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帝王,奴家我不从
字体: 16 + -

153、

“是,皇上。”王庭安躬了身,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作罢,便垂着头越过闵皓扬的面前走出。他在陈立卿的跟前略一停留,眉头微皱,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他,而后才缓缓离开。

陈立卿眼底慢慢暗隐上一片阴云,游离的眼神中亦掩着一丝慌乱,就像是被方才王庭安瞥过的眼神撞破了心事一般。

如若皇上真的因此有何异样,那便是他陈立卿的罪责!可是,既皇上决定,看来皇上确也是有事纠缠在心,欲把酒避之。若不是,定不会如此。

此刻之法,唯有听而为之,暂时从了皇上的意,借酒浇愁,解了心忧。谁让自己这些作臣子的这般无用!

闵皓扬见陈立卿愣神,不由扬眉唤他一声,“陈爱卿?”

陈立卿心头微微有些苦涩,自然不敢把心中真实想法说出,纠葛了好一会才拱手回道,“皇上。请皇上恕罪,微臣一时担忧南方局势,故方才走了神。”

他失神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闵皓扬腰部以下的位置,裂唇想应和一笑,却实在笑不出。他不仅是忧虑南方旱灾瘟疫,更为重要者,便是如今的闽皓扬。

闵皓扬则自唇边划出一抹淡然的笑意,眸中有瞬间的光芒,柔和而温热,衬亮那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容,俊彦灿目,落入室中一人眼中,不由由衷赞叹,“哈哈……陈爱卿如此关心江山社稷,亦是朕天朝之福!”

“微臣汗颜!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请皇上降罪于微臣!”陈立卿却不因他言语窃喜自傲,敛袍又是一跪,意欲请罪。

闵皓扬见状骤然郎朗的一声长笑,摇首询道,“陈爱卿,你且说说,朕将你调往户部意欲何为?!”

陈立卿没有多思,垂着眸子,随即声音沉沉道,“是因皇上信任微臣铁面无私,让天朝的财政对得起黎民百姓!”

“知道就好。既得朕信任,便替朕分忧解了难。爱卿且无罪,平身吧。”闵皓扬负手立在窗棂前,侧过脸去,目光游离在天际那抹优雅的余晖中。

登上皇位数日,闽皓扬英俊的脸颊似乎清瘦了一些,不过这自然无法改变他早已深入骨髓的清冷,甚至在他的身上平添了一股阅尽风雨后的沧桑。

日落西山的红霞淡淡洒在他的身上,配上如血的天际和近处的茂密绿竹,果真宛如《诗经》中所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他寒泉一般的双眸轻轻一窒,继而轻轻的笑了,似新遇了什么不寻常的天下奇观。他立即回眸,对一直静默的陈立卿道,“爱卿,走!陪朕出去走走。”

陈立卿抬眸见闽皓扬神色平淡静然,安详几许,目光似为什么所吸引,遥遥望去,一瞬间,一抹笑意浮上灿然浮面。他眼眸

微垂,将所有的忧虑不解全掩在那墨玉似的瞳仁里,振声回道,“是,皇上!”

清心殿外,一排白玉雕刻的长廊,自北向南,无数的玄甲宫卫分列两旁,面上沉冷,浸在这漫天的绯红里。

二人沿着长廊漫步,两侧宫卫眼见,皆纷纷躬身施礼。

皇宫各殿均建于高处,出了清心殿,迎面便是辽阔的视野,上有青天云海,下方一城尽揽,近处巍峨入目,远看碧边无涯。

此刻夕阳渐落,晚霞如一匹绯艳的红绸横贯天际,宫殿群屋尽染艳色,壮丽无比。层层宫宇高高耸立,天朝众生尽在脚下,飒飒暮风吹来,拂起衣袂飘扬,一瞬间,仿置身天上,俯瞰苍茫。

林荫深处的长廊水榭外,隔着丝丝绿绿的垂柳,远处夕阳落下余晖,一点一点拨开水面涟漪中的倒影。

闵皓扬一边行走,一边驻足观望,似这座座巍峨的宫殿并非属于自己,而是个新奇陌生的事物。因这佳辰美景,他脸上的神情慢慢舒展开来,不自觉间已绽放一抹如余晖般清雅的笑容。

陈立卿其后紧紧跟随,却一直不敢主动言语。在闵皓扬停时便随他驻足,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深深举目。

闽皓扬的那张脸永远温雅如玉,永远从容雍适,墨玉色的瞳眸凝神看人时总是透着沉静与清冷,有时再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望之,企之。

可就是这张不寻常的脸,不语,自有一种尊贵的傲气,让人不敢侵犯,即使含笑亦带着王者的霸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当眼神专注而来时,眼光却如利剑一般,可穿透任何思想。

巡游间,闵皓扬会随心问陈立卿一些闲散的事情,比如现在是何季节了,宫墙外的百姓此时都在干些什么,或是最近有何有趣的节日……诸如此类。

陈立卿皆是一一作答,告诉他,现在是初夏时节,日未午,农夫和工匠便下了市,围坐在庭院前纳凉讲古。初夏乃天朝重要之时日,象征五谷丰登的前兆,故百姓皆在初日便去寺庙上香祈福供奉,表达美好的祈愿。

新上皇朝,百姓安居,天下正步步太平。

闵皓扬慢慢听他讲述,原来这夏日三伏天,百姓生活是这般情景,不由欣然安慰些许。听罢,他突一凝滞,侧眸问道,“立夏时令是不是过去了?”

陈立卿微微颔首,“回皇上,在皇上刚回朝之时,天正值立夏。按照天朝礼法,立夏本应在祭坛实行迎夏大典。可当时朝野尚乱,礼部户部等诸多大臣虽上过奏折,但皆被皇上搁置了。”

闻陈立卿止了言,闵皓扬垂着眸似有所思,没再言他。

他无法不想起,当时刚回京都之时的场景,街上披红挂彩,热闹非凡,全城百姓皆纷纷相接,阡陌楼阁人潮如织,皇家的华盖宝幡层层累叠至尽头。

他真正感触的

不是形式上的繁华,而是百姓高昂的情绪。他们不是缘因天下有了君主才如此心欢,而是因对天下新主的希冀。

可如今,自己真的让天下百姓满足了么?!

他不自信,却更不知,倘若再次离别,天下的黎民是否还会原谅他?身不由己的现实,是当初自己的选择做错了么?!

陈立卿知皇上又陷入忧虑,虽人在眼前,却无法知其所思所想,深沉难测就如漆黑的夜,深广无垠的包容整个天地,无让人无法窥视一丝一毫。

他待了片刻,上前转移了话题,“皇上,民间关于立夏还有一民谚,不如让微臣念给皇上?”

闵皓扬回神,唇际微弯,一抹极淡的极净的笑意浮起,浅浅的暮辉里,轻晃的树梢上,那笑恁地透着几分苍茫,“好,说来听听。”

陈立卿点了头,抿唇应和笑着,抬目看向长廊之外的夏色暮景,幽幽道来,“门外无人问落花,绿色冉冉遍天涯。春争日,夏争时。立夏麦龇牙,一月就要拔。一穗两穗,一月入囤……”

天际上的余晖此时慢慢浓墨重彩了起来,似是回光返照,即将要逝去了。落日的影子洒在清心殿的长廊上,将围绕在上顶的绿色藤蔓染上娇羞的色泽。

淡淡地,自长廊而来幽远的声音慢慢退了潮涌去,尾音渐转,终换作一股深深的笑声,“此民谚是何人所编作?想不到百姓生活亦是如此有趣。”

陈立卿诵了许久,嗓子都有些干涩了,尽力宛出一笑,“回皇上,应是民间的文人墨客,稗官野史所作,具体微臣亦不知,只是在民间百姓口中听闻。”

闽皓扬空濛的眸子中带出一点隐晦的笑意,却又不算作笑意,只能道是一种苦涩的哀叹,“看来,朕确是不知民情啊,你们每日呈上来的奏折皆是谈及如何国泰民安,如何天下太平。朕非昏君,定深知不会如此。改日待朕将朝中之事清理妥当,必将出宫微服私访一趟。”

陈立卿不知闵皓扬所意是否亦暗指了自己,连忙恭谨道,“皇上仁义之心,微臣万分钦佩!微臣今后愿紧随皇上,为黎民献出微薄之力。”

闽皓扬微一颔首,面色沉静不知表情,只一双眸子水洞洞的似涌动着什么。

那里,有谁人皆看不透的风华所在,是孤苦,是哀郁,是喟叹,是无奈,尽数遮掩住,无人知,更无人敢触碰。

不知觉间,忽而自长廊深处碎步走近一名手拿拂尘的清秀小太监,怯怯在二人跟前立定,洒然一声,“禀告皇上,宴席已备好,请皇上移驾去疏月阁。”

闵皓扬慢慢从遥远的天际回眸,没有理会那个小太监,抬眸正迎视陈立卿的目光,平静坚定的吐出几字,“爱卿,走吧。”

“是,皇上。”

语罢,三人走过长廊,直入了殿宇深处。

(本章完)