金凤钗!”

清儿理着衣襟的手一顿,时间一长,她都要把那东西给忘了。

“娘娘……”言盈小心翼翼地看着清儿的脸色,清儿咬了咬下唇,轻轻地抿了抿唇角,“拿出来吧,替我戴上。”

梅雅欣喜不已,她只听说过金凤钗,今日终于见得,平日里清儿素装淡抹,首饰珠宝几乎闲置,难得有机会见她梳妆打扮后的模样。

言盈梅雅两人一番忙碌,清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朱唇粉腮,杏眼黒黛,发籫上的金凤钗,更是跃跃欲起一般,凤头高高昂起,金色的流速垂及耳侧。

“娘娘好美……”

清儿眼里不见一丝欣喜,只慢慢起身,淡淡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三人走到凤暄殿,一路上皆是携带家仆的官员,一大箱一大箱的寿礼成了一段壮观的景象。魏冉燕和李玉远远地走来,冲着清儿见了礼,待仔细一看,皆是惊艳地长大了嘴巴,“娘娘今日特意着装打扮了一番,岂不是把姐妹们都给比了下去?”

李玉半开玩笑半似真心地说道,清儿只微微笑了笑,于她们结成一路,一同朝着殿门走去。

“怎么没见丽妃?”李玉似乎想起什么,清儿闻言沉默不语。

魏冉燕叹了口气,“这丽妃也不知道生了哪门子的怪病,躺在**,竟连路也走不得,前日我去看她,人愣是瘦的憔悴不堪,恐怕今儿是来不了了。”

蒋公公站在殿门口,瞧见她们三个走来,抖了抖拂尘,笑着通报,“太子妃,仪妃娘娘,淑妃娘娘驾到--”

来时清儿还在心里琢磨,凤暄殿怎么能容下这么多前来贺寿的人,可她一见屋里的情形,顿时觉得自己未免多虑。宫决崖果然不再殿内,堂上坐的自然是皇上和柳太妃,令她不解的是,傅依紧挨着柳太妃坐在正座的左侧,娘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傅依见她们进来,害羞地地下了头。

“臣妾参见父皇,太妃娘娘,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皇上威严依旧,只是脸上挂着喜悦之情,见了清儿自然也是龙颜大悦,柳太妃挥着手,“清儿,来,坐在本宫身边。”

此话并未引起多大轩然,只是魏冉燕的脸色微微变得难看了些,李玉倒是乐得扶着清儿上前坐下,清儿迟疑地看着那座位,迟迟不肯坐下。

这本该是宫决崖的位子,她怎么能坐得……

“没关系,本宫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决崖来不来还不敢定言……”

“谁说的儿臣不来?”

一语激起千层浪,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皇上的脸色一怔,随即无奈地挑了挑眉。柳太妃欣喜地起身,走下来迎接宫决崖。

清儿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低着头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他今天是打定了注意要她不好过,这才刚刚开始而已,就给了她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